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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日过得很慢,就像过了两年似的。
因为他俩一直都在旅店里,连店门都没出。
本来,小兽精想出去转转,可是竹叶飞拦住了他,说怕他遇到雷震天或他家里的人,又生麻烦,小兽精觉得竹叶飞说得有理,也就没有出去了。
此刻,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候了。
小兽精和竹叶飞都坐在窗前,痴痴地,傻傻地向外看着。
窗是开着的,窗外依然是一条狭窄的小巷,一道墙。
他俩也不知看过多少遍了,甚至连墙上有多少块砖都数过了,但现在,可看的仍是这道墙和这条小巷。
他俩都希望这巷子里走来一个人,来到他们的窗前,停下来看看他们,或者笑一笑。
虽然他俩都没见过那人的脸,也没听到过那人说话,但他们都相信,只要那人来了,他们一定会认出来的。
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想着,想像着那人的模样,一次又一次地希望着那人的到来,然而,又一次一次的失望了。
那人一刻都未曾来过,而且这条小巷中,一连几天,竟没有一个人走过。
他们两人都弄不懂,那人既救了他们,又为何不愿见他们呢?难道那人是他们的仇人?这好像不大可能。
既是仇人,或是要剑,或是要杀他们,这两件事在当时都易如反掌,可是他却一件未做。
他俩都知道:若是没有那人的出现,此刻他俩的尸体都该是僵硬的了,所以,他俩才会一连数日苦苦地等着那个神秘的人。
窗外,天渐渐黑了,竹叶飞点亮了灯,小兽精坐着没动。
伙计已把饭送来了,正放在桌子上。
竹叶飞道:
“小兽精,吃饭吧,饭菜已凉了。”
小兽精像没听到,坐着未动。
竹叶飞又道:“小兽精,吃饭吧,过后我有话对你说。”
小兽精转过脸来,道:“我们明天就走吗?”
“是的。”
“再等一天可好?”
“不必再等了,此刻他是不会来的。”
“为何不会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想必该是认得我们的,你说是吗?”
“那又怎样呢?”
“若是他真的想见我们,日后也可找到我们的。”
小兽精省悟道:
“对,我怎么没想到呢?”
“那我们吃饭吧,明日一早我们就走,你说好吗?”
“好。”
说着小兽精坐过来,与竹叶飞一同吃起饭了
清晨,火红的太阳冉冉升起,透过稀疏的小树林,照在一条小路上。
小路上,走来两个人,远处,是一个小集镇。
小路上的两人一高一矮,步履轻盈。
小兽精道:“几日能到太阳岛?”
竹叶飞道:“一月左右。”
“若是骑马呢?”
“也要十五、六日。”
“那里很美吗?”
“非常美,”
“到了那里一定能见到大海吗?”
“一定能见到,你没见过大海吗?”
“没有。”
“想看吗?”
“非常想,大海是什么样子?”
“非常美,美得我说不出来,到了那里你就知道了。”
小路拐弯了,他们走到了弯角处,看见小路的中间站着一个人,便停了下来。
小兽精道:“秀芝,你怎么会在这里?”
秀芝红着脸,笑道:“回家啊!”“这么早,你到哪里去了?”小兽精又问道。
秀芝脸更红了,道:“我”低下了头,又道:
“我一定要说给你听吗?”
小兽精脸也有些红了,道:“那也未必。”
竹叶飞站在旁边,又觉不妥,于是悄悄退回路边。
秀芝抬头问道:“你们要走了吗?”
“现在就走。”
“还回来吗?”
“不来了,我们要去很远的地方。”
“什么地方?”
“太阳岛。”
秀芝低下头去,想着什么。
小兽精静静看着她,等着什么。
秀芝又道:“那日雷震天伤着你了吗?”
小兽精低下头道:“没没有。”
“真的吗?”
小兽精不语,还是低着头。
秀芝看着他,等着。
秀芝又道:“雷震天可厉害呢,怎么会把解药给你的?”
小兽精道:“他没给我。”
“那你如何会有呢?”
小兽精脸已通红,仍低着头道:
“我被他打伤了,又被人救跑了,是那人给的解药。”
“你现在全好了吗?”
“好了。”
“知道那人是谁吗?”
“不知道。”
“那人没再找你吗?”
“没有。”
“那你可想找到那人呢?”
“当然想,不然我们早就走了,就为了等他,到今日才走。”
秀芝低头笑了笑,又抬头道:
“如果那人要与你们一块走,你们可愿意?”
