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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扬碧落,鹤唳长空。
大鹰在空中盘旋了两匝,便飞泻而下,张开的两翼有若钢铁所铸成的,在阳光下闪烁着乌黑的光芒,坐在鹰背上的人也清晰可见了。
呼呼的风声中,苍鹰巨大的双翼一敛,落在地上。
刘怀冰喊道:“剑铭兄,你好吧!”
徐婉菁喜气洋洋的道:“喂!我看到姐姐了,该要谢谢你才对”
她看到李剑铭脸上有一种悲伤哀愁的神色,不由一怔道:“你怎么啦?”
李剑铭苦笑了下,对着刘怀冰一揖道:“刘兄尚请节哀,小弟有一事须向你告知的”
刘怀冰心知不妙,他沉着气道:“有什么事情,铭兄尽管说出来。”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令尊及令堂于数日前被杀”
刘怀冰双目圆睁,激动的拉着李剑铭的手臂问道:“什么?你说什么?还有我的妹妹呢?”
李剑铭道:“她也在昨晚自杀身死!”
刘怀冰睚眦欲裂,惨厉地仰天长笑一声,厉声问道:“他们是被谁杀死的?你又怎么让他们被杀?”
李剑铭伤痛地道:“我那时正往北京,而各派派出十几个人到洛宁去围攻令尊令堂,至于雪红则是被捉回峨嵋,被掌门人静虚挑断脚筋,而致受人侮辱自杀身死”
刘怀冰整个心神宛如骤然受到雷殛,把他的思想都震得飞了开去,他只睁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在发着呆。
那些以往他所没找寻到的亲人,骤然的获得后,又骤然的消失,这使得他一切的希望都随着而幻灭,对他怎不伤痛欲绝呢?
他那双充血的眼睛,茫然的自李剑铭睑上移开,又茫然转到了蔚蓝的穹苍,他喃喃地道:
“死了!他们都死了”
他怪叫一声,右手挥舞间,长剑出鞘,在空中颤出一道迷蒙的弧线,嗡嗡的剑啸声响在空气中,刺入每个人耳里。
李剑铭见到刘怀冰好像受到这极端的刺激而至神经失常,他大喝一声道:“冰兄清醒一点!”
他这喝声以内力逼出,好似一个闷雷在空中劈下,所以刘怀冰全身颤动一下便惊醒了过来。
他的眼中流出了泪水,一脸都是悲痛的神色,那使得他睑上的肌肉都整个曲扭起来。
他缓缓问道:“是那些人做的事?”
李剑铭道:“那些到洛宁的人都已被我杀死!”
刘怀冰道:“你说的那个静虚和尚可在?”
李剑铭望着徐婉菁一眼道:“他已被索老前辈擒住,不过我并没有伤害他的性命”
徐婉菁道:“我姐姐和她师傅来了,你对她说吧!我是不会认他的,我的父亲已经死了。”
空中白鹤长唳一声,落在地上,钟菁菁姗姗的走了过来,朝李剑铭敛衽道:“李大侠,家师已自南海来此,她老人家请你过去一下。”她那双湛清的眸子里射出的光芒是那么的圣洁,使得李剑铭不由得肃然起敬,他说道:“令师能赶到此地甚好,在下”
钟菁菁幽幽地轻声道:“谢谢你还记得我,同时也谢谢你使我看到妹妹,至于家父的一切行为,我实在非常遗撼”
李剑铭叹了口气道:“到此地步,我也没什么话好说了,令尊现已受内伤”
刘怀冰那冷冰冰的声音响起道:“铭兄请将静虚和尚交给我,我非要将他碎尸万段不可”
他话声未了,一个慈祥平和的话声继之而响起道:“施主戾气太重,不可如此,须知寃恨轮回永不休止,莫若就此回头为善”
刘怀冰愤然问道:“难道你是说要我就此罢了?”
李剑铭侧首一看,只见紫竹神尼长眉如霜,面孔红润,一身宽大的缁衣,胸前挂着一串长长的黑色发亮的念珠,脸上扬溢着一片悲天悯人的神色,正缓缓的行将过来。
他问道:“大师就是紫竹神尼?在下有礼了。”
紫竹神尼打个稽首道:“阿弥陀佛,檀越就是名震中原的落星追魂,英俊豪迈,资禀超凡,的确不愧为百年来的奇才。”
李剑铭恭首道:“家师中原神君费干云问大师好。”
紫竹神尼目现奇光,乍现即隐,问道:“檀越不是落星天魔之徒?怎么竟是中原神君之徒?
他还健在吧?”
李剑铭道:“家师现已闭关潜修绝艺,谢大师关怀,至于在下武功因系得到‘落星秘笈’实在并非落星天魔之徒。”
紫竹神尼道:“檀越在江湖上大造杀孽,难道费干云不知道吗?”
李剑铭知道紫竹神尼昔年为中原神君恋人,因遭落星天魔欧啸天所掳,以至劳燕分飞,削发为尼。
所以此刻见她话中的语气隐隐有前辈教训后辈的意味,也并不以为忤,他说道:“先父曾被各派围攻于中条山中,而各派为了‘落星秘笈’竟又三番四次围攻,欲置在下于死地,而在下为了报仇,也不得不以宝剑相向,这点家师很是清楚,也并没有拦阻”
紫竹神尼低头念了声佛号道:“阿弥陀佛,就因施主此念,江湖之中多少英雄豪杰死于非命。又有多少家庭遭施主破坏,这点令师难道没有想到?”
她顿了顿道:“令祖师中原之鼎老前辈,以仁德绝艺,赢得天下人喝彩,遂使‘清虚门’超越各大门派之上,而檀越你却反之以鲜血洒遍天下,这岂是令祖师当年所能预料的?”
李剑铭还没有答覆,索奴喝道:“小尼姑你噜嗦什么?想那天下之人良善者少,险恶奸诈之人充塞大地,腥气使得整个空间都变得恶臭,若是没人去消除此等邪恶之人,那天下良善之辈还有安宁之日吗?”
紫竹神尼微微一愕道:“这位施主何人?”
索奴道:“本人乃万邪之尊索奴是也!”他仰天长笑一声,望着那些才跃上来的各派高手道:“本人专杀那些沽名钓誉自命正派的混蛋!”
李剑铭道:“老前辈请容在下与他们辩驳此事。”
他对那些各派高手投过一个冷峭的微笑,然后对紫竹神尼道:“大师你看,这些都是各派掌门,他们此来就是要围攻在下,你说这该怎么办?难道要我束手就缚吗?”
紫竹神尼道:“关于那位施主之言,颇有视天下武林为掌中物之意,而且对于正邪之不分,老尼想檀越必受他的影响不少吧!若是如此,那么又何必怪各派集合起来,围攻檀越,眼前惨酷的情形也就是如此表示,假使令师到此也不会这样的吧!”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索老前辈乃是当今天下第一之人,这点在下绝不否认,但各派围攻在下之际,他并没有出现江湖,所以在下没有受他丝毫影响,我只是替家父报仇,家父在十几个高手围攻下丧命,而各派依然不放过我,这使得我只能如此做!”
