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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海神思敏锐,立即便觉察到了,然而身临虚空之中,根本无从躲避,明知与对方实力相差甚远,也只得硬起头皮横臂格挡。
马佑年听得空中流风急遂,对方防御反应极快,很显然刚才出言示警于樊睿并非碰巧而已,心念电转:“这小子竟能不受深渊无尽的幻觉所制,他到底是什么人?”肘尖砸在对方前臂上,腾的一声,打得沧海腰身弯折,几乎趴了下去。
沧海只觉得整只手连同半侧身子都麻掉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断,心中惊骇莫名。马佑年感知到他受了自己一击,居然没死,更觉意外,不由得杀心大盛,忖道:“不管他是谁,总之此子不能留。”
正欲追击,忽觉前方风压有异,急忙侧头闪让,嗤的一声,一道指劲从耳边擦了过去。
马佑年毕竟谨慎,一见事情生了变化,立马止住身形,右掌护前,左掌护后,说道:“原来是两个人在一起,差点着了你们的道。”
那道指劲却是子汝为救沧海所发。虽然黑暗中准头差了点,杀伤力也不足以对马佑年造成威胁,贵在出其不意,倒也让马佑年心生忌惮。
沧海趁机缓了过来。刚才那一下他真的以为自己要死掉了。子汝把他拉近,两人背贴着背,各守一边。沧海道:“子汝姑娘,此人修为高强,你我不是他的对手,我送你过风兄那边,让他护你周全。”不等她答话,高声叫道:“风兄,可听到我说话?”
濯风应了一声,原来就在附近,相距不超过三丈。沧海喜道:“子汝姑娘要过去你那边,接住了。”反身抓住子汝肩膀,就要把她推向濯风。
马佑年冷笑道:“多此一举,在哪里都一样是死。”
子汝轻轻挣脱他的手,低声道:“他说的对。”忽然扭过身,唰地朝马佑年打了一掌。
马佑年抬手将掌劲化掉,明显被她这一下激怒了,道:“你想早点死,我大可以遂了你的愿。”
子汝嘻嘻一笑,道:“我可不怕你。你的深渊无尽马上就要被我破掉了,你还不赶紧跑。”
马佑年一怔,随即冷笑道:“本统领还没动手,这就开始失心疯胡说八道了吗?”
子汝道:“哼,我天玑门星象卜卦,奇门阵法,无所不通,包罗万象,想要破解一个小小的阵法深渊无尽,又有何难?”
马佑年诧异道:“你是天玑门的人?”
子汝道:“堂堂天玑门的大师姐就在你面前,你竟然不知道,还胡吹什么大气。”顿了一顿,又道:“所谓深渊无尽,其要旨不在深渊,而在于一个无字。这个无字也并非无尽之无,而是虚无之无。有言道,乾不生,坤不存,四方易,六合沌,指的就是这个了。区区一个深渊无尽,能有什么稀奇,那都是几十万年前的古人玩剩下的。我天玑门若是没有点真本事,又怎能这么清楚地看见你的位置。”
马佑年好一会儿没说话,似乎是在揣摩她话里的真假。深渊无尽并非他自己所造,那些什么四方六合之类的东西,他自然分辨不出来对与不对,但对方能够在黑暗里识破自己的动向这一点却是千真万确的。
沧海在一边听得又是惊讶又是佩服,心道:“子汝姑娘懂的还真多,只不知她突然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
子汝信口胡诌一番,竟骗得马佑年半信半疑,当即趁热打铁道:“我已经窥得深渊无尽的破绽,将这里的情况泄露了出去,皇城里的高手很快就会赶到,我看你还是乖乖投降的好。”一边说,一边悄悄地在沧海手心里写字。
沧海仔细感受手心里的字迹笔画,但觉她写出来的是“找阵眼”三个字,心底恍然:“原来子汝姑娘是在故意拉扯话题以拖延时间,好让我寻找阵法的破绽。”当下合上她的手掌,以示明白,不再理会他们的对话,集中精神去探究阵法的秘密。
马佑年哼了一声,道:“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拿外面的人吓唬我么?此地无银三百两。我马佑年是什么人,岂会这么容易就上你的当。”
子汝暗自心惊,没想到他如此谨慎狡猾,一眼就识破了她的伎俩,强自镇定道:“是不是吓唬你,等他们到来就知道了。”但这话说出口,就连自己也觉得无比心虚。
马佑年森然道:“既然如此,那我可得加把劲,赶在他们到来之前把你们给杀了。”猛一抬手,一股狂暴的力量奔腾而出,啊啊啊一阵惨叫,瞬息间又有几十人化作了飞灰。
樊睿冷冷地道:“杀他们算什么,有本事冲我来。”
马佑年道:“这些蝼蚁碍手碍脚的,先杀了省得麻烦。越是像你这种带劲的,当然越是得留到最后。放心,很快我就能杀完他们,不用你等多久。”
但听他声音忽东忽西,每在一处停留,便有人死于非命。众人只听得目眦欲裂,奈何身受阵法禁锢,就连上前搏命亦不可得。
这时忽然有人嘶声叫道:“马锈,马佑年!预世书你不要了吗?”
马佑年猛地停下杀戮,道:“你说什么?”
