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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心兰挑好了花样子,交给千叶,叮嘱道:“要尽量快一点,别的活计都放下,先把花样子描下来,就在这描,一会子给我看看,缎子来了就立即开始做这个……唉,都怪我粗心,居然将这么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千叶应了一声,退后几步,坐到一旁的小锦杌上描花样子。
紫菱见大奶奶秀眉微蹙,忙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也是婢子疏忽了,竟忘了月末是老祖宗的大寿。”
进入了八月,才想起这么重要的事情,不知道现做一套福寿双全的夹棉衣帽,还得来不来得及。
去年是散生,只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寿面,今年却是郁老太太七十五的生辰,在这世间已经算是高寿了,郁府自然要大办一次。
若不是郁玫送了帖子过来,问郁心兰准备了什么寿礼,好对比着安排,郁心兰怕是到现在还没想起来。
她恼得直拍自己脑门,“怀了孕的人就是笨。”又安慰地拍拍紫菱的手,“不怪你,你这些天都在童嫂子那儿帮忙,也辛苦呢。”
今日一早,紫菱终于劝得童安氏离开京城了,佟孝给出面请了镖师托人镖,一路上不会有什么危险。郁心兰让紫菱暗示了她们母子,先到一个地方,之后再转请另外的镖局,往目的地……也不知童安氏听进去没有。
她也只能帮到这里了,管太多闲事,怕被皇上知晓了,会怪到连城头上。她还是自私的,总是先想着自己的家人。
此时,锦儿和芜儿两个带着几个小丫头,从宜静居抱了几匹颜色老成,质地却极佳的华缎,走了进来。
芜儿屈膝福了福,笑盈盈地道:“长公主殿下听说是给老祖宗用的,当即便让纪嬷嬷拿出了十几匹缎子,婢子们不敢多拿,只挑了这六匹,由奶奶选着,余下的,婢子原说再送还回去,殿下却说不必了,只管以后留着送人情也好。”
郁心兰含笑道:“母亲就是疼我。”
说着看起了华缎,到底是宫里赏出来的缎子,非市面上出售的可比。不单是花样繁琐贵气、颜色亦是鲜亮中透着稳重。
郁心兰挑了两匹,一匹棕绛红印万字不断头暗纹的,一匹靛蓝祥云纹的,都适合老妇人穿,庄重又不失贵气。
挑好了,郁心兰便吩咐道:“芜儿,将这两匹缎子送去西厢房中,千叶这阵子就住在西厢好了,待做好了衣裳再回自己屋子。其他的就收进库里吧。”
千叶忙起身应了一声。
芜儿和锦儿立即将缎子抱了出去,屋里又只留下了郁心兰、紫菱和千叶。
紫菱一边为大奶奶打扇,一边与大奶奶商量着其他的寿礼。古人兴送礼送套,又讲究福寿双全,礼品要双数。
“一般的寿礼,你按着往常的例子准备,我记得上回陈夫人送了我一尊白玉观音,你一会去取了来看看。老祖宗高寿,要有菩萨保佑着才好。”
紫菱应了一声,忙带人去跨院的库房取白玉观音。郁心兰单手撑着头,有点昏昏欲睡。千叶安安静静地在一旁描样子,眼睛都没四处乱扫。
千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立在竹榻前打量了一眼,见大奶奶睡着了,便取了一块大方的绢巾子,轻轻为奶奶盖上,又立到千叶身边瞧了几眼,才蹑手蹑脚地退出去。
待郁心兰再醒来时,已过了两刻钟,紫菱已经将白玉观音给找了出来,她看过后觉得不错,便道:“就是这个了,你用匣子装好。三姐姐那里,既然使人来问,总要给回个话去,免得礼送重复了,老祖宗拿着也无用。就你跟锦儿去一趟吧。”