他目射奇光高声道:“至于正邪之分,在下尚要请问大师,何者为邪?何者为正?”
紫竹神尼长眉一轩道:“老尼至今百岁有余,方始听过有自称天下第一之人,同时也是第一次见到像施主这等聪敏之人不知正邪之分,檀越能否将那位施主大号告知?”
李剑铭道:“索老前辈乃是与家祖师中原之鼎齐名之神手天君,想必大师听过他的名号!”
场中一片惊叹之声发出,那些才跃上来的各派掌门都一齐怔住,无数的视线都投注在索奴身上。
紫竹神尼两眼棱芒如电,凝视着索奴,索奴也将目光盯着神尼,眼中射出的神光如冷电烈炬似的,慑人心魂。
突然之间,峨嵋山彷佛变得更为紧张,一股沉闷的气息,压迫着每人的心神,使得他们的手不自觉的伸向自己身上的兵器上。
“啊!他死了!”钟菁菁惊喊了声,打破这沉闷的空气。
李剑铭跃过去问道:“他怎么会死的呢?”
她听到李剑铭的话,缓缓抬起头来说道:“他看到我走了过去,苦笑了下便说了句话,我在想着他的话,却已看到他流出两滴眼泪,没想到他就在这时自断舌根而死!”
李剑铭问道:“他说了句什么话?”
钟菁菁道:“他说:‘正邪无分,只凭一心。’”
紫竹神尼低首合掌道:“阿弥陀佛,老禅师之言令贫尼惭愧。”
李剑铭道:“请问今日所来的各派掌门,是否都能体会峨嵋掌座之言?”
紫竹神尼缓缓行将过去道:“武林之中恩怨纠缠不分,干戈一直不息,各位能否听贫尼一言,平息此一劫乱?”
一个方面大耳的老和尚道:“贫僧昆仑掌门云梦,对于神尼之言虽是颇为赞同,但我派并未参与围攻李檀越令尊之事,为何李施主将我派弟子杀死?这尚要落星追魂能详告老衲!”
另一个三绺长髯的道人也说道:“贫道崆峒涵石,也反对就此放过落星追魂,至于静虚大师临终之言,贫道也认为不对!”
他手中拂尘一扬,说道:“正邪自古以来即有分别,正者行事端正,仁德侠义之辈,邪者为恶不仁,奸险阴毒之辈,泾渭分明,一眼虽不能得知,但天下人自有公断,岂有不分之理?”
李剑铭冷笑一声道:“道长乃腔峒掌门,所言之意乃代表崆峒一派,道长不否认吧?那么其他各派尚有何言?”
山前横着一排五队,各派的高手一齐将下山之路堵住,这时第三队的当先一个老者道:
“老朽执掌罗浮,对于李大侠之言并无意见!”
李剑铭道:“前辈是人称玉掌金雕吧?在下多谢前辈好意。”
这时一个哼声道:“本派认为该为死去弟子报仇!”
李剑铭目光一移,冷笑一声道:“你武当派可没有资格说这句话了。”
玄真道人脸色一变道:“这话怎说?”
李剑铭道:“贵派玄清子道长曾在郭村与在下打赌:若是在下能破去‘九子连环剑阵’则贵派永不与我为敌,难道你不知道?”
玄真道人愤然说道:“就是那次,敝派弟子遭你杀死二十余人,难道你不知道?”
李剑铭道:“在下可没有杀死他们!”
玄真道人说道:“他们一齐自刎而死,说要本派替他们报仇,难道这话是假?”
李剑铭道:“你是不愿承认玄清子的话?仍要与我为敌?”他目中锋芒突现,语气也变为犀利。
玄真道人默然而退,他望了二道爷一眼,叹了口气,一挥手间,武当弟子一齐往山下跃去。
李剑铭朝他一揖道:“在下敬佩道长的正直。”
他顿了顿,见到张克英似有话和自己说似的,于是道:“请问张兄有何指教?”
一剑震天南张克英道:“请问大侠,敝派掌座之下落如何?”
李剑铭道:“月前曾见他于北京,想必会赶回点苍的!”他顿了顿道:“难道你也要与我为敌?”
张克英摇头道:“敝派与大侠无仇,并不希望卷入此一漩涡中。”
李剑铭微微点头道:“那么现在还有长白风雷道人没表示意见了。”
长白派的风雷道人阴阴一笑道:“贫道追随云梦禅师,因为本派也没参与围攻之事,当年令尊且在长白山中得本门之助得到一株千年参王,但阁下却”
李剑铭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以怨报德?也就是说你要围攻我?”
他冷笑一声道:“人性之中善恶俱有,像你这等冒正派之名而行事邪恶之辈不知有多少,若要有什么争战,我第一个拿你试剑!”
风雷道人装作没听到似的自言自语道:“当年‘落星秘笈’在长白时,没料到我一时慈悲倒让江湖遭劫”
李剑铭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涵石道长曾言及崆峒居中原九大门派之中,当属正派无疑,那么你们崆峒弟子何曾做了什么忠义之事?当年掌剑双绝在中条山中参与围攻家父,月前云中子曾与屠杀洛宁刘老前辈之事,难道”
刘怀冰大喝一声道:“谁是涵石老道?”
他一直被徐婉菁和公孙飞鸿拉住,不能将满腹的愤怒发泄出去,这下一听到李剑铭提及他双亲被杀之事,所以忍不住而跃了过来。
涵石道人怫然道:“纵然你是随神尼而来,但当着神尼之面,也不能如此称呼贫道!”
刘怀冰沉声道:“我乃天山下来的,并非海南或南海两门中人,现在我需要知道的是云中子是否为崆峒派的人?”
涵石道人道:“他乃我师弟,怎不是硿峒派的?”
刘怀冰喝道:“那么由你来抵命!”