“那要问我竹大哥了。”
竹叶飞背对着他们,望着远处,像在赏景。
接着,小兽精又道:
“怎么,你认得那人吗?”
“不认得,我只是问问而已。”
说着,秀芝又低下头去,用一只脚在地上踏碎了一片枯树叶,靡着。
“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那我们可要走了。”
“路上小心点。”
小兽精又对竹叶飞道:
“竹大哥,我们走吧!”
竹叶飞转过身来,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小兽精与竹叶飞向前走去。
秀芝低着头,向镇子走去,走得很慢。
今天,她穿的还是那身红色的衣衫,脚上是一双粉色的绣鞋,上面绣有一枝梅花的绣鞋。
可是没走几步,她又停了下来,只低头站在那儿。
小兽精与竹叶飞正向前走着,忽地小兽精像想起了一件忘记做的事情一样,急忙停下来,转头向后看去。
他正看见秀芝背对着他,怔怔地站在小路的中央。
突然,小兽精转身向秀芝跑去,秀芝像听到了小兽精的脚步声,也转过脸来,而她刚刚转过脸,小兽精已搂住了她。
秀芝立刻挣脱出来,羞得面色绯红,恨恨道:“你要做什么?”
小兽精却大笑道:
“原来那人是你!”
秀芝急道:“是我什么?”
小兽精仍笑着道:
“别装了,是你救了我。”
秀芝低下头,俄顷,又抬头道:
“你胡说什么?我何时救过你?”
小兽精道:
“那晚,我虽不能动了,但有知觉,那人抱起我时,我的左手碰到他的颈子,发现他颈后的发根处有一个凸出的小点,可能是个凸出的痣,他把我放上床时,我又一次碰到了那地方,而刚才我摸了你的颈后,正与那天碰到的东西一样,不信你自己摸摸。”
秀芝真的伸手到颈后摸了摸,一句话也不说,又用脚踏起地上的枯树叶来。
“我说得对吗?”
良久,秀芝才道:
“算你说对了。”
竹叶飞也走过来了,对秀芝道:
“谢谢你救了我们。”
秀芝轻声道:“不必了。”
小兽精道:“想必去旅店的公子,也是你装扮的了,是吗?”
秀芝点点头。
小兽精又道:
“那你为何不来见我们呢?”
“我怕雷震天发现你们,所以没去。”
“你认得雷震天吗?”
“我是他家的女婢。”
“那些药你是如何弄到的?”
“悄悄拿的。”
“那你不怕雷震天发现吗?”
“不怕。”
“你也不怕雷震”
话没说完,小兽精停下了,目光直直地望着秀芝身后的路上。
秀芝也转过脸向后看去。
小路上,一骑飞奔而来,马蹄声到,人也到了。
来人正是雷震天。
雷震天已翻身下马,站到了三人的面前,对秀芝惊道:
“你为何也在这里?”
秀芝轻声叫道:
“爹,我”没说下去。
小兽精吃惊地看着秀芝道:
“原来他是你爹?”
竹叶飞的脸上也显露出惊奇的表情,没有说话。
雷震天对秀芝道:
“你回家去。”
秀芝娇声道:“不嘛!”
雷震天道:“你认得他们?”
秀芝点点头。
雷震天指着小兽精,道:
“那晚是你救走了这混小子?”
秀芝低下头,没作声。
雷震天怒道:
“那棵荔枝核也是你打的,你我杀了他们!”
说着已夺路冲向小兽精,同时举掌打来。
秀芝身跃到小兽精前面,还没落地,已被雷震天的手臂扫飞出去,跌在小路边,秀芝的额头流出了血。
雷震天掌没打出,停下了手,吃惊地看着秀芝。
他不能不吃惊,尽管他是个恶魔,但他只有一个女儿,她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把秀芝视若掌上明珠,从小到大,没打过她一巴掌,虽然他杀死过许多人,但那只是别人,而不是他的秀芝。
雷震天动也不动地看着秀芝。
秀芝也看着雷震天,冷冷地道:
“你若杀了他们,我也不活了。”
血,流到她的面颊,又滴在地上,打着枯树叶“嗒嗒”地响着。
雷震天走到秀芝身前,柔声道:
“秀芝,是爹不好,爹打了你,你没事吧?”
