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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玉烟喝过药,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并无半点人力可为之处。
金娘子在门外,有些迟疑:“夫人还是不想成全三小姐?”她瞧着陈氏面色晦暗不明,提醒道:“还要考虑一下老爷。”
陈氏犹豫的神色愤愤不平,到底还是下了决心:“王府肯接纳玉烟,这是老爷最渴望看到的。之前我百般劝说老爷,打得幌子不过是为了遮家丑。如今家丑能遮,还能攀住这滔天的富贵,只怕老爷不会轻易放手,也罢,该是她命里注定的。”
金娘子笑道:“奴婢却不这样认为。”她瞧着陈氏的脸色,解释说:“奴婢觉得,那王妃不是个好想与的人,三小姐过去,不过是做个侍妾,奴婢听说,王府的少爷娶妻,正妻至少是正一品大员的嫡出女孩儿。就连侧室,都得是能在御前上奏的三品大员人家的女孩儿,不然,就是一品官员人家的庶出姑娘们。三小姐不过是商贾人家的庶女,只怕连个丫鬟出身都比她贵重,即便去了王府,能有什么好日子?”
这中间的缘故陈氏如何不懂,她嫡长女方玉荷只是嫁入侯府,都得不到丝毫尊重,时常被人轻视,若非手中十万两银子支撑,只怕早就被人白眼看不起,方玉烟的未来,想也想得到不好过。
如此方才释怀了许多,叹道:“她如今身子已经成这样,在长途劳累去京城,也许不用我操心了。”又有些郁闷:“以后你盯着四小姐些,别再干这样的蠢事。”
金娘子一愣,半响后明白过来,重重点点头,眼里愁云密布。
王府的马车两日后准时来接方玉烟,因着只是侍妾,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方玉烟的身体还是很不好,胎儿勉强保住了,大夫叮嘱切不可疲累奔波,否则还会滑胎。
王妃置了燕州城郊区一处宅子,单独安置方玉烟。为了两家的名声,对外很是低调,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接近。除了梅姨娘,就连陈氏都以为方玉烟直接接去了京城。因此对外只说文磊少爷看中了方玉烟,她家本是不愿意高攀的,毕竟配不上皇亲国戚,王妃正式上门,为文磊少爷求娶,才作了妾室。
一时之间,方香铺的胭脂水粉又紧俏起来,供不应求。
事情出现如此转机,方老爷笑得合不拢嘴。陈氏又趁机上前邀功,说自己故意派人走漏风声,传话到王府,才引得王妃为了后嗣前来,保住了方府的声誉。
她倒不怕有朝一日会东窗事发。毕竟王爷爱子染指良家女子,还未婚先孕,在哪里都是丑闻一桩。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是至亲,就是有利害关系,谁也不会再刻意提起,只怕都恨不能早些埋于地下,再不见天日。谁还会真的在意王妃是如何得知消息而来的方府?
再则,即便真的有人说是她的功劳,那自己大可一口咬定也派了人去京城王府报信,便以为王妃是收到自己的信息叫来的。如此一个误会之说便可以揭过去。
陈氏本身并不想冒领功劳,只是犹记得方玉烟事发当初,她被方老爷骂的狗血淋头,教女不严之罪全部扣在她头上,那一瞬间,她怕死了方老爷会一怒之下休妻。如今有机会戴罪立功,自然先保本再说。
果然,方老爷大大夸奖了她一番,说她费心了,对子女太慈爱,当得方家主母之位。还送了一斗南海上好的绿宝石。陈氏许久没在方老爷面前这样风光,好在一切平安过去。
方玉烟送走后的第二天,陈氏便派人过来请何家贤过去。
薛氏上次送来的几个丫鬟很是得力,如今已经成为陈氏的左膀右臂,一个彩月,一个彩萍,在方府站稳脚跟,很是得脸。
此番来请人的是彩月,眼里有几分聪明劲儿。上次方其瑞维护妻子,断然拒绝舅太太送女人入怀的担当,让她印象深刻,因此并不像鹤寿堂其他丫鬟一般,因为何家贤的出身瞧不起她,反而异常恭敬。
何家贤顿时对她心生好感,命吉祥拿了二两银子给她,彩月一阵推托,这才收了。
到了鹤寿堂,陈氏笑眯眯的:“你妹妹虽说是为侍妾,到底也算是出嫁,这几日我为她的嫁妆忙的脚不沾地,如今才得空来谢你。”
“谢我什么?”何家贤如今一看陈氏这样微笑的眼神,便感觉是毒蛇吐着芯子,下意识提高警惕:“媳妇并没有做什么有用之事?”