话音未了,一道剑光斗然飞出,刺向涵石道人咽喉之处,去势快捷似雷,毒辣无比。
涵石道人没想到面前这怒气冲冲的天山传人剑出鞘会如此快,他微一错愕,剑尖已探到他喉部不及三寸之处。
耀眼的锋芒,寒冷的剑气使得他颔下长髯断去一绺,在刹那间,一股狂飚自袖底涌出,将宝剑挡了一挡。
他劈出一道掌风后,右袖如蛇舒卷而出,便将对方刺来的长剑卷住。
刘怀冰长剑刺出被一股刚劲的掌风一挡,对方的长袖已随着一劈之间,卷上剑刃之上。
他身子微挫,腕上力道一加,蓦然之间,剑上光芒大炽“嘶”地一声,一块袍袖飞了开去。
剑芒连闪之间,他已连攻七剑,剑剑环接,毫无空隙可觅,去势有若雪上惊鸿,轻灵之中又带雄浑,剑式神奇之至。
涵石道人没料及对方内力不比自己为弱,宝剑又是削铁如泥的利器,所以腕上力道一松,袖子一块已破空随风而去。
他心中一惊,思绪尚未转换得及,眼前寒光乱闪,剑寒似水,气势雄浩无比的将自己圈住。
来势不但快速而且神奇,使得他不知如何还手攻破那衔接如链的剑式,处于被动地位下,他只能退出七步,方始将来势一一避过。
刘怀冰宝剑一出之际便已施出天山神侠所传的镇山绝艺“天禽剑法”中第一式“鹰落空谷”
泼辣而神奇的七个剑式果然将崆峒掌门逼得退出七步之外,他身形一闪,左手往下一拂,剑诀揑出,长剑已趁着身躯腾空之际,划出一个圆弧落向涵石道人头顶。
涵石道人退出七步之后,气得脸孔通红,待对方微微一顿之际,大喝一声,剑光一道毕直射出,剑尖颤出的细小光圈已将对方胸前要穴罩住。
他这下所施乃是崆峒绝艺“伏魔剑法”剑式宏阔,剑气嘶嘶弥空布出,耀眼的光芒已将他自己身形隐住。
刘怀冰第二式“鸿雁剔翎”抖起一道弧形剑光,剑光内幻化成的七枝长剑好似在同一时间击出,所以碰到涵石道人迎上的剑气,只听到“噗”地一声轻响,两道闪亮的剑虹一齐隐去。
刘怀冰跃出五尺之外,落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望着涵石道人。
而崆峒掌门涵石道人则神情肃穆的斜举长剑,微微颤抖的剑尖可看出他心中的激动。
他们这一连两个攻势都是刹那之间发生的,等到大家注意到他们时,他们已凝眸相对了。
紫竹神尼一直合掌站在静虚和尚身旁,在念着经,为静虚的灵魂祝福,此刻她放下念珠,缓缓抬起头来道:“血腥遍地,而各位仍然还要重起纷争,难道不能如李檀越之言互相谅解吗?”
她话还未完,刘怀冰清啸一声,腾空直起,剑光一道闪出,又往涵石道人身上攻出七剑,而涵石道人身形连转下,也连攻数招,破开对方凌厉的剑式。
紫竹神尼叹了口气,索奴已朝她一笑道:“世上之事并不是修道人所能了解的,我看小尼姑你还是回南海去吧!这些小子都不是为善之辈,该要杀个乾净!”
紫竹神尼道:“施主虽然说的极是,但佛门广大,岂有不渡恶人之理?贫尼眼见此等残酷之事,岂能不予制止?”
她眼中闪过一个怜悯的神色道:“施主你虽为邪门第一高手,但是嗔念未除,杀念未消,断不能成为天下第一高手,唉!上天有好生之德,施主你又何必如此呢?”
索奴一滋牙道:“小尼姑,你是要劝我不动杀念?那你吃我三掌看看,若你能忍受得了,那我就自此之后绝不杀人!”
紫竹神尼微微一笑道:“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贫尼若能因此而消除江湖未来之灾祸,也是甘心情愿受施主三掌的。”
索奴闻言一楞,随即仰天大笑道:“你认定江湖上这些料纷都是由我唆使落星追魂而引起,哈!我索奴自受冯飒那小子以‘大罗宝索’将我困于熊耳山后,深藏地底潜修绝艺,怎会不知修练绝艺之窍?我倒不是说我乃天下第一高手,我只是说我已可抑止以往那种勃发的戾气,否则河南一境的万千百姓岂非都死于洪水之下?我跟随他,也只是因我将‘九龙金杖’扔入太湖,所以”
紫竹神尼长眉一扬道:“‘九龙金杖’?前辈将九龙金杖扔入太湖?那么一有‘九龙金杖’就可化解落星追魂与各派的仇恨了?”
索奴点头道:“正是如此。”
紫竹神尼道:“那么前辈可曾想到可以将金杖捞起来?”
索奴一摸脑袋道:“我到没想到这点,不过年代这么久了,不可能找到吧!”
紫竹神尼身形微闪,已施佛门“大挪移法”闪出四丈之外,站在刘怀冰与涵石道人的身旁。
刘怀冰剑法凌厉之极,碰上崆峒涵石道人施出的“伏魔剑法”正好将他这一连串攻势挡住。
他们俩人都是内家高手,剑法施开,风云变色,层层重叠的剑幕里弥漫的森森剑气,稍一不慎就可丧生于内,所以周围的人都让开一个圆圈给他们比剑。
而李剑铭站在圆圈的边缘,望着这施展上乘剑法的两个高手,他知道刘怀冰心中悲痛的情绪若不抒发一下的话,足可便之丧失心智的。
并且涵石道人的一番话使得他非常震怒,自己都想教训对方一顿,此刻当然不会解围的,所以他只静静的望着剑圈下的两个人影。
此刻,刘怀冰已施出“天禽剑法”中第四式“孔雀展屏”片片的剑幕虚幻莫测的抖出,剑尖所指,却是对方胸前“七坎穴”
涵石道人脚下数易方位,长剑虚虚一引,布起一层剑幕防身,左手却骈指而待,预备施出本门绝艺“挥戈落日”来。
他这绝艺乃是历代祖师所创的神奇招式里所剩下的唯一的一式,施将出去,万钧巨石也将为之洞开,此刻是被对方逼得怒火中烧,所以才想置对方于死地。
刘怀冰击出七剑之后,剑式一转,即想承接下招,涵石道人却已大喝一声,左掌奇快无比的顺着剑锋削出。
就在这一刹那,紫竹神尼身形闪进他们两人面前的剑幕中。
刘怀冰剑上颤出的一溜剑光正好奔向紫竹神尼身上,只见风旋突自挥起的缁衣下涌起,剑尖一动便被一股大力推得跌出三尺之外。
紫竹神尼左掌微勾,一个浪形掌式划出,便将涵石道人劈出的巨大劲道卸下,消失于无形,五指扬处已将他双肘封住。
她呼了声佛号道:“涵石道长请暂住手。”她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的脸上,然后回到李剑铭那张俊秀的脸靥上,微微顿了顿,她以一种平和的声音道:“檀越可知‘九龙金杖’下落,如何又要图造杀孽?”
李剑铭道:“金杖已被索老前辈扔下太湖,而且”
紫竹神尼道:“檀越想也不忍大开杀戒,那么为何不将九龙金杖自太湖取出?则各派与你之纠纷就可解除了。”
她见到李剑铭点头赞同后,合掌道:“善哉!善哉!云梦禅师认为贫尼此言是否可予赞同?”
云梦禅师沉吟一下道:“百余年前中原各大门派共铸‘九龙金杖’赠与中原之鼎老前辈,曾言及凡是金杖到处,各派效命,如果李施主有‘九龙金杖’的话,敝派自当遵从上代掌门之命,听凭李施主吩咐。”
长白掌门风雷真人道:“不过他现在并没有‘九龙金杖’呀!”