看着他的脸,你再也不会想到他竟能发出这样轻柔的声音来。
接着雷震天又道:
“好,爹不杀他们了,你跟爹回家去,可好?”
秀芝道:“不。”
雷震天又道:“那我就杀了他们。”
又转脸瞪了小兽精一眼。
秀芝不再言语了。
雷震天轻轻地抱起秀芝,放在马背上让她坐好,自己也翻身上马,向乌龙潭奔去。
良久,竹叶飞和小兽精才转过身来,对望了一眼,默默地向前走去。
虽然他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但他们的心里却是充满了言语,从他们脸上的表情便可看出来。
小兽精神情恍惚,现出可怜兮兮的样子。
竹叶飞目光凝重地看着远方。
他俩都在为秀芝担心,她伤得重吗?
真让人想不通,一个恶魔的女儿,竟会是如此善良的人,而长得又是如此可爱。
不知何时才能再次见到她,小兽精想着,她真美,天下再没有此她更美的女子了。
竹叶飞也想着,难道恶魔的女儿就非得是恶魔吗?那么“近墨者黑”又如何解释呢?不对,不是还有“出污泥而不染”
吗?这两句话简直太矛盾了。
但是雷震天呢?难道他会算了,就此罢休了吗?难道他果真突然变成好人了吗?马停在了门外。
听见马蹄声传来,青脸汉子已把门打开了。
雷震天抱起秀芝,向院门走去。
青脸汉子道:
“庄主,你回来了,小姐怎么啦?”
雷震天只“嗯”了一声,跨进院门,走进屋里去。
他一直走到秀芝的房间里,轻轻地把秀芝放到床上,用温和的目光看着秀芝。
秀芝顺从地躺在床上,平静地看着雷震天,没有责怪他,她额头上的血已不再流了,脸上的血也凝固了。
雷震天用毛巾轻轻擦去秀芝脸上的血迹,轻声道:
“秀芝,跌得重吗?”
他知道自己的掌并没打到秀芝,只是挥掌时,膀子碰到了秀芝,所以只问她跌得重不重。
秀芝轻轻地摇摇头,没说话。
雷震天知道她跌得不重,自己也觉得好受多了。
雷震天又道:
“你先歇歇吧,爹在这陪你。”
说着坐到了床边,转过头看着秀芝。
秀芝慢慢地闭上眼睛,于是,小兽精又出现在她的眼前。
她觉得小兽精很有意思,很好玩,见了小兽精,她就很开心,而且,她也觉得小兽精很俊俏,即使他的颈口有一块很大的疤痕,也不影响他的英俊。
她喜欢与小兽精这样的男孩子在一块儿,也喜欢他这样的男孩,她觉得小兽精,比她认识的所有的男孩子都强得多,不管是哪一方面。
雷震天见秀芝睡了,又转回了脸看着对面的墙和墙上的窗子。
他的目光已不再有慈爱,而是慢慢变得凶狠起来,是穿过了挡在他眼前的那堵墙。
他弄不懂为什么没有一掌杀死小兽精?也弄不懂秀芝为什么要救那混小子。
想到秀芝,他又挽起衣袖看了看右臂“曲泽”穴处的紫块已经消退了,尽管秀芝那一击打得很重,以至使他手臂失去力量而不能杀死躺在地上的小兽精,但他还是不会怪罪秀芝的,因为他太爱她了,他可以拿别人出气。
他想想觉得很倒楣,他本以为一定能杀死小兽精的,同时也一定能得到那把剑,可是他算错了,错在哪里到现在他也不知道。
而至于要他用剑与自己换解药,那只不过是儿戏罢了,他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又回头看看秀芝。
秀芝已睡熟了。
他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他不能就这样算了,他一定要杀了那个混小子,还有那个用他的“解梦草”救活的人。
“青龙剑”确实太好了,往日握在柳剑青的手里,他不敢去夺,他不知自己能否躲过“游龙钻心”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一定要去,要把“青龙剑”夺过来。
杀人,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杀过的人太多了,多的他都记不清为了些什么事情而杀人的。
他想既然已经杀死过很多人,再加两个又何妨呢?雷震天不还一样是雷震天吗?
尽管别人说雷震天是个恶魔,但他自己并不承认,他认为做人就应该如此,难道让人害怕不是好事吗?