紫菱早就备好了掐金丝珐琅彩的礼盒,小心地将白玉观音收入盒中,放在内间的隔柜中收好。出了内间,见大奶奶已经将名帖给准备好了,忙道:“奶奶不记得了么?您上午才吩咐的,让锦儿和芜儿去唯美坊取样品。”
郁心兰这才恍然,“是啊,她俩个都有了差使,可是,让你一个人去也不妥当。”
紫菱笑了笑道:“您不是有四个大丫头吗?巧儿留下服侍您,千夏却是可以跟着去的。”
郁心兰有些迟疑,“千夏?她才提升不久,若是去王府失了什么礼数……”
紫菱道;“婢子会看着她的。”
郁心兰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待明日锦儿和芜儿陪你去回话也不迟。”
紫菱便没再劝。
千叶将描好的图案交给郁心兰看,郁心兰点头赞好,“就按这个绣吧。”
千叶便屈膝退出上房,到西厢房裁布做福寿双全服。千荷和千夏、千雪都过来帮忙,几人有说有笑,手脚倒也极快,入夜前就将面料裁好,绞了边,只待千叶绣好花样后,就可以缝上了。
晚饭的时候,郁心兰与赫云连城说起老祖宗大寿之事。
赫云连城瞥了眼她的大肚子,十分迟疑,“都八个月了,不去老祖宗也不会怪你的。”
郁心兰直冲他撒娇,“我是一定要去的。”
最后赫云连城还是妥协了,称一定会护着她去。
郁心兰将自己的计划说与他听,“回去后就先回槐院歇着,待宴席开始之时再去膳厅,这样就不至于见太多客人。”
连城想了想,点了点头,“这样也好,我先帮岳父待客,开宴时再去槐院接你。”
第二天,大约是早晨那碗墨鱼肚片汤有腥味,郁心兰竟吐得胃都快翻出来了,紫菱急忙请了吴为过来请脉。吴为开了药方后,叮嘱郁心兰多躺躺,让丫头们好生服侍着。
仁王妃那边还在等回音,锦儿和芜儿两个却是要服侍她,走不开了,郁心兰这才叹气道:“把千夏叫进来吧。”
千夏进屋来福了福。郁心兰正色叮嘱,“一会子你跟紫菱姑娘去仁王府回信儿,记得多看少说,紧跟着紫菱就是了。你才提升没几个月,这是头一回出府办差,别让我失望。”
千夏忙屈膝道:“婢子定不会丢了侯府的脸面。”
郁心兰这才挥手,让她们快去快回。
紫菱带着千夏,由千荷和几个三等丫头陪着,一同到仁王府,给仁王妃郁玫回话。
郁玫很亲切地让紫菱坐下,紫菱推辞了半晌,连说不敢。
郁玫嗔道:“你是从老祖宗屋里出来的人,怎么就不敢了?”
紫菱才不得已挨着锦杌的边,侧着身子坐下,呈上郁心兰备的礼单道:“这是我们大奶奶准备送给老祖宗的礼单,还请王妃过目。”
红蕊拿过礼单,呈给郁玫,郁玫细看一眼,便笑道:“可不是该合一合单子,我也正打算送一尊玉观音,若真是送了,一间屋里摆放两尊观音,却是不好。”
紫菱含笑捧场,“是王妃您想得周全。”
郁玫将礼单放到几上,指着千夏,令红蕊道:“带这个丫头下去吃些果子,我与紫菱说说贴已话。”
紫菱推辞不得,只得回头与千夏道:“跟着红蕊姑娘,切莫乱跑。”
红蕊笑道:“紫菱姑娘且放心,我就带她到隔间坐一坐。”
说罢牵着千夏的手出正厅。
千荷等小丫头,只能在正房的台阶下候着,早有仁王府的小丫头将她们请到一边的小厢房玩去了。红蕊便只带着千夏进到西厢房。
千夏也没半分不自在,在小圆桌边坐下,自动地拿起茶壶,给自己沏了一杯茶,再顺手给红蕊沏了一杯。
红蕊在后面将头闩好,笑问道:“这回大奶奶怎么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千夏笑答,“大奶奶原是不让的,只今早吐了,锦儿和芜儿要服侍她不得闲,巧儿又不是她信得过的,所以只有差了我来。”
红蕊走到她对面坐下,小声问,“老祖宗生辰,大奶奶会不会去?”
