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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是她看错了吧,就这样一张比死人强不了几分的脸也能让安王殿下产生兴趣?
汁液溅落的声音汩汩响起,墨离执着酒壶往象牙杯中斟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光下闪烁澄亮,更映得那一只手如玉精致。
“莫非,这菜不合宁主簿的口味?”他蓦然浅笑而问,声音醇如美酒。
宁天歌正看得微微晃神,经此一问,连忙举起筷子在跟前的盘子里夹了一个丸子往嘴里塞,边吃边说道:“没有没有,殿下府上的厨子厨艺精湛,比微臣家中的不知强过多少倍了。”
“如此甚好。”墨离微笑点头,又恢复原先自斟自饮斯文进食的模样。
宁天歌见他没再追问,才将注意力放回自己嘴里的东西,仔细一品,骤然脸色大变,砰地一下起身推开座椅,顾不得向墨离说上一句场面话,便直奔屋外一座花圃前直接吐了个天翻地覆。
门外伺候的人早已被墨离遣了去,显得院子尤为寂静清冷,只有她挖心挖肺的呕吐声,令人不忍听闻。
到底有多少年没有吃这个东西了,无从算起,也不想去算,她只记得,有一年她奉组织之命潜入一个受国家保护的古墓盗取古物,东西虽然取到,却惊动了墓地深处蛰伏着的一条巨蟒。
她险些葬身蟒腹,最后总算用随身匕首剖了它的肚子,却也在搏斗之中破坏了墓穴的机关,她被关在里面六天六夜,没有人来救,组织不会为了她一个人而冒险,而她必须活下去。
在那不见天日的六天时间里,她只能靠生吞蟒肉来维持体能,吃了吐,吐了再强迫自己吃,整间墓室已分不清到底是死蟒的臭味还是她吐出的污物之气,直至楚清欢偷听到了组织的谈话,不要命地带着重磅炸药炸毁了墓穴,她才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那一段充斥了血腥的日子,那残留在胃里许多年都未曾淡去的味道,被她强行掩埋在了记忆最深处,哪怕这一世,她也从不碰与蛇有关的任何东西。
刚才一直未认真看过桌上到底是些什么菜,而那盘蛇肉又被厨子剁成了肉糜做成了丸子,根本看不出原形,可那味道,却是刻在骨子里忘都忘不掉,还是一下子就吃了出来。
胃里已经空得再也没有东西可吐,她却象是要把胃都呕出来一般不断地干呕着,眼睛在黑夜里睁得很大,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那个充满腥臭的墓室。
有人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没有说话,她的身子蓦地一僵,手按着胃部慢慢直起了身。
一只修长如玉的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上面一块洁白的手帕兰香幽幽,耳畔是轻柔的嗓音,如一只暖暖的手熨过心间,“觉得怎样,可有好些?”
眼前的黑暗象是被一双有力的手给撕开,恍惚间,那一年楚清欢在见到她时的第一句话也是,“阿七,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紧?”
虽然两句话并不完全相同,可于此情此景,又是何其相似。
“是我疏忽了,应该事先让厨子问问你的喜好。”
宁天歌摇了摇头,接过墨离手中的手帕,轻轻擦拭了嘴角,这才转过身露出一丝苍白的微笑,“不关这些菜的事,是微臣身子不好的缘故。”
墨离背对着灯光,脸孔掩在夜色之中看不清眸色,只是关切道:“宁主簿现在感觉如何?”
“无碍了。”她看着手中的手帕,抱歉地看着他,“殿下的帕子脏了,请容微臣洗干净了再奉还,还有……今晚扰了殿下用膳,微臣实在过意不去。”
“这个好说。”墨离低低一笑,“宁主簿若真觉得过意不去,弥补就是了。”
当宁天歌低头跟在墨离身后,还在为所谓的弥补伤脑筋之时,墨离已穿过花廊绕过庭院推开另一间房门。
里面正在忙碌的几名婢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屈膝行礼,墨离摆了摆手,她们遂快速有序地将房内的物品归置好,随后鱼贯而出。
房门轻轻合上,宁天歌被关门声打断了思绪,抬起头来,一看之下便有点茫然。
偌大的房间一分为二,由一座八扇可开叠琉璃彩绘屏风隔开,透过屏风开合处可看到里面放置着宽大的chuang榻,浅金色与象牙白的纱幔如云层叠,显而易见,那是墨离的卧房。
而她目前所处的外半间,正放置着一个高大的浴桶,上面热气氲氤,房间角落里又添置了几个火盆,让本就温暖的房间更为暖意融融。
“殿下,这是……”她突然有了个预感,却是万万不敢确定。
“宁主簿不是想要弥补么,便伺候我一回作抵吧。”墨离浅笑盈盈,自然地张开双臂。
果然被她猜中了!