那人道:“你所练的功法不是需要预世书锻筋炼骨么?只要你放了大家,我便告诉你预世书的所在。”
樊睿冷冷道:“丁宇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居然拿预世书来跟敌人做交易。”
丁宇烁道:“总比让大家死在这里的好吧。马锈,我上了你的当,但预世书的事情,我依然可以答应你,条件是,不能再杀任何一个人。”
马佑年语气里满是讥讽,道:“我跟你说我所练的功法有副作用,不过是为了套你的话,你还真的当真啊。”
丁宇烁惊道:“你说什么,你骗我的?”
马佑年道:“从头至尾横竖都骗了,多骗你一些又有何妨。不过嘛,说到底这预世书毕竟是好东西,我拿你们的命来换,好像也还不错。好罢,我答应你的条件。”
樊睿厉声道:“丁宇烁,你胆敢透露一句关于预世书的事情试试!”
丁宇烁道:“人是我带进来的,祸是我闯的,是我害了大家,所以剩下这些人的命,我必须不惜一切代价保下来!”
樊睿道:“但你用来换命的可是预世书,这意味着什么,你不知道吗?”
丁宇烁沉默了一下,咬牙道:“知道。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大家就这样死掉。”
樊睿怒道:“我先杀了你。”言罢一掌劈出。
那掌劲飞出半途,马佑年突然移形过去,将掌劲截住打掉,笑道:“杀不得。丁宇烁,说吧,预世书在什么地方?”
丁宇烁道:“你先放了大家,我再告诉你。”
马佑年道:“你当我傻么。我这一放,你们回过头来就不认账,岂不是挖坑给我自己跳?”
丁宇烁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了,你又不认账怎么办?”
马佑年道:“你们的命在我手上,我说了算,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
丁宇烁想了一会儿,道:“那这样,我跟你先出去,等带你找到放预世书的地方,你立马让你的人放了他们。”
马佑年点头道:“这法子还行,但我怎么知道你带我去的是真的放预世书的地方还是假的?倘若拖上一天半天,狩猎大会太久没有动静,惹得皇城里的那些老家伙们起了疑心,可不好办。”
丁宇烁道:“放心,不用多长时间。”
马佑年愣了愣,嘻的一声,道:“原来如此,那咱们走吧。”
两人这一对一答,就连范生天也听不下去了,喝道:“丁宇烁,你可真是丢尽了你们丁家的脸面。我的命不用你换,他要杀的话,大可来取。”
丁宇烁只作充耳不闻。马佑年道:“他说不用换,那就先毙了罢。”
但听得轰地震天价响,双方硬碰硬对了一掌。范生天噗嗤吐了一口血,咳着嗽,兀自大骂不绝。
两人这一下对轰把沧海都震得回过神来。子汝急道:“怎么样,找到了吗?范生天就要被他打死啦。”
沧海道:“阵眼没找到。不过我发现了另外一样东西。”
子汝道:“什么东西?”
沧海道:“我发现了樊睿兄丢在申龙台上那堆镏铢石的影子。而且,我似乎能够感觉到自己踩在实地上了。”
子汝一怔,道:“踩在实地?”
沧海道:“是啊,不知道是不是阵法变了的缘故。”
子汝道:“不,我下坠的幻觉还在。应该是你的意念力突破了某些层面所致。你说你看见了申龙台?”
沧海道:“是。”
子汝略作思索,道:“想办法把镏铢山外面包裹的那层冰给打掉。”
沧海道:“那冰……有何讲究吗?”
子汝道:“在狩猎大会的最后一天,申龙台会被激活,并以接触到第一块镏铢石的那一刻作为大会结束的标签。只要大会结束的钟声敲起,郭将他们发现了其中有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就有机会等到救援。但现在那镏铢山被丁宇烁冰封住了,隔绝了与申龙台的直接接触,因此是无法被识别到的。”
沧海道:“好,我明白了。”
这时马佑年那边已对范生天发起了猛烈的攻击,范生天勉力相抗,却不断受伤。丁宇烁叫道:“你答应我不再杀任何一个人的。”
马佑年打得兴起,狂笑道:“大不了废掉他,不让他死就是了。”
范生天怒道:“我的命我做主,谁要你用那下贱的交易来救。”
丁宇烁便不说话了。
四大家族虽然同属皇城的护卫力量,但多年来一直存在政见不合的问题,明争暗斗,龃龉不断,有时候对方遭遇不利,折了威风,倒也是乐见的事情。
说话间,范生天又挨了一击,喋血横飞。其他人苦于不能移动,无法施以援手,只能作壁上观。樊睿叫道:“屏住呼吸!他也是靠声音和气流变化来辨别位置的,你收敛气息,他就不好找到你。”
范生天倒也非一根筋的莽夫,自知远不是马佑年的对手,当下收劲箍气,把自己的动向痕迹尽数掩藏,霎时间像是消失在了空气里。
马佑年道:“嗯,果然找不到了,是个不错的主意,不过这样的状态你能憋多久呢?”
樊睿道:“我就在这边,你怎么不来找我?”
马佑年道:“打你费手脚得很,做事总要讲究个先易后难嘛。既然躲了起来,那就算了,正事要紧,先暂且饶了你们。丁宇烁,我们出去吧。”
丁宇烁道:“是。”
马佑年移动到丁宇烁身边,正欲捏诀离开法阵,突然间黑暗中传来砰的一声,然后好一阵清脆的沙沙异响,像是冰块碎裂,在四散砸落地面。马佑年指决刚掐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诧异道:“什么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