千夏道:“自然是去的,别看大奶奶八个月的身子了,灵活得很呢,隔一会子就要到院子里溜达几圈的。不过那天到了郁府,大奶奶会先去槐院歇着,等大爷来接。”
红蕊蹙了蹙眉头,“这样可不好,你到时想法子让大奶奶自己出来,先去菊院,再去膳厅,就成了。”说着,递过一只荷包,很郑重地道:“仔细给王妃办事的人,王妃是不会亏待的。”
千夏忙喏喏地应了。
只躺了一刻钟,郁心兰便觉得浑身不对劲,直嚷着要到林子里坐坐。丫头们没办法,只好传了抬肩舆,支着曲柄伞,陪大奶奶到小树林的凉亭里纳凉。郁心兰又使人去请岑柔,妯娌两说说话儿。
侯府的树木不算大,不过树荫繁茂,出了屋子,郁心兰便笑道:“总算没那么闷气了。”
锦儿无奈地道:“奶奶就是躺不住。”
郁心兰轻轻哼着唱,随便告诉她,“你告诉你,你可得记住了,过了六个月,就要多走动,这样才好生。要不然,就你这小身板,怕是会生得很辛苦。”
锦儿的小脸腾地便红了,娇羞捂脸,“奶奶您说什么呢!”
一旁的小丫头都笑了。
郁心兰轻笑道:“你下个月就要出嫁了,这事儿迟早要经历的,我这不是传授经验么?”
要不是身边没有得用的人,郁心兰硬咬着不松口,只怕年初安亦就将锦儿给娶回家去了。
怕大奶奶再拿她到了取笑,锦儿紧走了两步,赶到前面,将后脑勺留给郁心兰,郁心兰便扭头看向芜儿,“芜儿也快十七了吧?”
芜儿心一跳,又是羞又是盼,却只敢咬唇轻轻“嗯”了一声。
郁心兰笑道:“我帮你留意着,你自己也只管挑,看上了谁,就告诉我一声,我再去帮你问也成。”
女孩儿家的,年岁到了,自然会恨嫁,一开始,芜儿还以为大奶奶要多留自己几年,这也是一种信任,就只是怕,到时自己年纪大了,配不到好人家。这会儿听了大奶奶的话,立即涌上一阵感动,原来,大奶奶还是关心她的,却又怕大奶奶再口出什么惊人之语,让她在这么多小丫头面前下不了台,就干脆低头娇羞,不答话。
好不容易到了凉亭,郁大媒人再没做媒的机会,扶着芜儿的后下了肩舆。却不曾想,凉亭里已经被人给占了。
赫云策和赫云杰及西府的赫云荣、赫云琏,正在凉亭中下棋闲聊,几名长随守在亭子外服侍。
众人见到郁心兰的肩舆,忙站起来见礼。郁心兰也觉得挺尴尬,干笑道:“真是巧啊,你们也在……那你们聊,我去湖心亭纳凉吧。”
赫云杰立即道:“哪能让大嫂劳动,还是我们去那边吧,这里地势高,看得远,就让给大嫂。”
赫云荣是个圆滑的,自是赞同,赫云琏总是木着一张脸,也不知他心里到底怎么想。赫云策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明明是我们先来,哪有我们这么多人,让她一个女人的道理?”
赫云策如今还闲置在家,却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而认为是大哥连累了他,若不是大哥去向父亲告密,若不是父亲已经得知了,永郡王爷也不会那么快动手,他定然会有时间将马料调换过来,此事却也不会这么容易就被揭穿,他自然也不必被免职。
因为赫云靖,连带着郁心兰赫云策也恨了起来。
郁心兰心中顿时不忿,这人有没有一点风度?小嘴巴却极甜地道:“那就麻烦几位叔子大伯了。”
赫云荣连道“应该的”,正要支使小厮们收拾石桌上的杯盘,赫云杰转眼瞥见了巧儿也在,却是笑道:“反正都是自家人,这凉亭也足够大,不若咱们在一处纳凉好了。”
此言一出,其余众人都以一种非常难以理解的眼神看向赫云杰,此人的脑袋里除了女色,还装了些什么?