再说,就算我是个恶魔,又怎么样呢?他想着。
一阵马蹄声响起,雷震天又骑在了马上。
杀人,是他与生具来的本性,他认为杀人是一种乐趣,而为了某种目的的杀人,他更是不择手段的。
太阳升高了些,已能从山坡上照下来了。
小兽精与竹叶飞走在山坡下的小道上,目光看着远方,那是一条漫长的路。
每个人都有一条目己的路,也是他自己选择的,既然选定了,就该义无反顾地走下去,直到永远,只要这条路通向正义。
竹叶飞道:“你觉得她可爱吗?”
“嗯。”“你喜欢她吗?”
“有点。”
“就只有一点吗?”
小兽精脸红了,道:“不止一点。”
“我看也是。”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竹叶飞又道:“她也喜欢你吗?”
“不知道。”
“我看她是喜欢你的。”
小兽精低头不语,只管走路。
“你可愿娶她吗?”
“这她并没说要嫁我呀!”
“若是她说了呢?”
小兽精低头道:“那,那我,我也不知道。”
竹叶飞笑道:“你没有说实话。”
“谁说的?”
“我说的。”
“你怎么知道我没说实话?”
“我看出来的。”
小兽精害羞道:“不与你说了。”
竹叶飞笑道:“好,不说就不说了。”
两人笑着向前走去。
“混小子,给我站住!”一声大喝响若炸雷。
两人同时回头看去。
雷震天已飞马而来。
小兽精吃惊道:“你又来做啥?”
雷震天翻身下马道:“混小子,你不知我来做什么?”
小兽精道:“难道秀芝”
“住嘴,你也配叫她秀芝?”
“那你还想做什么?”
“你死期已到,我来送你去见阎王!”
竹叶飞怒道:“雷震天!你为何还不放过他?”
“我不会放过他,而且,你也得死!”
小兽精推开竹叶飞道:“竹大哥,让我来。”又对雷震天道:
“那你准备何时动手呢?”
“现在!”同时雷震天已出招攻来。
小兽精顿然出招迎上,看样子他的伤已全好了。
顿时,小路上少了两个人的实体,幻作光与影的闪烁,风声乍起。
两人已不知打了多少回合,速度太快,看不清楚。
竹叶飞只好站在边上看着,只因为他的武功还没有恢复。
闪动的光影渐渐向山上飞去,竹叶飞跑得比他们慢得多,渐渐就看不见了。
山并不很高,片刻,他们已打到山顶上来了。
突然两人停了下来。
雷震天道:“你这个混小子,伤好得可真快!”
“你想不到是吗?”
“但我一样可以杀死你!”
“真的吗?”
“当然,要不是秀芝,你已经是死人了。”
“但现在秀芝并不在,你为何还没杀死我呢?”
“‘惊雷震天’想必你已尝过了,但尝得太轻了。”
“我倒很想再尝尝,看看我会不会死。”
“好。”
小兽精手里握着剑,等着他。
“青龙剑”在阳光的照射下,青光闪闪,更加耀眼。
“看招!”一声大喝,雷震天招已击出。
小兽精一招“太公钓鱼”迎了上去,招未出完,又变了一招“荷上采莲。”直取雷震天的头颅。
但雷震天见小兽精招式已定,又突然一招“横扫千军”击向小兽精左腹。
小兽精忽变身形,雷震天一掌眼看落空,一招“惊雷震天”
已击了出来。
小兽精斜着身体飞了出去,落在三丈开外。
雷震天见小兽精已被打倒,仍不罢休,一跃飞身掠起,在空中已举掌向小兽精击去。
“噗!”的一声,雷震天掌已落下!
雷震天瞪着惊奇的眼睛看着小兽精“青龙剑”的头,已从他背脊钻出来。
小兽精抽出剑来,剑仍然闪着青碧的光,雷震天的血,是玷污不了“青龙剑”的。
雷震天痉挛的身体歪斜着倒了下去,一滩鲜血从他嘴里流出,污染了山峰上纯净的泥土。
竹叶飞刚刚爬上山来,看到的小兽精,却不同他想像的一样。
小兽精僵直地站在山顶上,握剑的手一动也不动,目光直视着空中,仿佛雷震天仍然站在他的眼前。
但此刻,他的目光中已没有仇恨,而人,却如同惊鸟一般。
他到底看见什么了呢?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是一只惊愕的眼睛,噙着泪花的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双眼睛应是熟悉的,而此刻,却变得那样陌生。
泪水终于盈出秀芝的眼眶,她额上的血迹依然殷红。
“你!你为何要杀死我爹?”