索奴大喝一声,斜掌一切,只听“嘭”地一声巨响,立在崖上的一块千斤巨石裂成数块,滚下山去,他喝道:“那个再敢噜嗦,必将有如此石!”
风雷这人一听巨石被击裂的石块滚下山坡的声音竟然突然听不见,他正好站在崖边,一眼望去,只见那些石块已被山风一吹,化为石粉飞在空中。
这等吓人的掌力使他打了个寒噤,顿时闭口无言。
紫竹神尼脸上颜色变了下,忖道:“像他这种掌力已至无相的地步,若是加上落星追魂,整个中原武林必定血流成河,我若不化解此一纷争,罪孽将是何等深重?”
她叹了口气道:“依贫尼之意,希望各位掌门能等待些时日,让他找到‘九龙金杖’,然后”
李剑铭朗笑一声道:“我可没有求你们放过我,若是你们不愿的话,我落星追魂绝不含糊!”
紫竹神尼道:“今秋华山剑会,各派将同聚一起,依贫尼之见,莫若到那时才与李檀越一商此事,不知各位掌门意下如何?”
崆峒涵石道人说道:“贫道听从神尼之劝,暂且放过他,但若至今秋华山大会时,落星追魂还没有‘九龙金杖’,则敝派将要尽一切力量与周旋到底,至死不休。”
紫竹神尼道:“那么各位掌门今秋再见吧!”
李剑铭拉住刘怀冰,说道:“一切的事情留待今秋再说罢!”
人影齐往山下而去,刚才的剑拔弩张的情势,立时消除了。
紫竹神尼道:“贫尼希望不再见江湖有血腥掀起,所以留下菁儿帮檀越找寻‘九龙金杖’之下落,并希檀越能体会上天有好生之德,勿乱造杀孽。”
李剑铭恭首一揖道:“谢大师教诲,在下必能体会大师的善意。”
紫竹神尼凝视了李剑铭一下道:“问候令师,说望他能到南海晋陀一趟。”
她转过头去道:“菁儿,你随李大侠效命,务期能找到‘九龙金杖’,到今秋华山大会后再回普陀吧!”
她跨上那只大鹤背上,一扬手便驾鹤而去,那只苍鹰也巨翼一展,穿云飞去。
李剑铭依稀听到她说道:“情孽纠缠何日了?只苦了菁儿了。”他望了下并肩而立的一双姐妹,一股无名的情绪袭上心头,使得他感到一阵哀愁,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对索奴道:“我们慢慢清理后事吧!”
一阵山风吹来,带起扑鼻的血腥。
金顶传来了悠扬的钟声
大漠乾燥的强风自北方吹来,一出雁门关,便很快的可以尝到大漠的风味,那三两的骆驼,驻扎的布幕,以及大草原上一片白色的羊群和奔驰在草野的牛马,都是中原所罕见的。
夏日的阳光投射在凉城中,数匹骏马载着几个奇异的旅客往归绥而去,塞外的草原只是一片白色,展现在阳光下的草原,好似一面琉璃似的,反射着耀眼的光芒,往日灵庙朝圣的驼队,浴着烈日,在悦耳的驼铃中远去。
乾燥的空气中,没有丝毫风的信息,强烈的阳光彷佛倾出它所有的热量都投向大地,所以白色的草原上真个要冒出烟似的。
李剑铭仍然跨着他那白马,奔驰在这片一望无涯的大草原上,在他身侧的是缠着铁链的索奴,以及污面蓬头的老叫化,而他的身后则是紧闭着嘴的刘怀冰,以及长得一模一样的钟菁菁和徐婉菁两人。
他们一行六人都是乘着健马,备好粮食水囊,方始自山西出雁门关经大同而入绥远境内的。
李剑铭至峨嵋山大开杀成后,经南海紫竹神尼鹤驾降临,予以代约华山之会,使各派暂息干戈。
他下山后却发觉公孙慧琴已被中原神君带走,所以乃一方面遣派黑狼队剩余之人,随着二道爷与公孙飞鸿赴太湖寻找“九龙金杖”并且还以长老身份下令丐帮弟子积极找寻“九龙金杖”下落。
索奴则因欲随李剑铭赴河套“天娱宫”所以没有到太湖去,只画了张图让二道爷主持此事。
其实另外一个原因则是他曾经到过大漠,而李剑铭只不过在中原有威名而已,对于归绥的一切事物都不知道,故需索奴在身旁计筹一切。
刘怀冰一路上精神都很沮丧,幸得有徐婉菁可予安慰,而她则因钟菁菁之故,对于李剑铭也只得抑住自己的情感,而将关怀投向伤心中的刘怀冰身上。
钟菁菁那柔婉、温情、娇艳何曾没有使李剑铭留下很深的印象,但他却因为伤感着刘雪红的逝去,而不稍假辞色。
其实他的内心里对于钟菁菁是颇有好感的,不过这份感情是被他深深的压制着。
由于刘怀冰的落寞寡欢,使得他的情绪也显得郁郁不乐,是以一路上难得说话,众人之间的气氛也显得极为低沉郁闷。
老叫化被这股沉闷的气氛蹩得几乎透不过气来,灌了几口酒拉过刘怀冰悄悄的说了几句话。
刘怀冰极为歉疚,忖道:“我不该因为自己的情绪而影响大家”
他赶到李剑铭身旁道:“剑铭兄有几句话,不知我该不该说?”
李剑铭道:“刘兄请讲。”
刘怀冰道:“钟姑娘自幼蒙神尼收留,在南海长大,从未履足尘世,是一个极为纯洁天真的好姑娘,但她遇见你后,一缕情丝便系在你的身上,为此,她曾违抗神尼之命,使得神尼极为愤怒,后来,终于神尼回心转意,因而乃乘鹤而来,她一方面为的是看看你,另一方面则是替你解除纷争,结果她甚为满意,所以乃将钟姑娘留下,但她老人家昔年曾说待钟姑娘长大后,予以削发为尼,继承南海衣钵,这下既自毁前言,所以要面壁五年。”
李剑铭这时想起神尼骑鹤而去时曾说的一句话,他忖道:“情孽缠身,何日得了?唉!我要怎样呢?”
刘怀冰道:“雪红既然已经去了,我也不好怎样说,只不过希望你不要辜负钟姑娘的一番好意,雪红在地下若是有知,也会含笑点头的。”
李剑铭道:“我知道这事,但是”
老叫化拍了下李剑铭肩膀道:“老弟!我不是说你怎样,但你确实是过份矫情,像这样美慧的女娃儿,你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走!好好的去安慰她一下!”
索奴叫道:“你们少噜嗦,看那边有人来了。”
李剑铭抬头一看,只见远处烟尘滚滚,四匹黑色骏马飞驰而来,一眼望去,那当头马上的是一个劲装的女子。
他眼光锐利之极,哦了声道:“那是河套煞君的女儿。”
老叫化一愕道:“怎么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你来了?”