赫云杰将话说了出来,才觉得不妥,只得嘿嘿干笑了两声,赫云琏立即站起身来,简短地道:“走!”
赫云荣和赫云杰立即起身,赫云策虽是万分不愿,却也不便强行留在凉亭,免得被人说闲话,也不得不起了身,往亭外走。
小厮们立即到亭子里,手脚麻利地收拾好茶具,跟在主子身后,扬长而去。
锦儿和芜儿带着丫头们收拾好了凉亭,郁心兰才轻闲地坐在小石凳上纳凉。不一会儿,岑柔来了,三奶奶和二奶奶也来了。
郁心兰忙让坐,吩咐锦儿沏茶。
二奶奶这段时间都无精打采的,是被三奶奶给强行拉着来散心的。岑柔倒是心情好,她嫁入侯府还未半年,正与四爷蜜里调油着,脸上时时带着笑。
三奶奶说话,总是能一下子捅到人最痛的地方,磕了几口瓜子,便问岑柔,“四弟妹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喜?”
岑柔的小脸一僵,婆婆虽没问她,可这阵子自家的母亲却问过几回了,说是要赶紧怀了孕,才能完完全全地勾住男人的心云云。今个儿早上才来的月事,就听到三奶奶问这话,仿佛就是在嘲讽她。
郁心兰淡淡地瞥了三奶奶一眼,“这有什么,我也是大半年后才怀上的,柔儿嫁入侯府才不过五个月,有什么可急的?”
岑柔感激地看了郁心兰一眼,三奶奶也忙笑道:“我是太心急了些,希望咱们府里能多几起子喜事……”
郁心兰笑了笑,“想要添喜,你自己怀上不就是了?”
三奶奶心下顿时恼了,这个大嫂,明知三爷是什么情况,还来说这种风凉话!
心下气不过,三奶奶便想起三爷说的一桩事来,含笑道:“对了,听说大嫂的嫡母得了癔病,被送去庄子上静养?前个儿,三爷在皇上身边当差时,正遇上仁王妃的喜报送入宫中,皇后娘娘便说,若是亲家太太的癔病已经好了,就接回京来,好照顾一下仁王妃,若暂时未好全,也让亲家太太回京医治呢。我就在这恭喜大嫂了。”
三奶奶是个人精儿,上回王夫人借侯府这方宝地算计温氏,她虽未完全知晓,却也猜了个大概,知道郁心兰与王夫人的关系肯定不好,这才想起这话儿给她添堵。
郁心兰的睫毛颤了颤,郁玫怀孕了?上回在庄郡王府见面时,只说可能有了,这回倒是确定了。一般女子怀头胎,都不大稳定,所以头胎的前三个月,一般不会向外发喜报,喜报只会送到亲戚的手中。
郁玫的婆家是皇上皇后,送喜报入宫倒是有的。
不过最近,关于王夫人会回京这个话题,她已经分别从几个人的口中得知了,却没听郁玫说过一句,实在是不象郁玫的风格,莫非是在故弄玄虚?
王夫人回来,又能怎样?
郁心兰想来想去,也没想到王夫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流来。于是,彻底无视三奶奶,只含笑问她们要不要尝一尝桂花糕。
今年的桂花开得早,现在的侯府,走到哪里都是一阵浓郁的芬芳,令人精神一振。
四妯娌说了会子闲话,便各自散了,郁心兰见时辰不早,便回屋等候相公下衙回家。
刚回到屋内,赫云连城便挑了帘进来。见到她便眉毛一抬,显然是有话要说。
郁心兰忙打发了丫头们退出去,亲自帮他宽了腰带,再多的事也没法干了,她肚子太大,有些碍事。赫云连城自己动手擦洗一下,更了衣,拉着她到内室,轻声道:“有了点线索。老三总喜欢在从醉乡楼出来后,去一家叫钱记的澡堂子更衣梳洗,应当是在那里被人下的毒。”
原来是说这事儿有线索了,郁心兰只哦了一声。
赫云连城挑眉看着她,含笑亲了她一口,“真是没耐心!我话没说完。还有一个人,也喜欢去这家澡堂,就是王丞相府的外院管家王安。”
郁心兰微微一怔,“这么说,跟王丞相有关了?”想到朝中能派出杀手,在贺尘的眼皮子低下杀人的人,应当也不多,王丞相就绝对是一个。
只不过,他要给赫云家的少爷们下毒作什么?
