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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为了名声,硬着头皮也要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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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所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没等这边看着条子还一脸郁闷的杨尚荆回过神来,翰林院又有人送来条子了,湖北石首人张丛,和他同样是翰林编修,正七品的青袍小官儿,约他明日去春熙楼饮宴,说是所有翰林同僚都会前往。

    看着这个条子,杨尚荆只感觉自己的天空都瞬间灰暗了下去,这哪儿是请他饮宴啊,分明是一帮穿着青皮儿、绿皮儿的大明朝翰林院低级官僚想要搞大新闻,抓了个底子硬的顶缸啊。

    “要不少爷就推说身体有恙未愈,不方便前往?”杨忠皱着眉头,在一旁给出着主意。

    杨尚荆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这般时候,若是不去,虽然明哲保身,乃是明智之举,但难免会落下畏惧阉党、毫无担当的名声,加之祖父他老人家英灵未远,文人又是笔墨如刀”

    杨尚荆的话没说完,但杨忠能理解话里的意思,一旦有人在这里作文章,不但是杨尚荆的名声受损,就连杨荣的身后名也有可能被抹黑,如果说前者还能容忍的话,后者就是根本不能忍的,所以他也只能叹息一声:“此行凶险,但愿少爷能逢凶化吉罢”

    春熙楼,听这名字,就知道是纯靠着第三产业赚钱的地儿,不过能被翰林这帮老爷们看中,选作聚会,就证明它在整个北京城里,服务品质也是拔尖儿的,所以说,在来这里之前,上辈子最高成就不过是个大三本科生的杨尚荆,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封建年月的风花雪月,地主阶级的顶级享受,似乎就在他杨尚荆眼前嘛。

    当然,如果那帮靠着卖笔杆子赚名声的同僚喝大了之后,不去狂喷什么奸佞当朝、昏君在位之类的胡话,他就更能放开自我享受去了。

    今天陪着杨尚荆来的,是小书童杨一星,门口迎客的老鸨子一看见两人下了马车,那一双招子顿时就是一亮,今天的杨尚荆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缎子长衫,头上戴着一顶四方平定巾,上面镶着一块上好的和田玉,腰间丝绦下悬着的玉佩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再加上齿白唇红的小书童,一看就知道是读过书的贵人。

    只见老鸨子隔着三步远就笑着走上来,水蛇腰扭得就想要断了一样,小手绢一甩就是一阵的香风:“呦,这位公子,您是一个人呢,还是已经订好了地方?”

    春熙楼这种档次的第三产业服务中心,迎客的老鸨子自然不可能是那种一笑脸上簌簌掉粉的货色,半老徐娘风韵犹存才是这些人的写照。

    杨尚荆的心脏跳了跳,不过脸上还保持着温和的微笑,用很温润地嗓音说道:“翰林院的张太史今天晚上在这儿订了地方,麻烦引一下路吧。”

    老鸨子一听这话,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顿时更加的亮了,翰林院的张太史可是春熙楼的常客,祖籍湖北石首,家中据说豪富,今天晚上在这楼里延请翰林院的同僚,那么杨尚荆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就这个身份,只要伺候好了,春熙楼少不得又要多上一个恩客。

    所以这老鸨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明艳了:“公子请随奴家来。”

    杨尚荆点了点头,跟在老鸨子身后就向着后院儿走去,作为一条之前没见过啥风月的大学狗,进了这温柔乡销金窟,不免有些眼花缭乱,不过好在之前的那个“杨尚荆”也有类似的记忆,所以他还不至于不至于真的乱了方寸。

    走在前面的老鸨子拼命地扭着腰,卖弄着自己的风姿,试图吸引杨尚荆的注意力,她们这些做妈妈的虽然已经不再接客,但真有财大气粗的或者看得上眼的恩客,也少不得要勾引一番,谁还能嫌钱多不是?

    不过可惜的是,现在的杨尚荆还真就没有太多的心思在这里,他想着的最多的还是怎么应对接下来的酒席,那才是一个处理不好,就真正要命的地方,所以这老鸨子一番搔首弄姿,也不过是和媚眼抛给瞎子看的效果仿佛。

    张丛也是出身豪富之辈,直接在春熙楼里包下一座独院儿,此时院里已经有一队歌姬正在奏乐,几个来得早的翰林同僚听得一脸的如痴如醉,时不时击节赞叹不用想也知道,张丛应该是把春熙楼的当家头牌请过来了。

    “尚荆兄来得可不是时候,蔡大家刚刚演奏的那一曲梅花三弄,端的是人间佳音。”张丛瞧见杨尚荆来了,笑着起身,旁边那些个如痴如醉的士子醒来的特别及时,一个个站起身来和杨尚荆打招呼,甭管岁数大小,亲近点的叫尚荆兄,疏远些的也在喊杨兄。

    谁都知道杨尚荆的根底儿,杨荣嫡次孙的身份,就是放在整个翰林体系里面,都是妥妥的大牛,毕竟杨荣生前可是做过很长一段时间翰林院扛把子的,就是到了现在,翰林院里还带着杨荣的烙印。

    杨尚荆看了看这帮人的动作,不由得在心里啐了一口,抱拳还礼的同时也不免心生感慨:“附庸风雅,攀龙附凤,特么的这帮王八蛋还真是一帮当官儿的料。”

    再说那老鸨子看了翰林官儿们的这般动作,一双桃花眼里更是泛起了层层叠叠的水光,她心里打定主意,出去之后要好生吩咐一番,将这个杨公子伺候舒坦了。

    诸人见礼之后分别落座,杨尚荆就把目光扫向了那队女乐方向,这些女乐才是体现春熙楼真正价值的地方,目之所及,别说是那个正在抚琴清唱的乐师,便是那些随同伴奏的伶人,都有着不俗的姿色。

    张丛看见了杨尚荆的动作,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一个会心的笑容,靠近杨尚荆的身边,低声说道:“尚荆兄觉得蔡大家的琴艺如何?这可是春熙楼当红的头牌,北京城有名儿的清倌人,前日里西宁侯想给他梳拢,这春熙楼都没答应。”

    杨尚荆的眼皮跳了跳,心知这是张丛在给他提醒,别精虫上了脑,这春熙楼的后台扎实的很,西宁侯宋瑛这种人物,搁在整个正统年的军政体系里面,都是数的上号的大拿,于是他笑了笑:“蔡大家的琴音,端的是余音绕梁啊。”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曲儿也唱了两三首了,喝上了头的自然也就有了,只见翰林编修刘义贞端着酒杯站了起来,这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儒生,他面色潮红,一脸的大义凛然:“方今大学士杨士奇方去,内廷便有奸佞干政,败坏朝纲,无视国法,今日早晨,便有兵科刘、张二给谏因言获罪,进了锦衣卫狱。”

    似乎是说得有些口渴了,刘义贞又灌了一杯酒,声音越发的激昂了:“锦衣鹰犬遮蔽外朝,东厂缇骑横行京师,虽圣君在位,已然被蒙蔽天听,太祖有云,天子当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等身为翰林院士,自当匡君辅国,以正朝纲”

    杨尚荆听着这货的长篇大论,直接打了个哆嗦,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如果把这次酒宴比作一曲批判朝政的高歌,这个调儿已经起高了,唱到最后肯定是要破音的妄议朝政,攻讦内廷,在这个王振高压统治下正统九年,可真是要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