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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兰的眸光一寒,立即吩咐紫菱,“将巧儿和千叶带进来,再让千荷问一问,有谁见过其他人进悦姐儿的房间。”
她用自己的额头贴了贴女儿的,感觉热得不是很厉害,心就先放下了一点。这大冷天的,她怕关着门烧炭会使屋内空气不好,一直就要求奶娘们将窗户打开一半通风,又不许屋内烧明炭火,宁可多花银子,大把大把地烧地龙。
宝宝们的衣服,换下来后,也是让安妈妈交给可靠的人去洗,洗完后,有太阳的天气一定要晒一晒,没太阳的时候,也让用滚滚的开水泡一泡,消消毒。
按理来说,应当是不容易生病的。
正思忖着,吴为率先赶到了,忙给悦姐儿诊了诊脉,俊挺的眉头顿时拧成一团。看得郁心兰心惊肉跳的,“怎么?”
“象是出痘子。”
所谓痘子就是水痘,一般要周岁左右的小孩子才会得,悦姐儿不过三个月而已!
出水痘在这个世间,完全就是看天命的事儿,没有特别有效的药物可以治疗。吴为想了想,写了两张方子,一张是口服的,一张是擦洗的。他交给郁心兰道:“应当是接触了患儿的衣服,或是与患儿一同用过饭食之类。”
郁心兰心中气恼,让人立即去清查悦姐儿房中的衣服,转眸看见任氏低头站在一旁,脑中忽地灵光一闪,指着任氏道:“还请吴大哥帮忙给她诊一诊脉,看有没有出痘的迹象。”
任氏吓了一跳,忙跪下道:“奴婢不会出痘的,奴婢小时候出过痘子。”
郁心兰神情一闪,就是因为出过痘子,所以任氏若是接触了含病毒的事物,也不会有事……仍是跟吴为道:“还请吴大哥帮忙看一看。”
吴为便为任氏诊了脉,蹙眉道:“的确是有些发热的迹象,不过症状不明显。”遂又问任氏,“这两天是不是夜里睡不安宁?晨起时觉得头晕眼花?”
任氏这时不敢隐瞒,“是有一点,不过坐一坐便没事了,而且奴婢身子一向很好,几年都不曾病一次的,所以奴婢也就没在意,却不曾想……”说到这儿抬起头来,露出秀丽的面庞,“姐儿的病,不会是奴婢过给姐儿的吧?”
吴为淡淡地道:“有可能是。”
紫菱听了这话,恨得直拿指尖戳任氏的额头,“你怎么这么不经心?自己觉得不稳妥了,却还要勉强喂养姐儿?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有什么不舒服的,一定要马上说出来。”
锦儿等人拿着药方下去拣药煎药,郁心兰抱着悦姐儿轻轻地拍着。大概是不舒服,今天悦姐儿哭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儿躺在娘亲的怀里,闻到了熟悉的气味,便安心了些,只委曲地扁着小嘴。
任氏在那头被紫菱骂得都哭了出来,郁心兰才淡淡地道:“下去好生服用吴神医给你开的药,扣三个月月钱,以后一定要注意,否则,我不会再轻恕。”
任氏出身贫寒,很在意这份差事,平时对悦姐儿也是很上心的,郁心兰倒不怀疑她,穷人家的女人没那么娇贵,一点点的头痛脑热在她们看来,不叫病,所以没注意也是有的,但小孩子的抵抗力弱,她身为奶娘就应当特别注意。
任氏见大奶奶没有将她赶走的意思,忙磕头谢恩,下去了。
郁心兰小时候,要种疫苗的时候她发烧,所以没种成,也生过水痘,她记得奶奶是给她熬的红小豆汤代茶喝,好得很快。忙将这法子拿出来问吴为,吴为道:“可以试试。”
郁心兰立即让安妈妈使人去茶水间,熬红小豆汤。说完了话儿,郁心兰才抬眸看向早就候在屋里的巧儿和千夏。
也没特别的疾颜厉色,郁心兰只是敛容问道:“你们说说今日帮着任氏照看悦姐儿时,都做了些什么,屋子里进出过什么人。”
二人一一回答了,郁心兰神色凛然道:“我姑且相信你们,若是你们还有什么别的话要对我说的,就尽快说,若是日后查出些什么,就别怪我不顾主仆情分。”
二人喏喏地道:“都说清楚了。婢子不敢隐瞒大奶奶。”
待二人退下,紫菱进言道:“奶奶就是心善,要是换成婢子,婢子一定先将她们关进来再说。”
赫云连城正进得门来,忍不住接口问道:“要把谁关起来?”