现下朝堂分为两派,一派是以定远侯作代表的权贵人士,一派是以王丞相为首的世家大族。
世家大族一般手握重权,但这些权利,是皇上给的,等他们年纪大了之后,总是要乞骸骨回家乡的;而权贵人士中,象定远侯这样有权的,却极少,可他们的爵位却是世袭的,不论有没有权,都能享受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是很动人心的。
郁心兰垂眸想了想,与赫云连城分析道:“其实,王丞相就算杀光了你们几兄弟也没用,皇上若是不给他封爵,这定远侯的爵位,他也抢不到。”
“况且,历代皇上都会在世家与贵族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不让他们相互融合,也不会让他们其中一方过于强大。若王丞相的所作所为是为了打破这个平衡,将手伸到贵族这一边来,那就只能说明,他已经在赫云家族中,找到了愿与其合作的人。”
赫云连城定定地看着小妻子,轻叹道:“难怪子恒总说,你若是男子,定能封侯拜相。”
郁心兰小脸一红,“我哪有这么厉害,庄郡王也太夸张了些。”她不过是看多了电视剧,大约能知道这里头的古怪而已。
赫云连城笑看着她道:“子恒只听了你的几件事,就说你很聪明呢。”
郁心兰嗔了他一眼,“你不是为这个吃干醋吧?”
赫云连城轻笑,“不是,我只是觉得,旁观者清。若要由我来看,我只能看到你的温柔、甜美、可人。”
郁心兰顿时觉得两颊生烟,直往外冒热气,“嘴越来越滑了。”
赫云连城轻轻吻住她的唇,“我说实话。”
两人温馨了一会儿,郁心兰才又问道:“那父亲觉得,会是谁与王丞相勾结了呢?”
赫云连城蹙了蹙眉道:“应当是西府那边的吧。”
其他的旁支,虽说也有继承权,但到底隔得远了,要除去的对手又太多,没这个指望,一般也生不出异心来。
郁心兰想了想,问道:“怎么就不怀疑是老三?”
赫云连城微微惊讶,“为什么你怀疑他?”
郁心兰赶紧摇头,“我不是怀疑他,我只是觉得……有句话叫贼喊捉贼,会中毒的人,不一定就无辜。如此而已。”
没提老二赫云策,是因为他一直就觉得自己是侯府的继承人的不二人选,自然会将侯府的利益摆在第一位,不屑于与王丞相合作。可是赫云杰就不一样,即使是在几年前,赫云连城落魄的时候,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这爵位多半是轮不上他,可他却又是能接触到这个爵位的人。
至于西府的那两位爷,也的确是有可疑,但他们要除去的对手也多啊,家里还是四爷五爷呢。反正现在皇上没有逼侯爷立即选出继承人来,而古代男子又早熟,待到五爷十三四岁,也就有了继承的资格了。
这两人要想成事,还得有更大的动作才行。
赫云连城听后,也觉得有道理,却只淡淡地道:“先暗中观察着,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会露馅的。咱们更不能比他们急。”
回头又说起了秋山一案,“找到了林轩,子恒将自己的一名亲卫调去了御林军,让他与林轩结交。只不过,子恒说,这种方法太慢,最好是皇上能明确表示出有意立谁为太子,或许,那些人等不及,便会再次动手。”
郁心兰蹙眉道:“这样不是挺冒险?”将那位皇子推到了风口浪尖呀,成了旁人要暗杀的目标。
赫云连城道:“只是建议皇上,最后还是要由皇上来定夺。人选的确为难。”
要选皇上最信任的,貌似就数明子期了,可皇上哪会舍得上这个唯一的嫡子冒险?
