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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影中,她的眸光被他幽暗深邃的眸子绞住,平静的镜湖此时已幻作深不见底的漩涡,她深陷其中无法挣脱,想躲,却象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扯住,挪不开。
仿佛有无数旖旎在翻涌,清澈的眸光泛起一丝迷离,眼前的人似乎与记忆中的那个人相重叠,这一刻,竟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他的眸微微眯起,一手渐渐松开女子的腕,攀到她的脑后,修长的指穿过她的黑发,另一只手抚上她纤瘦的背,轻轻用力,两人之间再无空隙。
一如记忆中的浅香幽幽,一如记忆中的纤细柔韧,一如记忆中那个午后,短促的相拥中女子留下的清浅痕迹,短暂而深刻。
有说不出的悸动从心底深处如火山般喷薄而出,如溋溋玉色,如此美好,无论时光流转,尘埃往复,依然深蕴着动人心魄的美丽。
多年来心中空缺的一角在这一刻被填满,他毅然推开她已然失去防守的城门,长驱直入,肆意攻陷她的城池,轻柔而坚决。
她的眸光始终停留在他那双眸子里,似着了迷,入了魔,想要在里面找出与记忆中那双眼眸哪怕有一丝不同。
如此,怔怔。
是谁,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一开始只为堵住那张嘴的初衷?
是谁,在彼此纠缠中从最初的一时兴起玩笑之意转为情难自禁?
从未如此迷失过自己。
从未如此放纵过自己。
在辘辘的车轮声中,路似乎永无尽头,梦仿佛永不会醒,只有这小小天地间,绮丽万千。
急促的马蹄声自远处疾驰而来,在空旷寂静的皇宫大道中犹为清晰,一声长喝自后方遥遥传来:“安王殿下留步!”
象是一道惊雷,惊醒了车内的两人,宁天歌猛然仰头,紧紧闭起双眸,此情此景下,她不是不敢面对墨离,而是无法面对自己。
墨离静静地注视着她,薄唇轻抿,眸中的波澜渐渐平复下去,沉静得再也激不起任何水花。
今晚,他不该如此不懂克制。
这样的错误,他不该犯。
“什么事?”墨迹勒住马缰,不耐烦地回头问。
后方的人却不再打话,七八匹快马直接奔了过来,越过马车再调转马头,横成一排挡在马车跟前。
“原来是太子殿下。”墨迹与阿雪并不下车,而是在马车上拱了拱手,冷淡地问道,“不知太子殿下叫住我们主子有何要事?”
禁卫军统领答话:“宫中没有找到刺客的踪迹,所以太子殿下要再查一查安王殿下的车辇,确保不会被刺客混出宫去。”
“太子殿下莫不怀疑我们主子窝藏刺客?”墨迹不掩讽刺地说道,“刚才禁卫军已奉太子殿下之命搜过一次,现在殿下却要亲自再搜,太子殿下这是不放心我们主子,还是不放心宫里的禁卫军?”
“放肆!”禁卫军统领沉了脸就要斥骂,被墨承抬手拦下。
“七弟,五哥也是公事公办,还望你体谅。”
车内有片刻的寂静,之后墨离低笑声自车帘内传出:“五哥说的哪里话,五哥要办的都是大事,关系重大,做弟弟的怎会不体谅,五哥但查便是。”
墨承无声一笑,翻身下马走到车前,墨迹与阿雪略一迟疑,还是下了马车。
车帘霍然被掀开,有人高举宫灯,将车厢内的情景照得分明。
软榻上,一人手撑额头慵懒侧卧,雪白貂裘披盖在身上,双眸因这突如其来的光线而微微眯起,尚且带着一丝迷蒙,似乎刚刚从朦胧的睡意中醒来。
“打搅七弟了。”墨承挑着车帘,一双利目不放过车厢的任一个角落,视线忽而被散落着的羽毛所吸引,“这是怎么回事?”