紫菱心中一凛,不敢回话。郁心兰也在斟酌着怎么回答。赫云连城立即就察觉到气氛有异,见吴为也在这,更是感觉不妙,神色瞬间冷了下来,转眸问紫菱,“你刚才说要关谁?”
紫菱只觉得那目光似刀一般凌厉,压得她心跳如雷鸣在耳边喘不过气来,只得颤声道:“悦姐儿今日发了热,吴神医说,是得了水痘。巧儿和千夏两个,去过姐儿屋里,所以婢子才说……”
话未说完,赫云连城就挑起门帘走了出去。
郁心兰觉得不妙,又怕宝宝受了风,不方便跟出去,便朝紫菱道:“去看看大爷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紫菱转了回来,轻声道:“大爷让婆子将巧儿和千夏两个绑了,要打板子。”
郁心兰怔了怔,拉上紫菱低语了几句,“快去。”
紫菱带着大奶奶的话去劝大爷,赫云连城好不容易忍住了怒气,却不肯就这么放过她二人,对行刑的婆子道:“各打十板。”
说罢转身进了屋,眉眼中却还依稀透着几分微微的怒气。
郁心兰见丈夫进来,忙将女儿交到他的手中。赫云连城在炕边坐下,亲了亲女儿的小脸,问吴为:“你有没有把握病好?”
吴为道:“发现得早,症状还没显,把握大一些,不过我也不敢说,一定是没问题。”
赫云连城的俊眉又蹙了起来,郁心兰忙道:“连城,你要相信咱们的孩子是有老天保佑的。”
赫云连城这才缓缓舒展了眉头,“若让我查出是谁干的,我必不饶他。”
这句话,他说得轻飘飘的,语气不如何严厉,神色也并不如何阴狠,可越是这样轻描淡写的语气,越是给人一种言出必行的果断和绝决。令人在屋里服侍的一众丫头婆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郁心兰见时辰不早,便让人摆饭,请吴为一同用了饭,打发走了婆子,这几日她决定亲自带悦姐儿睡觉。悦姐儿的奶就早她来喂,免得与任氏二人交互传染,总也不得好。
曜哥儿则让喜事嬷嬷和奶娘康氏带去长公主的宜静居,小住些时日,免得过了病气。
都安排好后,郁心兰才问赫云连城,“去安王府怎么样?怎么回得这般迟?”
赫云连城道:“安王爷闻言自是又惊又喜,倒是安王妃……似乎是惊愕惶惑了一下。送去倒没用什么时间,只是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子恒,就多聊了几句。”
看来,安王府真是有问题了,看来这么大具尸体在安王府失踪,安王妃是知道一点内幕的。
只是,让郁心兰不能理解的是,荣琳郡主被人打死了,身为她的母亲的安王妃,怎么还会帮着藏匿尸体?
她想了想问,“明日你要入宫吗?”
赫云连城摇了摇头,“不了,我在府中陪着悦姐儿。”
郁心兰心中一动,她跟连城进宫不过一夜兼一个白天,府里的喜事嬷嬷家中就出了事儿,待这个嬷嬷一走,悦姐儿又生了病,这事儿来得真及时。若真是嫉妒她生了嫡长孙,却为何不是向曜哥儿下手,而是悦姐儿?