见他显然是等着她上前为他宽衣,宁天歌心中暗骂一句,退后一步拱手弯腰笑道:“殿下,这并不在微臣职责范围之内,此举恐有不妥。”
“有何不妥。”墨离双手往身后一负,宽大的袖摆划出漂亮的弧度,“论身份,你是我部下,论情理,你还欠我一个补偿,我这要求又不高,不过是替我宽衣擦身而已,宁主簿又何必为难至此。”
“殿下说得有道理,于公于私微臣都不该推辞。只是微臣自幼体弱,向来没有伺候过人,只怕下手不知轻重控制不好力道,让殿下洗得不舒心。”宁天歌语气十分真挚,说得合情合理,委婉表达了自己不想伺候的意思,“微臣听说殿下府中有许多貌美姬妾,不妨让微臣替殿下去唤几人来如何?”
说起来她也感觉到有些奇怪,上次听紫翎说过,墨离府中美姬无数,可这几日以来,尽管她留了心,却一个都未见到。
“宁主簿过谦了,这点小事我相信你定可胜任。”墨离顿了顿,唇边是惯有的似笑非笑,“若真不愿意伺候我沐浴,那……改为侍寝如何?”
“咳咳……”轻飘飘一句话,惹得宁天歌一口口水咽岔了道,呛得直难受。
天下人都知道这侍寝是什么意思,而眼前这个“男女通吃”的男人却要她侍寝?还不如让她直接一刀解决了他更容易。
她算是明白了,今日墨离是打定了主意要对她一试到底。
到底,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她起的疑?她又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他如何笃定她身上定有假?
“我本想给宁主簿一个容易些的弥补机会,既然宁主簿不要,那就只好……”墨离拖着长长的音调,眸子瞟向屏风后面的方向,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要要,微臣绝对要。”宁天歌忙不迭地应了下来,不就是给男人脱个衣服搓个背么,容易!
“你确定?”墨离显得并不想她改口,轻蹙了眉头。
“确定,微臣一万个确定。”她答得万分肯定。
“我不想你为难。”他仍在犹豫,眼睛一直飘向屏风后面。
“不为难,真的,一点都不为难。”她笑得咬牙切齿,将他在心里腹绯了无数遍,顺带亲切地问候了墨家祖宗。
墨离这才展开了眉头,笑得如同春风般和煦,再度优雅地伸展双臂,“如此,便委屈宁主簿了。”
“不委屈不委屈,能为殿下效劳,这是微臣天大的荣幸。”她态度诚恳,将口是心非这个词演绎得淋漓尽致,双手利索得绝不含糊,稳稳当当地将玉带解下,又去解锦袍衣襟上的扣子。
可以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一道灼灼的目光正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微低着头扯了下嘴角,她是不是该表现得胆小怯懦一些,毕竟她现在服侍的对象可是位亲王,而她虽是相国之子,终究没怎么见过世面不是么。
正衡量着如何拿捏动作表情,解着扣子的双手却毫无预兆地被一只温热的手握住……
双手交握,手背掌心彼此相贴,丝丝暖意透肤而入,宁天歌心中一凛,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口,她不能让墨离抓住任何疑点,而她这完全不似男子的手,则有太多破绽。
手中微微用力,她笑道:“殿下,微臣还要为您宽衣。”
“不急。”墨离回应得不急不徐,眸光始终落在她的手上,指上力道不轻不重,却正好容不得她挣脱。
在灯光的映照下,这双手纤细莹白,手指修长均匀,尤其十指尖上的指甲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完美无瑕得有些不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