秀芝冲了过来,一把夺去小兽精手里的剑,举了起来,小兽精动也不动地看着她,呆呆地看着。
他忘了,他只知道雷震天是恶魔,所以才杀死了他,但他忘了还有个秀芝,他杀死了秀芝,他杀死了秀芝的爹。
恶魔,他是一定要杀的,而秀芝的爹,他又是不该杀的。
如果当时他没有忘记雷震天是秀芝的爹,他又该怎么做?
秀芝举剑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剑,落在了地上。
这可是“青龙剑”多少人拚命都想去握起它,而此刻,却落在地上,谁也不去拿了。
秀芝不愿杀他,因为她喜欢他,她救过他的命。
既然她救过他的命,又为何还要杀了他呢?所以她没有杀他。
但此刻,她又该怎么做呢?他杀了自己的爹,视她如命的爹!
竹叶飞怔怔地站着,也不知所措了。
秀芝“噗通”一声,跪在了雷震天的身边痛哭了起来。
雷震天是个恶魔,但对她来说,他不仅不是恶魔,而且是一个非常慈善的父亲。
她恨自己,恨自己来得太迟了。
但她又如何能来得更早呢?她一听到马蹄声响起,便立刻起身追来了。
她知道父亲是追他们来了,她怕发生事情,不管是谁死了,她都是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她才追来。
因为只有她在,才可避免这种事情的发生。
然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必然接受现实。
秀芝站起身来停止了哭,冷冷道:“你们走吧!”
小兽精没动。
竹叶飞也没有动。
秀芝突然大声叫道:
“你们走!”便又哭了。
竹叶飞走过来,拾起剑,扶着小兽精的肩,向山下走去。
小兽精又回过头来,留恋地看了秀芝一眼。
他早已想好如何杀雷震天了,那晚,他是真的被雷震天打伤了,但同时,他也知道了雷震天“惊雷震天”的掌法了。
所以今天,当雷震天打出此掌时,他从手臂上借力,飞了出去,假装又被他打伤了,所以雷震天死了,雷震天中了他的圈套。
如果雷震天不那么凶残,不再击来最后一掌的话,他并不会死的,但他又是不可能这样做的,因为他毕竟是恶魔。
可以说杀死雷震天的不是小兽精,而是恶魔自己,是他恶魔的本性杀死了他。
山,已变得很小,秀芝也不再能看见了。
他们走了。
他们必须走了,还有更多的恶魔正在张牙舞爪地等着他们。不知名的小镇,不知名的小店,不知名的人。
有人弹琴,琴是琵琶。
小兽精道:“他弹得真好!”竹叶飞点头道:“是弹得很好!”弹琴的是个老人,胡须已白。
“你知道他弹的是什么曲子吗?”小兽精问。
“当然知道。”
“叫何曲?”
“‘十面埋伏’。”
“什么意思?”
“这是歌颂楚汉战争胜利者刘邦的武曲。”
“噢”小兽精又道:
“他为何要向我们弹奏此曲呢?”
“向我们?”
“你看,他正对着我们弹呢!”
“是吗?”
竹叶飞转头看去,看见一双睿智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而这双眼睛正是弹琴的老人的。
竹叶飞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老人弹琴。
琴声,抑扬顿挫。
老人的目光,仍然盯着竹叶飞,像在对他说着什么。
他到底要说什么呢?
小兽精不解地看着老人,也看着竹叶飞。
语言是说明事物的最好东西,他为何不用语言说明呢?
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镇,也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店里。
小兽精与竹叶飞一同坐在桌边吃饭。
“竹大哥,你不记得那天的事吗?”
“什么事?”
“那个老人对你弹‘十面埋伏’。”
“当然记得。”
“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
“还不清楚。”
“他弹得真好。”
“是的。”
一个小男孩走进店来,东瞧西望,像在找着什么人。
竹叶飞看见了小男孩。
小兽精背对着他,没有看见。
小男孩向竹叶飞走来。
竹叶飞用疑问的目光看着他。
小兽精转过脸来。
小男孩走到他们的桌子边停下来,用一双充满稚气的眸子看着竹叶飞,又看看小兽精。
竹叶飞道:“你有何事?”
小男孩拿出一个信笺递给竹叶飞。
竹口十飞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
“是给我的吗?”
小男孩点点头。
“是谁叫你给我的?”
“外面的人,”
“你认得他?”