“嗯,什么?”墨离眨了眨眼,眼神清明了些,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即哦了一声,笑道,“也不知哪只野猫跑到我车里来,撕破了一只靠子,弄着里面的东西到处都是。”
“野猫?”墨承笑了笑,“这只野猫倒也懂得寻好去处,就是不太知情识趣。”
“五哥说的是,若是被我抓到了,定要将她关起来饿上个三天三夜。”墨离唇角轻挑,貂裘下紧握着那只意欲拧他的手,笑得恣意。
墨承收起打量,挥手让那擎灯之人退了开去,车厢光线骤暗,他却在此时咦了一声,从车厢边缘拾起一物,“七弟这里怎会有此物?”
阴影中,一颗小巧的钢珠在他手中闪动着淡淡的光芒,站在一旁的阿雪眸光一寒,这时禁卫军统领惊讶道:“殿下,这不就是刚才捡到的那颗钢珠么,安王殿下的车内怎么也有?”
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微笑未语,裘衣下与他贴身而卧的宁天歌双眸危险地眯了起来。
钢珠?
她不排除那两颗为了引开阿雪的钢珠会被墨承捡到,但若说她将钢珠遗落在了车内,绝无可能。
“七弟,宫内之人不可能有这东西,最大的可能便是刺客留下,可如今它出现在你车里,这……你是不是该给哥哥一个解释?”墨承微一发力,便将钢珠弹了出去。
墨离一手抄过,淡淡睨了一眼便扔了回去,“五哥这话是什么意思,且不说这东西是不是那刺客的,就算它是,又能说明什么?”
“为何别的地方都没有,单单在七弟车内?”墨承把玩着手中的钢珠,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七弟不觉得太过蹊跷了些?”
“五哥的意思……”墨离正了正身子,“是怀疑我窝藏了刺客?”
“我并没有这么说,但是既然这个东西落在七弟车里,七弟总该向父皇去说个明白,否则,我很难向父皇交代。”
见墨承最终将弯子绕到了墨离身上,宁天歌忽然心里敞亮,说什么发现,说什么向皇帝交代,恐怕,这一切不过是墨承临时起的意,想要硬将刺客与墨离扯上关系吧。
一旦证据落实,就算墨离能想法子摆脱干系,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只怕也会失去信任。
她静静地等待着,如果形势于己不利,她只能硬闯。
墨离不是冉忻尘,她虽将出宫之计寄托在他身上,但并没有十成十的把握不会被他在关键时刻推出去。
“太子殿下,你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吧。”墨迹早已按捺不住,“鬼知道这么个小珠子是从哪来的,跟我们主子有何关系?你想让我们主子解释什么?”
“主子跟太子殿下在说话,你多什么嘴!”阿雪低斥了一声,将他扯了回去。
墨承负手站在那里,什么都不说,脸上的笑意有些冷。
“若我不去呢?”墨离依旧懒懒地支着额,裘衣下抓住那手不放,大拇指轻轻摩挲着女子掌中的薄茧。
接近子时的夜极冷,长风呜咽,各处宫灯四下翻飞,灯影不断摇曳,拖出长短不一的黑影。
墨离浅笑晏晏,眼梢却有些冷。
“七弟,我不想强迫你,但你若是不肯体谅我的难处,也莫怪我将你强行留下。”墨承的神情却已是阴鹜,笔直站在那里,态度强硬。
“五哥,我也不想让你不快,但现在人困马乏的,弟弟我只想回去睡一觉。至于这个与我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珠子,五哥呈给父皇也好,另作处置也好,都与我无关,更没什么可向父皇解释的。”
“七弟是存心与我过不去了?”墨承右手微抬,已然随时下令的手势。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但五哥若非得这么认为,那么……”墨离轻轻一笑,鬓边发丝随风飞舞,眉睫蓦然轻扬,眸光似雪色一闪。
墨承只觉得心头一跳,背后禁卫军统领已惊呼:“你们要做什么?”
他猛地回头,便见随他而来的几名禁卫军不知何时被定住身形,动弹不得。
好快的身手!
不过是墨离轻轻一眼,他心神微微一晃,墨离的两名手下便已将这些久经训练的禁卫军点住了穴道,这样的速度,连他都不能小觑。
“做什么?点穴,没见过?”墨迹没好声气地收回手,阿雪面无表情地站在一边。
“别逼我动手,五哥,这珠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你比我清楚,我若真依了你为这莫明其妙的珠子去向父皇解释,你不觉得太过可笑了么?”墨离敛去笑意,朝墨迹二人沉声道,“还在磨蹭什么,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