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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衍和皇甫郦,在军中是一文一武,作为皇甫嵩的左膀右臂,而这两个人又都是极力反对皇甫嵩应征入朝的,因此皇甫嵩才会如此犹豫,局面也才会如此僵持。
不过如今有了赵鸿这个皇甫嵩的身边人,皇甫嵩营中的虚实已经被贾诩、阎行两人所探知,对于梁衍、皇甫郦这两个人,自然也就能够对症下药,将他们一一制服了。
赵鸿提出的建议,就是皇甫嵩虽然最近都在托病不理军务,也不接见任何人,但实际上,每过三天,皇甫嵩都会悄悄前往军中一处隐僻的别帐之中,召集皇甫郦和梁衍,商议军中的军务和应对朝廷的策略。
明日,正好恰好又是第三天的会面日期。
赵鸿作为皇甫嵩的身边亲近人,虽然很多事情皇甫嵩都没有在他面前说,但是防不住赵鸿这个有心人的隐蔽行事,还是被他暗中窃听了不少皇甫嵩军中的虚实。
如果能够一面先行派人制服住梁衍和皇甫郦这一文一武,再由赵鸿带上军中结交的将士,前往挟持皇甫嵩,逼迫他交出兵符,接见朝廷谒者的话,那事情就大功告成了。
对于赵鸿的建议,贾诩想了想,终究还是觉得欠缺妥当,皇甫嵩在军中的威望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动摇的,这等大事又岂能够依靠赵鸿口中结交到的几个亲信将士。
贾诩做事一向谋定而后动,而且他之前就已经胸有成竹,能够有把握打动皇甫嵩应征入京,自然不愿意如此轻易犯险,他思索一番之后,决定修改赵鸿的行事计划。
赵鸿只需明日想办法将贾诩、阎行等几个人偷偷带出营地,贾诩前往别帐去游说皇甫嵩,而赵鸿则去寻找办法拖住梁衍,避免他赶往别帐之中,再次坚定皇甫嵩托病不应诏的决心。
至于皇甫郦,既是皇甫嵩的侄子,又执掌兵事,本人也是文武双全、才智过人之辈,确实是颇为棘手,三人商定之后,决定用赵鸿的疑兵之计,其他的变故就只能够交由在帐外的阎行见机行事了。
明日行事的关键,依旧还是贾诩的游说,只有他成功游说皇甫嵩成功,他们三人的冒险行动,才能够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赵鸿和贾诩、阎行两人敲定了计划之后,为了避免久留别生枝节,他又辞别两人,匆匆离开,准备明日的布置了。
虽说使节所在的营地里面,吃喝拉撒、饮食用度,进出的人不少,但是外围看守的人马也多,赵鸿利用军中的职位身份之便,溜进使节营中不难,但想要从使节营地里往外带人,就不太容易了。
所幸他知道明日换防的时辰和兵马调度,利用换防的时间空隙和几个收受他财货贿赂的小卒,这桩差事还是有机会能够完成的。
看着赵鸿匆匆告别离开的身影,阎行和贾诩又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明日之事,如果成功,就能够提前行事,将皇甫嵩征召入朝,对自己一方来说乃是大好事,可要是失败了,就真的是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甚至乎像他们这些密谋之人,也有了身首异处的危险。
对视了一眼之后,一切尽在不言中,阎行知道贾诩明日还要游说皇甫嵩,事关重大、不容出错,而自己还要想方设法、见机行事,阻止皇甫郦的进帐,所以也不再打扰贾诩休养精神,也告辞就要转身离开了。
看着阎行再次离开的身影,这一次贾诩的眼光却是变得更加深邃了,这个阎司马,竟然还有这样的手段,看来此人,果然不是像在董营之中寻常可见的武夫一样,也难怪李儒将此人视为心腹。
而且此人的来历颇为隐秘,行事也不同常人,只怕他选择在董营之中效命,心思也不简单呐!