小男孩摇摇头道:“不认得。”
“他对你说什么了?”
“他叫我把这个给那两个有一把剑的人。”
“好。”竹叶飞接过信笺,又道:
“是哪个人,你还认得吗?”
小男孩垫起脚向窗外望去。
竹叶飞与小兽精也转头向窗外望去。
窗外没有人。
小男孩又向门口跑去,出了门。
他俩把头伸出窗外,左右看看。
门外,只有一个人,一个小男孩。
竹叶飞拆开信笺,看到了一张写有字的纸片,字迹隽永,形如义之体,上面写着:
“限你三日,交出‘青龙’,逾期不交,有人杀你。”
看这张纸片,你再也想不到,它竟蕴藏着杀机。
而这张纸,却又是一个稚童送来的。
竹叶飞又探头窗外,稚童已不在了。
纸片没有署名,难道他忘了吗?
竹叶飞又拿起信笺的信封,向桌上倒了倒。
一支紫丁香花,溢着香气,落在了纸片上。
他终于露面了,终于找到了,可是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呢?
小兽精问道:“就是他偷走了‘柳氏剑谱’吗?”
“正是。”
“他很厉害吗?”
“不知道,反正他会杀人。”
“我也会杀人。”
“你与他不同。”
“有何不同?”
“他杀人不分好坏,而你分。”
小兽精点点头。
竹叶飞又想到了弹琴的老人,想起那曲“十面埋伏”
看来老人是想提醒我,紫丁香知道剑的下落了,竹叶飞想着,难道他也要给我十面埋伏吗?他有那么多杀手吗?
竹叶飞道:“你可懂那曲‘十面埋伏’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他为何要告诉你呢?”
“不知道。”
小兽精轻声道:
“真是一个奇怪的老人。”又道:
“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竹叶飞叹道:“没有。”
过了半晌,小兽精道:
“竹大哥,我们离太阳岛还有多远?”
“不很远了。”
“那还要几天?”
“五天左右。”
“能换条路走吗?”
“换条什么样的路?”
“偏僻些的。”
“为何要走偏僻的路?”
“不易让他们找到我们呀。”
“你怕他们吗?”
“不是。”
“那是为何呢?”
“我是怕他们伤了你。”
竹叶飞不语了。
是的,他们要杀竹叶飞是很容易的,因为他现在没有武功了。
“竹大哥,好吗?”
竹叶飞点点头。
夜幕降了,竹叶飞和小兽精走在郊外的小路上。
不远处,有一间破旧的茅草屋。
他们走到了小屋前。
小屋有一扇破门,是开着的,屋里没有人住。
他们走进屋去,屋里空空的,除了他俩,其余什么也没有。
郊外,草是很多的,不一会儿,他俩就抱来一大堆草,铺成一个很大的草褥子。
他俩睡在草褥子上。
月光,从窗口泻进来,刚好照在他们的脸上。
两双明亮的眼睛,看着黑黑的屋顶。
小兽精道:“已经三天了,他们找不到我们了,是吗?”
“或许吧。”
小兽精转脸向窗外看去。
天空挂着半个月亮,正好位于窗户的正中。
小兽精道:“要是圆月就好了。”
“你也喜欢圆月吗?”
“嗯。”“月亮还会圆的。”
“但今天的不圆。”
两人静静地躺着,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半个月亮。
小兽精喃喃道:“也不知秀芝现在可好。”
“想她了吗?”
小兽精没作声。
“以后还想去找她吗?”
“就不知她可愿再见我。”
竹叶飞也不再说什么了,他觉得这事情太难办了。
忽地,月亮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小兽精飞身跃到窗前,他又看到了月亮,也看到了月光下的一个人影飞掠远去。
窗台上已多了一物,是一封信笺。
竹叶飞也起来了,问道:“是何人?”
小兽精道:“没看清。”
“他来做什么?”
小兽精拿起信笺道:“送信来的。”
“让我看看。”说着竹叶飞接过信。
这是一封与上次同样的信笺。
月光下,竹叶飞拆开信,首先拿出来的是一枝紫丁香,他接着又拿出一张纸片,上面写着:
“三日已到,若不想死,明日走时,留下‘青龙’。”
竹叶飞道:“看来我们躲不掉了。”
“那就杀了他们。”
“对,杀了他们!可是他们为何不暗中下手呢?”
“那是他们怕我们。”
“怕我们?”