“真没有?”陈氏和煦的笑着,如春风一般:“你那日去侯府见小郡主”
果真是为了这事。何家贤心里警铃大作,忙否认道:“我不过是找小郡主瞧瞧新绣的一方丝帕,在家里待久了,难免闷得很。”
陈氏狐疑道:“是嘛?难道不是你与文宣郡主说了玉烟之事?”
何家贤连口否认:“三妹妹出了何事我都不知,如何与小郡主说?”她想了想,认真道:“媳妇先前只是听说三妹妹被关起来,还以为她又对父亲大不敬了。暗想也就是关个一两天的事情,就放出来了。说真的”
何家贤似乎犹豫了一下,到底是豁出去了:“说实话,先前她来问我借银子,我并没有借给她。媳妇被她追着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到底有些怕她。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她放出来又来拿媳妇出气可怎么好。只能先躲出去”
“她什么时候问你借的银子?”陈氏没想到还有这一宗。
“快一个月了。”何家贤认真回忆道:“她素来与我不合,我自然不肯借给她。”
“呵呵,原是这样。”陈氏想到方玉烟没来葵水,被发觉有身孕也就是最近的事情,看来是与文磊少爷私通后,手上拮据,才去找何家贤借的银子。
心下便松快了许多:“好孩子,难为你如此贤德,让着你妹妹”
“媳妇愧不敢当,不过是惹不起躲得起的策略罢了。”何家贤低头道:“母亲也知道,媳妇在这燕州城也没别的朋友,除了娘家,就是小郡主了。如今娘家光景才好些,贸然回去,只怕又会让娘亲胡思乱想,以为我受了委屈,连累府里的名声。小郡主那里,她之前也是三番几次发了帖子邀我过去,我一直不得空,推脱了好几次,借着这次机会”
“好了好了,母亲信你。我瞧着那小郡主的确是很喜欢你。”陈氏是亲眼看见文宣郡主一进方府就拉着何家贤的手亲热至极,一口一个“贤姐姐贤姐姐”的叫着的,因此打消疑虑:“我最近少见瑞儿”
“媳妇问过几次,相公他说他做自己的事情,叫我少管。”何家贤实话实说,并不隐瞒:“媳妇与外面与人应酬的事情一窍不通,也不敢管。”
“为人妻者,就该如你识大体,知进退。”陈氏见何家贤嘴上不说,但是话里话外满心抱怨,倒是夸奖她几句。
“不过,你学富五车,也别荒废了。瑞儿虽然浑,但是前程不可耽搁,你还是要多督促她读书才是。”陈氏叮嘱。
“媳妇儿尽力。”何家贤越发委屈:“相公根本听不进去我说的话,劝他读书就发脾气,还望母亲有机会也说说他。”何家贤顺着陈氏的话,低着头一一应下,又陪着陈氏插科打诨的闲聊几句,才告退出来。
待回房后,几天见不到一回的方其瑞却回来了,疲惫的栽倒在床铺上,连清洗都不曾,就合衣而睡,和气正在一旁耐心的跟雪梨解释:“不是不想见面,实在是二爷忙得很,别说回来打个盹儿,就是在外面也没有打盹儿的时候”
见何家贤回来,急忙住了口:“二奶奶安好。二爷累着了,千万别吵着了他。”
何家贤便自己用热水浸了帕子,往方其瑞胡子拉碴的脸上轻轻擦拭,又擦至脖颈,胸口,想着洗干净了睡觉总是舒服松快些。
不留神,就被一只坚定有力的胳膊往怀里一使劲,连人同帕子一起栽倒在某人胸前,脸上就落下细密的吻。
“你你别有人呢。”何家贤脸涨得通红。
方其瑞睡眼惺忪瞧了一眼,撇嘴道:“我就想咱们院子里没有那么没眼力见儿的人啊。你尽诳爷,看爷怎么罚你!”