李剑铭控缰缓缓而去,行至钟菁菁身旁道:“钟姑娘,河套煞魔有人来了。”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那个妖女一看到你到这儿来,还不赶快来接!哼!有什么希罕?”
李剑铭尴尬地道:“我又不认识她,怎”
来骑如风驰近,越过翠绿的草地,到达面前戛然刹住,果然当先的是那在杭州见过的紫衫女郎。
她望着李剑铭,娇羞的一笑道:“李大侠果然不失信,来到这里了,哦!原来还有两个这么美的姑娘!”
她的笑容彷佛一阵春风吹过草原,秀发微掩桃腮,玉颊光艳四射,紫色的骑装在这荒漠里更显现了出她动人的风韵。
李剑铭顿觉限前一花,自对方身上射出的光芒使得他心中一颤,他尴尬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婉菁冷哼一声,道:“你那老子身体还好吧!还有你那宝贝哥哥!”
紫衫女郎浅笑一声道:“谢谢你的关怀,他们都很好,小妹妹,你也没让毒蛇咬到?”
徐婉菁道:“你可要尝尝毒牙的滋味,如果你再继续笑的话,也许会领略到的。”
紫衫少女一拍胸口,笑道:“啊哟!这么凶啊?连笑都不行?”
李剑铭道:“上次承姑娘赠药,在下还没道谢呢!”
紫衫姑娘道:“那算得了什么,能见到大侠健康如昔就很是欣慰了,上次你的脸色真难看,我都吓得要死”
李剑铭微微一怔,细细思量对方说这话的真正意思如何,他看到对方脸上那种无邪的神色,心中一阵震撼,明白对方所说的都是腑肺之言,没有丝毫虚伪。
他说道:“谢谢姑娘关怀,请问令尊可在宫中?”
紫衫姑娘点了点头,却回头对她身后的三个大汉道:“你们快马回去,告诉爹爹说落星追魂李大侠已到了青冢。”
那当先的壮汉焦急地道:“公主你”紫衫姑娘摇摇头道:“不要紧的,李大侠不会对我怎样。”
李剑铭见这三个大汉都是眼光炯炯,两个太阳穴高高鼓起,在江湖上也足可当得一流高手,而河套煞君的这个女儿却眼光有似常人,丝毫看不出会武功的样子。
他心中纳闷,禁不住又细细的打量了紫衫姑娘一下,那知徐婉菁却冷哼一声,拉着钟菁菁便跑。
两匹马飞驰而去,刘怀冰高喊一声也纵马跟随奔去。
老叫化仰天一个哈哈道:“这女娃儿真个小气!”
他眯起个鼠眼道:“老弟!你可要介绍介绍这位漂亮的姑娘!我老叫化可从没见过此等美丽的”
他话犹未完,那马上的大汉怒喝一声道:“死叫化,你乱扯什么?我们公主”
紫衫少女轻叱一声,随即又和颜悦色的道:“你们赶快回宫去吧!否则爹爹怪罪下来,我也不好说话了。”
那当先的大汉恭然道:“既然公主命令,小的马上赶回宫,希望公主自己保重。”
三骑掉首而去,带起漫天的灰尘,黄沙滚滚里,转眼便无踪影。
紫衫少女低首浅笑道:“老爷子,我可曾见过你,就是那次,你扛着我哥哥”
老叫化讶道:“哦!原来你是河套煞君的女儿?啊!真个没想到他有这么美的一个大闺女。”
索奴缓缓的驰了过来,他赞叹道:“老夫活到现在可也没见过像这么美的女娃儿,当年我远行大漠曾到过回纥,却也未见过像这等风姿的美人,女娃儿,你姓什么?”
紫衫少女脸上抹过一个红晕,她说道:“我姓王,叫婷婷,不过我倒喜欢我另一个名字——韵梅”
索奴两眼圆睁,惊道:“你也叫韵梅?”
李剑铭知道索奴昔年与中原之鼎的一番恩怨,此刻也吃惊面前这个美艳的姑娘竟然也叫韵梅。
王韵梅问道:“怎么?我这名字难道”
索奴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只是以前有个熟人也叫韵梅,所以骤然一听,也就楞住了。”
王韵梅笑道:“前辈你那样子已够叫人害怕了,为什么又要把这条铁链缠在身上?”
索奴道:“身为索之奴隶,这又有什么不好?喂!女娃儿,我问你,你那老子叫什么煞君,是谁给他取的?”
王韵梅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等下你就可见到我爹了,你自己问他吧!现在我来带路。”
她好似想到什么好笑之事,莞尔一笑道:“刚才那两位姐姐是发我的脾气?她们走的路是到归绥城里去的,我们现在是要从另外一条路去。”
李剑铭一直使自己沉醉在对方的笑靥中,他面对这个风姿绰约,玉骨冰肌的美人,几乎已忘却其他的事,此刻一听她提起,方始想到钟菁菁等已驰马而去。
他哦了一下道:“我去找他们回来。”说完,他一带缰绳,飞驰而去。
老叫化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忖道:“面对这样一个绝色美人,笑语温情,叫他这样的年青人,怎能不为之心旌摇荡,唉!连我都不晓得他心里怎样想的。将来又怎么办”
且说李剑铭飞骑朝西北而去,白马如龙人如玉。转眼便已到达归绥城,但是却没见到刘怀冰和钟菁菁姐妹俩。
他纳闷地忖道:“就这么一下子,他们会到那里去了呢?”
归绥城中风土都与中原不同,僧侣行走城中,往往受人恭敬地伏在地上膜拜,一般人民都是身穿极为朴实的服装,各自忙着各人的生意。
狭窄的街道上,骑马都不大好走,李剑铭望着穿梭不息的人群,皱了下眉头,正待下马问一问其他的人,打听一下刘怀冰的行踪。
谁知眼前一阵大闹,锣声响了起来,顿时街上的人都伏地叩首不起,整条嚷闹的大街立时静寂无声。
一列红衣光头跣足的喇嘛自街角转了过来,那当先两个手里捧着一面金光闪闪的大锣,后面两个则捧着个青铜铸戍的大鼎,鼎里香烟缭绕,氲氤直上,随着微风飘向四外。
一连九对红衣喇嘛后,四个高大的喇嘛扛着一顶敞轿跟随而来。
李剑铭看到轿中坐着一个头如巴斗,浓眉狮鼻的大和尚,那个和尚闭着眼睛盘坐在轿中,敞开的轿门上有着薄纱挂着,阳光穿过轻纱,照在那火红的僧袍上,闪出点点金光,眩人眼目。
行列肃穆地进行着,转眼便已到了面前,那领先的两个捧着铜锣的喇嘛突地望见了骑在白马上的李剑铭。
他们脸色一变,用力在锣上敲了两下,便住下足来,站在李剑铭面前。
整个在进行中的行列立刻停了下来,他们对李剑铭望了两眼,说道:“活佛出巡?你为什么敢不下跪?”
李剑铭一听这两人的话音虽似北京官话,但难听之至,他禁不住微微笑道:“你说什么?