“或许他们并不知道你此刻没有武功,怕你用飞叶神功杀死他们,你看我说得对吗?”
竹叶飞想了想,道:
“或许是吧。”又道:
“他们既是怕我们,就更不该告诉我们后,再来杀我们了。”
“说的也是,那是为何呢?”
“看来紫丁香的杀手也不弱。”
小兽精点点头,又道:
“那紫丁香自己为何不来夺剑呢?”
竹叶飞摇摇头道:“不知道。”
紫丁香永远是个神秘的人物,没人知道他
竹叶飞一觉醒来,看见窗外的天空,已微微发白了,他转眼看看小兽精,见小兽精睁开了眼睛。
“竹大哥,天快亮了,我们还是早些走吧!”
“好的。”
于是,两人起身向屋外走去。
凉爽的晨风,吹动了小路边的树林,沙沙作响。
树林里仍是黑黝黝的,阴森森的。
他俩的步子走得很快。
他俩都希望早些到太阳岛,早些取得“七彩鱼”
蓦地,一个白影从树林中闪了出来,挡在他们的前面。
他俩停下了脚步。
小兽精挡在竹叶飞的身前,审视着站在他对面的人。
这是一个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人,他的身体非常瘦弱,看上去如同是一件空衣服挂在那儿,被风吹得飘飘荡荡,整个人即刻就要飘走,他的脸也是清瘦的,如同骷髅,面色惨白,头发散乱。
白衣人道:“你们要走了吗?”
尖细的声音颤抖着,缓慢地发出来,却不知道从他身上的何处发出的,因为他的嘴没有动。
小兽精道:“是的,你是谁?”
“告诉你也不妨,我叫追魂半仙。”
“不如叫追命鬼才是。”
“你愿意叫就叫吧,反正你们要死了。”
“真的吗?”
“丝毫不假。”
“你要杀死我们?”
“不错。”
“为何要杀我们?”
“为剑。”
“你想要这把剑?”
“不想。”
“那是为别人夺的?”
“不错。”
“他是谁?”
“紫丁香。”
“紫丁香是何人?”
“一个女人。”
“她是什么样子?”
“很美。”
“你为何要替她夺剑?”
“我要娶她。”
“她愿意嫁你吗?”
“有剑她就嫁我。”
“原来如此。”
“你还有何话要说?”
“没了。”
“那就把剑给我。”
“那可不行。”
“你真想死吗!”
“你才想死呢!”
小兽精话声未落,追魂半仙已出招攻来,他用的也不知是何种武功,整个人变成了一个白色的圆球,圆球旋转着伸出无数只手来,击向小兽精。
小兽精挥剑劈向圆球,眼看圆球要劈成两半,忽地圆球又变成了一根白柱,直击小兽精的右肋,小兽精急转身回剑又是一招向上削去,白柱却没了。
小兽精收住了招式,却见追魂半仙已站在树梢上了。
风吹动着他,像一面白色的旗帜,飘舞着。
小兽精道:“你为何逃到树上去了?”
“我逃了吗?我只是要让你开开眼界,死了也不冤。”
“你还敢与我打吗?”
“有何不敢?”
“那你下来呀。”
“看招!”追魂半仙又攻了下来。
这次他变成了一个半圆,正如这夜的月亮,但在半圆的外面,多出一圈手臂。
小兽精起身迎上,刺剑而出,忽地半圆又变为一个环,向小兽精身体套来,而圆环的中间,已伸出一掌击向小兽精的头部。
若是这一掌击中小兽精的话,他脑袋至少要飞掉半边。
眼见小兽精已无法躲闪,忽地小兽精的身体又往回缩去,同时一剑划出圆环,人落在地上站住了。
圆环伸直后向树林飞去,却落下一根雪白的东西,掉在竹叶飞身边的地上。
竹叶飞低头看到是一截惨白的手臂。
追魂半仙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小兽精笑起来道:“这下你可不能娶紫丁香了。”
竹叶飞也笑起来道:“算他倒楣。”
于是两人又起步向前走去。
竹叶飞道:“原来紫丁香是个女人。”
“不知她是何样的人?”
“她偷走了剑谱,一定是想习‘游龙钻心’。”
“所以才叫他来夺剑的,是吗?”
“你以为她真的会嫁给那个追命鬼吗?”
“未必。”
“那你就该知道她是何种人了。”
小兽精点点头道:“说的也是。”
天渐渐亮了,两人已走出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