何家贤顿时连辩白的话都没有了,唇瞬时被堵住,滚烫的手掌也欺上来,伸进她的衣襟里。
最近这一段时间有一面没一面的,何家贤若说是完全不想,那是假的。只是到底不好大白天的落人话柄,忙拿话支开他:“听和气说,你们这阵子算是忙过了?”
“嗯。”话在说,手也没歇着,何家贤一次又一次把他手从胸口拨出来,然后某人歪在榻上,再从下面伸进去,逮住机会就是好一阵揉搓。
何家贤差点要闷哼出声,急急忍住了,按住他的手:“我说了别,晚上父亲问你功课呢?还问我有没有督促你,教你赶紧写文章拿给老师看,别人家写的勤的,每七日便是一篇,写了请老师指点呢。”
“那有什么,我娘子饱读诗书,帮我写一篇还是手到擒拿的事情。”方其瑞又将嘴凑到她脸颊上去吻:“到底我书念得不好,指望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憋出一篇来”
“你写一篇,写的差点,父亲那里能交差,为夫也能省出时间来伺候小娘子,岂不是一举多得?”方其瑞在她耳垂上舔舐:“娘子又能发挥专长”
到底是大白天,顾忌礼义廉耻,方其瑞没有真的下手,逗弄了何家贤一会儿,待她浑身酥软,连话都说不利索时,才“哈哈”笑着:“晚上咱们两好好讨论作文章的事情,争取作出一篇好文章”
何家贤羞得满面通红,推开他坐到矮榻上,一面偷偷用眼瞧他,一面假意看起书来。
想必方其瑞实在累得很,不一会儿就呼吸绵长的睡沉了。
方玉烟走后,方玉静也沉寂很多,不再像往常一样不是到处蹭吃蹭喝,就是大嗓门跑着玩耍,而是在冯姨娘的调教下,慢慢学习女红以及弹筝。只是到底自由散漫惯了,学不来,总日里便心情不好,时常沉闷地坐在一处发呆。
何家贤见此情形,便去找了她几日,没想到方玉静闭门不见,用上好的糕饼相诱,她却不为所动,用伺候的丫鬟们的话说,就是性格越来越古怪。
待安顿好汀兰院事宜后,闲时何家贤便去书房,为方其瑞作文章。
对待这种事情,她虽不齿,却也能理解。
逼一个不爱读书的人去科考,的确是强人所难了些。既然方其瑞只是为了在方老爷面前交差,日后还是立志于方家的生意,那她也只能支持他发挥所长,将主要精力放在感兴趣的地方。
书房一段时间没人来,梦梨也调到汀兰院干活,因此有些灰尘。何家贤命人打扫了后,为了不露出代写痕迹,找了不少方其瑞以前作的官样文章,意图模仿出他的风格,不至于暴露。
待翻开一本旧书籍时,发觉其中夹着二张灰旧的纸张,上面洋洋洒洒几百字,字迹已经淡了许多,仔细辨认后,发觉读起来朗朗上口,分析得有理有据,倒是一篇上好的策论。何家贤兀自觉得好笑:笔迹是方其瑞的笔迹,也不知道哪里抄的,为何不誊抄一边拿去交差,反而让她来白费这个力气。
只是细看时,第二张最低端落款还有一行细细的小字“丁卯年中秋留笔”。
丁卯年不就是去年?
既然是留笔,说明不是抄的,一般自己写才是留笔二字。这篇文章很显然没有给别人看过,写得这样好,若是有人看过,方其瑞就不会有读书文章都很烂的名声。
何家贤笑容僵在脸上,心里一种设想越来越大胆,她又急忙翻阅其他旧的方其瑞读过的书籍,再无所获。
想了想,悄悄将文章誊抄了一遍,藏在袖子里这才状若无事般,又起草起替写的文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