要我下脆?”
左边那拿鎚的喇嘛默不作声,身形微幌,鎚首已点向李剑铭小腹,招式快捷凌厉,好像要置李剑铭于死地一样。
李剑铭双眉一轩,心中微怒,他右足一抬,足尖指处,已将对方来势封住,叱道:“你这是干什么?”
眼前突地一亮,一道金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了,他手掌微扬,只听铜锣一声巨响,碎裂成片片飞去。
他右手如电切出,两指一点正好敲在这手持木鎚的喇嘛腕脉之上,顿时倒地不起。
刚才那用铜锣反射目光,意欲使李剑铭眼睛睁不开来而施突袭的喇嘛,此刻被破锣的铜片嵌进体内,鲜血泉涌而出,还没叫出声便已死去。
李剑铭飘身下马,轩昂的身躯渊立岳峙似的站在街心,他凝眸望着面前散了开去的十六个喇嘛。
地上跪着的人,此刻都在簌簌发抖,退到一边,嘴里不住喃喃祈祷着。
那四个高大的喇嘛缓缓的走了过来,到了李剑铭面前约八尺之处站住,敞轿里的红衣大喇嘛睁开了眼,冷漠地朝李剑铭望了一眼,说道:“你是从关内来的汉子吗?怎么杀我弟子?”
李剑铭一听这大喇嘛说的汉语极为流利,他冷哼一声道:“你既知我从中原而来,为何敢叫我下跪?我至今可从没见过那个敢初次见面便欲置我于死地的,你那个弟子还不是死得活该!”
大喇嘛仰天一笑道:“好个勇敢的青年,只可惜触犯我法规,非死不可了。”他右手一挥,十六个喇嘛围将上来。
李剑铭大喝一声道:“滚回去吧!”
他身形乍闪,如同流星泻空,影子幌动两下,红衣腾空跌出,惊叫之声不息。
敢情他指掌齐施,加上绝顶轻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些还没扑上的喇嘛点住穴道扔了开去。
轿中的大喇嘛睑色一变,轻叱一声,坐式不变腾空飞起,跃在李剑铭头上。
他双掌一拍,两道掌风激起一层气漩,击向李剑铭。
李剑铭那挥出极快的双手,自对方气漩拍下之际,突地在空中一顿,然后在一个极为短暂的刹那,一分双掌,迎了上去。
“啪”地一声,四只手掌在空中一交,便粘在一起。
他觉得对方在空中欲借居高临下之势,施出内力与自己比斗,掌上微颤,一股沉重的劲道压了下来。
他冷笑一声,体内无遏止的内力源源而出,立时便将对方力道逼了回去。
眼前一花,对方那盘坐的双脚,突地快若电闪的踢出,两缕风声直奔“锁心”、“期门”
两穴。
他闷哼一声,缩胸吸腹,整个上身后移五寸,手掌上斜半尺,体内真气源源直上,掌影一扬时,他大喝道:“替我滚开!”
那大喇嘛闷哼一声,红影斜飞而出,落回轿子里面。
他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有这么厉害的内力,不过你最愚蠢的地方就是与我手掌相交,你看看我的手掌!”他单掌一伸,只见茸茸的细毛布满臂上,整只手掌都是一片赤红。
李剑铭不屑地冷笑一声道:“你那只不过中原的毒砂掌而已,有何希罕,你也瞧瞧我的手掌!”
他左掌一立,那如雪的白哲手掌在阳光中好似白玉雕成的,但是只转眼功夫,掌中现出一个圆形莹光,红光旋转不停,光华流激
那大喇嘛见对方那白色的手掌随着脸色渐渐红色而现出一个光霞,他可从未见过此等奇异的功夫,顿时脸色一变,大袍一掀,将腰下挂着的两面铜钹拿出。
他手掌一托,铜钹平飞而出,呼呼的风声中,一道金黄色的光华闪过空中,射向李剑铭。
李剑铭轻蔑地一笑,还未及想法破去对方铜钹之际,突地飞钹一顿,轻响声中,自里面弹出四面子钹。
五面飞钹交织成网的自五个不同的方位射向李剑铭,来势如电光划过空际,快捷无比。
李剑铭左手缓缓一推“赤霞神拳”突地挥出,炽热的掌风布在空中。
“嗤嗤”一阵声响里,那五枚铜钹在空中一顿,立即被这股掌风融化,铜汁漏落下来,掌劲仍然撞将出去。
大喇嘛惊叫一声,腾空跃了起来,随着他身形离开那顶敞轿,整个轿子被击成粉碎,一缕轻烟冒了起来。
那四个扛着轿子的喇嘛,吓得惊叫一声,逃了开去。
那个大喇嘛清啸一声,自空中斜射而下,铜钹挟着吓人的风响,砸到李剑铭头顶“百会穴”上。
李剑铭见得眼前金光万丈,那巨大的身子彷佛万斤巨石压下似的,铜钹影缤纷,封死一切的空隙,来势刚猛又轻灵之至。
这等神奇而飘忽的怪招,完全不合中原路数,骤然看来,令他心中一惊。
他侧身让步,右肩微沉之际,悄无声息的一溜剑光跳了出来,银芒似水,略一点划便绕身而起,布出两层剑幕。
那喇嘛钹招方出,眼前剑光突地闪起,银虹弥漫着身前,没等他将招式使全,闪耀着的剑幕,已将他拒于丈外。
那冷森的剑气,使他心神一震,收招转身跃了开去,绕着对方剑幕连走几步,他清啸一声,跃在空中。
铜钹彷佛金蛇吸水,三点金光中,射将下来。
李剑铭斜引长剑,剑式自“星幕密密”倏化“落星缤纷”只听“嗤嗤”数声,银光闪烁中,三截铜片落在地上。
他喝道:“你可是藏土‘天龙派’的。”
那喇嘛胸前裂开一道长长的剑痕,大袍上沁出了一丝血迹,他面现土色颤声道:“你是中原第一高手所传的那一脉?”
他心神微定,躬身抱拳道:“贫僧章巴格系天龙派弟子,现为百灵庙主持,请问施主可是应河套煞君之邀?”
李剑铭哦了一声道:“你就是荤巴楞的师兄弟?我此来正是应河套煞君之邀。”
章巴格大喇嘛面现惊容道:“你就是中原闻名的落星追魂?”
他的目光转到对方手中那枝银芒一泓的剑上,说道:“这枝长剑就是令昔年本门祖师藏巴大佛爷杖折名毁的宝剑?五寸剑尖现正供在天龙寺中。”
李剑铭道:“我此来除了应河套煞君之约外,还预备要回那五寸剑尖,但因时间的紧迫,已无暇到前藏去了,你是否能请贵派掌门”
章巴格道:“大侠不须赴藏土,上月‘宝树派’鼎钧大师曾自北京赴藏,言及大侠之意,而适当此时,河套煞君飞柬邀请敝派掌门‘飞龙大佛爷’,此刻已至‘天娱宫’中”
李剑铭道:“你是说天龙大师已经到了河套?那么他有没有带来那枝剑尖?”