仿佛是要绊住连城似的。
郁心兰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定是我们已经查到了什么,触到他们底线的东西了,只是我们忽略了。”
赫云连城抬眸看了看她,“你觉得是什么?”
郁心兰想了一圈没想到,丧气地道:“都说了是我们忽略的东西了。但我们绊住你,肯定就是不希望你再查下去,或者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等过得几日,他们就能处置妥当了。”
郁心兰抬眸看着他道:“这么分析吧,若是悦姐儿不生病,你明日打算去干什么?”
“先入宫请求皇上,再问一问暗哨们有无发现。”
郁心兰摸着下巴仔细地想,忽地灵光一现,“安王府!”
“你派暗哨盯着安王府对不对?原本,宫里已经结了案,皇上也表面上认可了,那么,就没有再将安王和安王妃禁足的理由了,至少皇上那边得发话让他们自由,他们可能没发觉皇上派了剑龙卫暗中盯着他们,但却很戒备你。”
“因为上回你坚持要给荣琳验尸,他们肯定会想到,你已经暗中验过尸了,只是碍于男女大防,不敢向皇上承认。所以即使皇上撤了监视安王府的人手,他们认定你也一定会派人盯着安王府,所以才要来害悦姐儿,让你不能安心查下去。”
赫云连城闻言,也觉得有理,眸光顿时一亮,“这么说,荣琳的尸身,应当还在安王府中。”
上回虽是让大理寺的人马搜了一下安王府,可王府这么大,他们自己的家自己最熟,要藏一具尸体太简单了。
郁心兰笑了笑道:“那我们就让他们安心吧,这几日你就好好在家陪陪我。等他们想办法毁尸灭迹的时候,再去抓个正着。”
她倒是十分好奇,到底要怎么样的目的,才能让安王爷与杀女儿的凶手合作。
第二日一早,长公主就遣了人过来问悦姐儿的情况,郁心兰回复说“不大好,要多养些时日,还请母亲放心,尽量少来走动,免得过了病气。”
二奶奶和三奶奶听到讯儿后,也赶来问候,送上了一份礼物,然后安慰郁心兰,“大嫂不必太担心,虽说小孩子出痘子容易早夭,但也常有挺过去的。”
郁心兰总觉得二奶奶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跳动的光芒是兴奋的,所以毫不动摇地道:“我的悦姐儿自然挺过去,她先天身子骨好,又有吴神医在这,有什么可担心的。”
二奶奶和三奶奶只能陪着笑,“这是自然。”
正说着,西府的蓉奶奶和惜奶奶也过来探望,几个妯娌便坐在暖阁说话儿。
几位奶奶的丫头们在院子里候着,自有静思园的丫头们请她们到茶水房取暖。
丫头们坐在一起,自然是聊主子又打赏了多少银钱,哪个被哪位爷看中了这类。一名叫圆素的丫头笑道:“府中的人都说静思园的姐姐们最漂亮,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千荷眼睛一亮,笑问道:“是你们蓉奶奶说的吗?有说咱们几个姐妹里,谁最漂亮吗?”
“自然是巧……”她刚开了个头,就另有一名丫头咳了一声,她便再不肯说话了,只笑着捏起千荷腰间的荷包道:“好漂亮的绣功呀。”
千荷倒不居功,“是千叶姐姐绣的。她送了我们一人一个。”
说到千叶和巧儿昨晚被打了板子,西府的丫头们便相约去探望一下。待主子们告辞,丫头们也随着走了。
千荷忙去上房回话,郁心兰听了只是笑,“提到了巧儿?”
