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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统年间,虽然皇权上相比洪武、永乐二朝有了不小的削弱,但是离着法令废弛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商人再富裕,也不敢穿着绫罗绸缎满哪儿乱窜,所以穿着一身绸缎的杨尚荆一从楼上走下来,坐在主位上的那个青年当即就站了起来:“可是尚荆兄当面?”
杨尚荆上下打量这人几眼,也就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人,眉宇之间不见一点儿煞气,只是有一种雍容的书卷气,想必是自由锦衣玉食养成的气质,举止之间也没有勋贵常见的莽气。
所以杨尚荆拱了拱手,回答道:“正是,不知兄台何人?”
青年微微一笑,气度雍容,语气却很是客气:“在下魏国公三子,徐尚庸。”
听着这个名字,杨尚荆的眉头挑了挑,魏国公一脉和明成祖一脉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但是吧,在杨尚荆的认识里,这家的爵位承袭是乱七八糟的,现在在位的徐显宗挂机之后,承袭爵位的不是徐显宗的儿子,而是他弟弟徐承宗,史书里是一片祥和,然而鬼知道两房有没有人脑打出狗脑来。
不过这个时候,杨尚荆明显不能对他说“你老子四年之后就要升天,你的叔叔会承袭魏国公的爵位,以后就基本没你们这一房什么事儿了”,那妥妥地要被打死,所以他只是笑了笑,没多说一句话。
分宾主落座之后,徐尚庸开始给他介绍身后的其他世家子弟:“这位是刘启道,诚意伯之后,这个是李兴潜,襄城伯之后,这个是李准新,丰城侯之后,这位是汤易寒,信国公之后。”
听着这些人的名字和出身,杨尚荆眼皮子继续跳。
倒不是这里有什么名人,事实上这些人正史连个名儿都没留下来,纯废柴的那种,而是因为这个魏国公家三公子介绍的方式,显示出了他的心机和智计,按照礼制,他应该先介绍的是信国公汤和的后人,不过他先介绍的是诚意伯的后人,诚意伯是谁?刘基,说这个可能还有人不知道,但说字,那就是大名鼎鼎的了,刘伯温。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诚意伯家里没人袭爵,把他放在第一位上,旁边这些人还没有什么不满,很显然这并不是刘伯温牛叉到现在还有余威,而是因为这个徐尚庸真的能镇住场子。
“不知诸位今日来找戬,有何事?”杨尚荆问的很是客气,虽然他是有官在身的,出身建安杨氏杨荣嫡次孙,也不差,但是这年月勋贵还是很有话语权的,客气点儿交个朋友,总比来个清流式的孤高要好。
反正他也不是什么传统的读书人,礼制啊、礼节啊之类的,在他看来也就是个屁。
徐尚庸哈哈一笑,说道:“早半个月,就听说北京城出了大事儿,大太监金英的家奴被一位翰林清流打杀了,原来还想着谁吃了熊心豹子胆呢,后来就听说是尚荆兄出的手,接到了消息,听说尚荆兄左迁台州府黄岩县,我们就想着在这里见识一番尚荆兄的风采。”
摇了摇头,这徐尚庸有点感慨,语气里也是颇多自责:“如今的北京城,内廷权势滔天,尚荆兄能做出这般举动,实乃我辈楷模,故此尚庸等人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上门来了。”
没事,其实我也不在乎礼节,我就怕你们听说我一拳怼死了郭淮,以为我是什么天下第一高手,过来找我打架扬名的。
杨尚荆暗暗松了一口气,笑道:“不过一个腌臜的太监家奴,就敢不把整个外朝放在眼里,这让戬如何容忍?打杀了也就打杀了,不过是外放出京,暗降一等罢了。”
这年月可不是五百年后,京官啊、省布政使直属衙门的官儿平调一地主官可不是镀金,而是贬官,要是没人,以后再往京中运作可就难了。
不过杨尚荆这话说的豪气,而且把文臣勋贵放在了一起,往死里怼内廷的太监,这就很是对了这帮勋贵们的胃口,就听汤易寒哈哈大笑:“人言三杨内阁之中,文敏先太师最擅军事,以内阁次辅之位,留下世袭都指挥使之职,如今看尚荆兄这般威风,倒是有将门虎子的风范。”
“汤兄折煞戬了。”杨尚荆笑着回道。
这个开场还是不错的,最起码没有爆发出什么矛盾来,大家一起谈笑风生,岂不美哉?
在这里坐了一会儿,大家聊了几句,就听徐尚庸说道:“我们几个是贸然上门的,今天晚上酉时,我等南京留守的勋贵在秦淮河设宴,给尚荆兄接风洗尘,还请尚荆兄一定要赏光啊。”
啧,秦淮风月这个感情好啊,不过从北京到南京,就大明朝路政烂成这个熊样,他杨尚荆的身板早就有点儿吃不住了,现在肯定不能再骑个什么马了,否则铁定马上风,不过
嗯,不过嘛,虽然不能对比五百多年之后东艹完技工和大明正统年间第三产业从业人员的技术水平之间的差异,但是对比一下南北两京之间风格的不同,还是很不错的。
所以杨尚荆笑着站起身,点头说道:“诸位给脸,戬怎敢不兜着?”
这话要是平民老百姓说了,没问题,但一个曾经的翰林官儿嘴里说出来,怎么都透着一股子土味儿,然而在场的勋贵子弟,哪个是把之乎者也看在眼里的?所以一个个脸上笑的越发的灿烂了。
汤易寒指了指一个侍卫,说道:“这南京城,尚荆兄怕是没来过几次,就让我这家丁为尚荆兄带路吧,尚荆兄一路舟车劳顿,还要被我们这些人打搅,今夜一并赔罪吧。”
送别了这几个南京的勋贵,杨尚荆死狗一样倒在床上,问着自己的首席智囊兼首席保镖忠叔:“这些南京勋贵,为何如此痛恨北京的内廷?”
“王振建言在各地增设镇守太监,这是在各地勋贵的手里抢钱啊。”忠叔叹了口气,“再说了,那郭淮之前一直在浙江倒卖浙盐,定然是和他们起过冲突的。”
这样啊经济问题,一抓就灵,我懂了我懂了。
躺在床上的杨尚荆盯着天花板,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