章巴格道:“这个贫僧就不知道了,不过贫僧此来亦是欲赴‘天娱宫’的,没料到与大侠相逢,而且还亲领大侠绝艺,真是荣幸之至,适才失礼之处,尚请大侠原谅。”
李剑铭长剑回鞘,还没说话,便已听见身后马蹄之声急骤地响起,他回头一看,只见索奴等飞驰过来。
章巴格讶道:“玉菩公主也来了!那几位是”
紫衫少女已驰近而来,她笑道:“你来找人,怎么找了这么久还”
她一眼瞥见章巴格,讶道:“章巴佛爷也从百灵庙来到城里,怎么碰到了李大侠”
章巴格朗爽地一笑道:“门下弟子竟要李大侠下跪,所以就打了起来,不过贫僧对李大侠的武功很是钦佩,刚才若非剑下留情,我这时早就魂归西方极乐土了。”
李剑铭见到刘怀冰和徐婉菁两人跟在老叫化身后,却没见到钟菁菁,他问道:“你们跑到那里去了?钟姑娘呢?”
徐婉菁哼了一声道:“她回中原去了!”
李剑铭惊讶地道:“怎么?她现在赶回中原去干什么?”
刘怀冰道:“钟姑娘说替你去找金杖去,因为此地已不需要她了。”
李剑铭微微怔了下,他叹了口气道:“这又是为什么?”
老叫化道:“老弟,你放心好啦!等到此间事一了,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玉菩公主道:“我们走吧!两个时辰后便可以到达了。”
章巴格道:“贫僧也随李大侠一起走,不过这些弟子”
李剑铭方始想到那十几个被自己点住穴道的喇嘛,他一一为之解开穴道,然后跨上白马。
七人绝尘而去,留下了茫茫的灰沙和跪在地上茫然不解的人们
又是一个黄昏,驰过草原后,穿越了沙漠的边缘,火红的落日在大地的尽处沉下了,黄沙茫茫里,暮霭将天空布满,寒冷的风,自沙漠中吹来
李剑铭望见远处太阳沉没之处,有着闪烁不减的灯光,彩色的霓霞下映照得美丽之至。
他说道:“那是什么地方?”
玉菩公主王婷婷道:“那就是天娱宫。”
索奴哼了一声道:“这小子倒会享受!”
王婷婷眨了下凤眼,道:“怎么你还骂我爹爹?”
索奴道:“我横行天下之际,你那老子还在他师娘那儿呢!现在倒称起什么君来!天下谁敢自称煞君?我一想到就有气!”
王婷婷道:“难道你比我爹的年纪还大?他已经有一百多岁了,你可知道?”
索奴哈哈一笑道:“我看他碰到我也该死了!你看他敢不对我恭敬的鞠躬?”
王婷婷半信半疑的注着索奴一眼,随即诧异地问道:“咦!怎么他们没有派人来迎接?”
夜风中,这一行七骑渐渐驰近平坦的石板路上,眼前一片低矮的丛林,伸展开去,松枝的香气随着晚风吹了过来。
李剑铭道:“黄河曲折的转了这么两个弯,河套的土地就与适才所行的沙漠不同了,这儿还有树林,倒真个罕见”
她话末说完,咦地一声,道:“怎么宫中此刻竟然闹得一片混乱?难道”
索奴倾耳一听道:“不好,这好像是刚才那个女娃儿的声音,难道她先闯进天娱宫里了?”
徐婉菁大惊失色道:“什么?我姐姐闯天娱宫?”她飞身跃起,奔问光亮的天娱宫。
李剑铭清啸一声,自马上腾空纵起三丈,在空中一扭身子,施出“流星飞逝”的轻功,转眼便飞跃出十丈之外,消失在夜色之中。
索奴原式不动,平飞而出,有如脱弦急矢射出,随着李剑铭身后而出。
刘怀冰高叫了声,也弃马跃向天娱宫而去,老叫化怪叫一声,光着脚板也飞奔追去。
王婷婷一伸舌尖道:“他们跟鸟一样飞了进去,我们不行,章大佛爷走吧!”
章巴格楞了一下道:“落星追魂的轻功真个是我从未见的,掌门人可不一定能赢得了他!
唉!希望不要闹出事来!”
且说李剑铭去势逾电,转眼便越过飞奔的徐婉菁,射向天娱宫而去。
远处看来虽只是黑幢幢的一片,但一跃近来,便可看清这个宫殿建筑的雄伟。
他曾到北京,故而此刻一见这天娱宫,心中虽是微微吃惊,但却并没如何感觉。
这天蜈宫位于一片高大的石墙之后,当中的一幢高有十余丈,明亮的灯光照射下,可看清延伸出去的无数栉比鳞次的高大屋宇。
整个宫殿彷佛建筑在一座半山之上,所以明亮的灯光闪耀着的大地,看来如同白昼似的。
石墙当中一个高有六丈的铜门,门上一个朱红的大娱蚣,雕刻得栩栩欲生,两颗眼珠闪出乌黑的光芒,显然是一种宝珠镶成的。
他的身子飘上石墙,便听见里面响起河套煞君粗犷的喝声,呼呼的掌风彷佛自屋里的每一个隙缝中钻了出来。
他身形一闪,便到了大厅门前,关得紧紧的铁门,使他眉头微微皱,暗忖道:“难道真的钟菁菁到了这里?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四下一看,没有看见任何一个人在院中,于是他举起手来,想要敲一下铁门。
正当这时,屋中一声惊叫,尖锐的刺进他的耳膜。
他全身一震,右掌运起浑身功劲,拍在门上。
“嘭”一声巨响,他那无匹的掌劲将铁门劈开一道长缝,裂成两半摔落地上。
他深吸口气,大喝一声,飞身穿射而进。
随着他急冲的身子,他的右掌又将一块木门拍成粉碎,眼前一片烁亮,他已跃进厅内。
屋中一阵惊叫,河套煞君喝道:“是你!落星追魂!”
李剑铭目光微闪,已见到钟菁菁跌倒地上,身上一片鲜血,玉琴裂成粉碎,昏了过去。
他心中一阵刺痛,双眉斜飞而起,眼中突地射出寒冷的光芒,缓缓的投射在每一个人脸上。
他目中凝聚的煞气,使得厅中一阵肃然,竟没一个人说话。
他重重冷哼一声,然后飞快地俯下身去,探手一摸钟菁菁的脉门,只觉散乱松浮,跳动得非常缓弱。
五指齐飞,他将钟菁菁浑身要穴闭住,止住身上伤痕的流血。
正好这时,索奴托着徐婉菁飞身进来,他喝问道:“怎么?”
徐婉菁惊叫一声,扑了过来。
李剑铭将手中的钟菁菁托起,交给徐婉菁道:“你抱着她,若有保住心脉的丸药,先给她服上一粒,等下我给她疗伤。”
索奴怒喝道:“你活到现在也有这么久了,竟然对一后辈下此毒手,今日老夫在此,若不替祖师执法,那么天下还有公理?”