郁心兰将调查的目光着重放在任氏这边,让人仔细询问了她近几日的日常起居,接触过什么人之类,慢慢便锁定了一个人……小花园的新升上来的管事乐妈妈。
这位乐妈妈是二奶奶的人,上回二奶奶滑胎,小花园的几位管事受到了牵连,被远远地发卖了,特意提了二奶奶的陪房婆子。
这位乐妈妈平时就爱找任氏聊天,这几天特别殷勤,还送了一卷羊毛毯子给任氏。就是这卷羊毛毯子,吴为验查了,给狗儿多蹭了几下后,没两天,也开始出痘子。
郁心兰理出头绪,立即将人绑起来,交给长公主发落。二奶奶听了讯儿,惊得半天喘不上气,忙忙地跑到宜静居去告罪,哽咽着道:“真没想到她是这样黑心肝的,居然连府里的主子都敢下手,二娘只管处置便是。”
这是要摘清自己。
郁心兰不禁在心中好笑,她倒是没怀疑过二奶奶,二奶奶真要害宝宝们,就会用别人的人,至少是侯府的家生子。
不过,什么人都能寻上二奶奶的人来办事……郁心兰真不知该说二奶奶什么才好了。
拿了乐妈妈问话,最后竟问到了巧儿的身上,说这卷羊毛毯子,是巧儿给的。
再捉了巧儿来问,巧儿却说是在府中的花园中拣的,她见毯子不错,问了一圈没人认领,就随手送给了花园的管事乐妈妈,算是个人情。
后面又寻了几个丫头媳妇子来问,说前几日巧儿的确是拿了一卷毯子问人来着。
这事儿似乎走入了死胡同之中,郁心兰郁结于心。
长公主这边也不好处置,虽说悦姐儿是给巧儿害的,可到底是无心之失,只能打几板子小惩大戒。
这番折腾下来之后,已经过了正月十五,官员恢复了早朝。悦姐儿的病情还没好转,但赫云连城再不愿,也得每日去朝中点卯。
郁心兰则安心在家带孩子,每天愁眉不展。巧儿的板子打得不多,趴了几日后,便一瘸一拐地到上房来伺候,但郁心兰一想到悦姐儿如今这蔫蔫呼呼的样儿,是巧儿所害,就对巧儿愈发的冷漠生疏,几乎连正堂都不让她进了。
这日郁心兰刚给悦姐儿喂完了奶,蓉奶奶便推了门进来,笑盈盈地道:“我来看看弟妹。”
郁心兰忙给让座,蓉奶奶问了悦姐儿的情况,又说了些闲话,这才转入正题,“我家爷是个正经人,府里那么多丫头,也没见他对哪个看得上眼,偏偏那日过来吃团年饭时,就是看中了弟妹身边的一个丫头。”
郁心兰讶异地扬了扬眉,“不知是哪个丫头能入荣爷的眼?”
蓉奶奶颇不好意思地道:“是巧儿。若是弟妹得力的,我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偏是弟妹也瞧她不顺眼,不如就让给我吧。”
郁心兰半张了小嘴,十分惊讶,半晌才喃喃地道:“若真是荣爷看得上的话,那也是她的福气。”遂扬声问紫菱,“去将巧儿叫进来吧。”
紫菱应了一声,转身出去,过了会子复又转回,禀道:“偏不巧,安妈妈打发她出府办针线去了。”
郁心兰便歉意地对蓉奶奶道:“这样吧,待她回来,我就让安妈妈领了她过去。”
只让个管事妈妈带过去,就是为奴为婢听凭蓉奶奶的意思了。
蓉奶奶听了这话,心里头十分高兴,又说了几句宽慰的话,要她不要担心悦姐儿,悦姐儿自会吉人天相的,这才走了。
待蓉奶奶一走,巧儿便从侧门走了进来,给郁心兰跪下磕头,“婢子今日便作别了,望大奶奶一切安好。”
郁心兰点了点头,轻声道:“只是委曲你了。”
巧儿笑了笑,“婢子知道奶奶重承诺,只要想到日后有富贵的日子,婢子就不觉得委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