贾诩将这些念头默默收入内心深处,这一次他也无心再拾掇看完竹简文书了,他转而脱衣上榻,准备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游说使命了。
翌日正午,皇甫嵩军中一处隐蔽的别帐之中。
皇甫嵩这一位执掌三辅兵马大权的当世大将正安坐在军帐之中,相比起中平五年,自己一身金甲,高踞将位,身上洋溢着不怒自威的气势,如今的皇甫嵩身着便服,也没有带着兜鍪或者武冠,只是用玉簪草草扎了一个发髻。
而且相比起一年多以前在槐里大营中,皇甫嵩头上的白发又多出了不少,已经是将军白发,身心憔悴了。
面对凉州纷乱的战局,虽然凉州叛军各自为战,互相掣肘,已经无力入侵三辅,关中之地难得迎来了短暂的休养生息的时光。
可是因为朝堂上的乱局和江河日下的国势,虽然皇甫嵩有意想要为国家攘除奸凶,讨平叛贼,但却依然只能够望着战火不断的陇右、河西方向,徒叹奈何。
皇甫嵩中平二年的时候就曾经因为被宦官赵忠诬陷连战无功、耗费国家钱粮,而被罢黜赋闲。可当他再次接掌了关中一地的重担时,想着要肃清三辅之地的蜂起的盗寇,再请命西进,为国家剿灭韩遂这等西方叛贼,转眼间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朝堂不再是汉室的朝廷,而是变成了董卓这个武夫操纵的一言堂了。
因为忧心雒阳朝廷和尚且年幼的天子,皇甫嵩愁白了头发,他也曾想过要入京勤王,可又担心三辅的兵马一旦倾巢而出,关中之地又要被虎视眈眈的凉州叛军所入寇侵占,据右扶风的情报,有一支人数在三四万之间的凉州兵马,已经进入到了渝麋、汧县之间,来意不明,据说是打着拥护雒阳天子的名号来的,可实际用心,叵测难知。
而且如果出兵东进,一着不慎,再次出现了袁家兄弟那种以臣子的身份强行逼宫,攻打皇家宫省的行为,造成天子仓皇逃窜的结果也是皇甫嵩本人不愿意见到的,因此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接受征召。
想着这些国家大事,皇甫嵩不由又长叹了两声,今日不知为何,自己的侄子皇甫郦和长史梁衍都没有按时前来,自己已经派人前去传唤,梁衍似乎是今早吃坏了肚子,上吐下泻,派人前来禀报,只能够暂时告疾休沐。而皇甫郦似乎也遇上了一点事情,派人前来禀报,要晚些时候才能过来。
国家多事之秋,自家的心腹又多了一些变故,皇甫嵩一时之间也不得感到心烦意燥,他索性起身,将手负在背后,就在帐中踱起步来。
这个时候,帐外有亲卫的脚步声和甲叶的抖动声响起。
“禀告将军,帐外有人求见!”
听到亲卫的禀报声,皇甫嵩的眉头顿时皱起,这些天他都是托病不见外人的,军中除了皇甫郦、梁衍等少数几个人知道他在这里之外,其他人都是毫不知情的。
“何人?”
“来人自称将军故交,专门为将军保大名而来。他说一经禀报,将军自然就会明白。”
帐外的亲卫显然也感觉到了帐中皇甫嵩话语中的怒气,只是来人实在是高深莫测,他本人是在军中出现的,而且信誓旦旦,让他们这些亲卫以为他是皇甫嵩派人召来的人。
而亲卫的话,也让皇甫嵩的眼皮瞬间剧烈跳动起来,“保大名”乃是中平元年,他辗转数州之地,讨平黄巾乱事,张角授首,意气风扬的时候,汉阳名士阎忠向自己献上的计策。
早先时候,自己已经听说阎忠被韩遂强行裹挟,立为首领,但心中不甘,愤懑而死。现在帐外突然又来了一个自称是阎忠的人,莫非是死人能死而复活,还是说阎忠竟然诈死逃过了韩遂等人的耳目。
皇甫嵩心中惊疑,他握了握腰间的宝剑,想了想,说道:
“让他进来!”
说完,皇甫嵩就转身走回自己的原位落座,等待来人的露面。
帐门口的帷幕缓缓被掀起,贾诩神色从容地迈步进来。皇甫嵩眉头一抬,看见不是阎忠,也不是自己熟识的人,脱口而出说道:
“你是何人,为何能够入我军中?”
“在下姑臧贾诩,拜见左将军!”
贾诩的名字,皇甫嵩还是听过的,他按住腰间的宝剑,目光注视着贾诩,再次问道:
“你为何能够入我军中,还有保大名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在下乃是此番朝廷派来的使节队伍中的一员,至于,保大名一事,实不相瞒,阎公与在下乃是知己好友。”
听到贾诩的回答,皇甫嵩收回审视的眼光,果然是阎忠告诉他的,至于他一个朝廷使节队伍的一员如何能够知道自己的所在,毫无疑问,必然是自己军中已经出了奸细。
早在听闻梁衍和皇甫郦不约而同,迟迟晚到的时候,皇甫嵩就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
不过在这个时候,能够知道敌人是谁也好,至少这支冷箭不是是射向背上的了。
皇甫嵩久经战阵,沉稳老辣,虽然知道眼前这个贾诩已经拔得了前筹,但他还是镇定应付,口中问道:
“那不知贾先生此次前来与我见面,有何教我?”
“正是为将军保大名而来!”
“此言何意也?”
口中虽然故作不知,但贾诩越是表现镇定,皇甫嵩内心就越会压抑不住刚刚才按捺住的不安之情,帐中的情形仿佛又回到中平元年自己和阎忠在帐中对话的那一夜,饶是他知道贾诩这是想要游说自己,但他还是忍不住要对贾诩的话进行发问。
“将军如今假托卧病、不应征召,莫非想要响应关东起兵不成,若是如此,诩以为将军大不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