河套煞君道:“师叔!你身为邪门长老,怎么替外人效力?若是祖师有灵,该会”
李剑铭走了过来道:“老前辈,请容在下与他计较此事。”
他脸色一转,厉声道:“我本来不愿以血腥相见,但你却如此鄙劣,这下怪不得我神剑了。”
他缓缓地掣出了腰中的长剑,一道银虹腾空而起,闪起烁亮的光华。
他微微一顿道:“鼎钧大师,承你相助,将天龙派各位大师请来,但此为我与河套煞君之间的事,希望各位稍等一下,再”
河套煞君怒喝一声道:“小子!你噜嗦什么。”
他脸上掠过一丝杀意道:“你既然活着来到我这儿,可不会活着回去!就像那女娃儿一样,说要替你应约,我就让她横尸于地!谁叫她在杭州时使我大失面子!”
李剑铭这才想清原来钟菁菁会自己赴约,让河套煞君误认为是徐婉菁,所以下了毒手,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他虚虚一引长剑,眼光望着剑刃尖端,缓缓道:“你用兵器吧!”
河套煞君这时也收敛了狂态,神情肃穆的自腰中抖出一根链子“呛啷啷”一阵轻响,练子头的五个手形抓子一开一合,映着雪亮的灯光,闪闪生辉。
李剑铭见对方手中的飞抓虚奇莫测的斜挂胸前,他缓缓移动了脚步。向左边旋去。
连走五步之后,他轻喝一声,剑刃绕起一个圆弧,一招“飞星暗渡”使出。
眼前剑芒暴张,河套煞君上身一侧,飞抓自偏锋攻进一招,浑厚的劲力将细细的链子抖得笔直,光影重重里,将对方一连九个变式承接住了。
李剑铭这几个月来的苦练,使得他的功力大进,剑上招式更是熟练无比,施展开来宏阔的剑幕直达丈外,剑尖所吐出的五寸余长剑芒,闪烁不定,划开空气,发出了嗤嗤的声音。
他自第一式“飞星暗渡”倏化“星月争辉”又立即变为第五式“雾飞星耀”剑式衔接之处,密密无缝。
河套煞君接下对方有如狂风暴雨的二十七个变式之后,狂吼一声,步行奇正,飞抓施出一路怪异诡奇的绝招。
只见他大开大合,长进长退,身形有如车轮急转,招式快捷到只见白色光幕,不见丝毫人影,在宽阔的大厅中反覆飞腾。
两个眩人眼目的光虹,使得厅中各人都纷纷退后,那刚自外面跃进来的刘怀冰也为眼前这种千古难得一见的绝艺而忘却一切,呆呆的站在门口。
门外马蹄一响,王婷婷奔了进来,她看到厅内滚动的两团光影,心神一震,想要喊叫出来。
章巴格将她一拉,轻声道:“不要叫出来,否则你爹会分心而致被对方所乘!”
王婷婷说道:“但是他来的时候还说得好好的,怎么现在又要拚命一样的?”
章巴格指着靠在墙角的徐婉菁和昏迷不醒的钟菁菁道:“呶!你看她伤成那个样子,怎不令李大侠发怒?”
王婷婷奔了过去,还没开口说话,徐婉菁投过一个怨恨的目光,喝道:“你这小妖女,都是你害的,我姐姐若是死了,我要叫你受尽一切痛苦而死,还有这厅中的所有喇嘛我也要他们受到我的毒功!”
王婷婷看到对方脸上的神色,吓得打了个寒噤,她说道:“又不是我”
徐婉菁一抬手掌,喝道:“你再多说,我叫你马上死去!”
一只枯瘦的手掌将她的手腕扣住,索奴喝道:“你要干什么?又不是她,不要再生孩子气了!看看李剑铭那神奇的落星剑式去!”
落星剑式里的小六式绝招,自“彗星殒落”运行至“残星稀疏”那森森的剑气更加寒彻,汇集起来的力道,随着剑气的冲撞而使得对方一连十几个攻招被拒在丈外。
李剑铭此刻心中的一种疚悔之情,使得他杀意又现于两眼,那枝闪烁犀利的宝剑,彷佛鼓舞着他的情绪,使他狂热地提起浑身的功劲。
他不知何时已使出那独特的“两心神功”脸上的颜色也逐渐在变,映着光耀闪闪的剑芒,使得他那嘴角的一丝狠意更浓了。
他左掌已运集“赤霞神掌”的神奇功夫,自剑式后藏起了那火红的掌心
转眼之间,河套煞君已攻出四十余招,他也挡过了对方三十余记剑招,但是随着时间自身形闪动时在飞抓上溜走下,他的心情愈来愈是沉重,他已感到对方剑上所聚的千钧压力了。
那使得他不得不使出十二分的力道来抗拒着,刚才与章巴格搏斗时所耗去的功力此刻无法重复收回,而对方的剑招则愈来愈是沉重
李剑铭足走“天星步法”剑式自“残星稀疏”又运转到“星落于野”以至于到了他从未施出的第十一式“穹空星射”
蓦然之间,只听他大喝一声,剑光斗然大炽,自光华闪闪中又立刻归于黯淡。
在这剑式骤闪即隐的刹那,河套煞君一声惨叫,身形倒退出两丈,空中呼地一声,屋顶砰地一下,滴滴血水落在大理石的地上。
每一个人的目光随着血迹往头上望去,他们可以看到一条断臂抓着的飞抓探入瓦中,紧紧的抓住,自断臂处有血水流下,漏落地上。
他们的目光还没有移动一下,便听到河套煞君狂吼一声,一股刺耳的气劲撞开空气,发生无数飞旋的气涡,使得他们都可感触到这股压力。
河套煞君左手提起,整只手掌是一片莹白,彷佛他的血液已经完全流走似的,全身都是苍白,随着那如白玉的手掌的推出,屋顶上漏落的血水刚好落在他掌上。
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中,李剑铭左手急如电光石火的一按,火红的掌心里,一股炽热的掌风飞出。
“嘭——”
一声巨响,屋顶格格作响,灰尘落了下来,挂在墙上的琉璃灯也砰地一声,坠落地上。
李剑铭身子一阵摇幌,一屁股坐倒地上,宝剑被他往地上一插,几至没入大理石内。
河套煞君则身子宛如脱了线的纸鹞,倒飞而出,撞向墙上。
一道人影闪过,急如飞矢的射去,将他即将撞在墙上的头颅拉回,跃在地上。
王婷婷大叫一声,奔了过去。
索奴托着河套煞君的身躯,木然道:“他死了!”
王婷婷一阵痛哭,徐婉菁尖锐的笑声立即回荡在厅中,但是她又随即痛哭起来,凄厉的哭声使得屋中骤然变为沉闷。
一阵阴冷的寒风自大门吹了进来,她厉声叫道:“我要叫你们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