郁心兰也觉得这事儿为难,只得安慰他,“或许能从林轩那里得到些线索。”
“林轩此人循规蹈矩,家中有一妻一子,平日里从军营出来后,就是回家陪家人。”
郁心兰暗暗心惊,那边的人,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可见是谋划已久的。
论完了这些事,饭点也到了,用过饭,小两口又坐到暖阁。赫云连城就着灯光看书,郁心兰则雕香木珠子,做手串送人。
两天后,郁心兰接到郁府递来的帖子,告知她王夫人已经回京了。
这一次王夫人回京后,立即就入宫向皇后娘娘请罪,认错态度极其良好。皇后也缓和了神色,教训了些家和万事兴的道理,王夫人恭顺地受教。
再回到郁府,只是为了时常能照顾一下已经怀孕的三女儿,王夫人一副贤惠容让的模样,并没要求温氏交出中馈权,还每日去梅院给老太太请安。因着王夫人的改变,郁老爷也似乎渐渐放下了心防,开始与她渐弃前嫌……
郁心兰听了弟弟的话后,沉思了片刻,便道:“她要如何,只管随她去,反正她是回京照顾你三姐的。”
说起来,也是宫里的婆婆无法教导初怀孕的媳妇,才会有这么一出,也没什么可在意的,小心观察就是了。反正她怀了身孕,可以不回府去拜见嫡母,只派人送了些礼品回去。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便到了下半月,京里渐渐传开,皇上令南平王携世子入京,主持今年秋季的武举。而郁心兰从连城的口中得知,这是淑妃娘娘提出的人选,皇上竟也允了,朝中得知此事的大臣,都心生不满,觉得皇上宠淑妃宠得有些没边了。
不过这些都不能让郁心兰烦恼,烦的是荣琳郡主连着给她递了几张帖子求见,她不得不应上一回。
荣琳一见到郁心兰就眼眶一红,娇怯怯地道:“姐姐,你答应过帮我的呀,可现在……南平王世子就要入京了。”
郁心兰看不得美人垂泪,忙递上帕子,轻叹道:“来来来,擦一擦,这不是还没入京吗?你就哭什么呢?”
荣琳哽咽道:“也就是九月初的事儿了。从驺州到京城,不过是一个月左右的路程。”
不想嫁,就说一个月的路远,不想让人家来,却说路近。
郁心兰垂眸暗笑了一下,颇为无奈地道:“你也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了,我哪里还能动?但凡是轻松一点,我也会递折子请旨入宫,到太后和皇后面前为你美言几句。”
荣琳赶忙道:“没用的,我递了几次请折,太后娘娘都不见我。”
郁心兰叹息得更重了,“你看,太后曾经答应过你,让你自行选婿的,却也不愿见你,可见皇上是铁了心的。我……实在是爱莫能助。”
荣琳顿时就抽泣了起来,“郁姐姐,我……我真想……一死了之了。”说着扑到桌面上,哇地一声哭泣开了,“人人都道我是金枝玉叶,却不知从小为了讨好太后和皇上,我……”
郁心兰赶紧拿帕子给她擦泪,顺势堵住她的嘴,这些皇家的恩怨,可千万别在她的屋里说!
随即又感觉颇为无奈,“我纵使想帮,也帮不了你的。”
荣琳忽地抬头,“能的,只要姐姐愿帮我,就一定能的!过些日子郁府不是要办寿宴吗?我也接到了帖子,”说到这,脸红了红,“只要姐姐能安排我见个人,哪怕是不要名声,我也愿意!若是能成,我一定会尽力回报姐姐。”
郁心兰貌似心动地挑眉,“怎么回报?”
“我……我那回在太后宫中,听到皇后娘娘的话了,我知道姐姐不喜欢嫡母,我可以求太后,再将其送回庄子上去。太后还是很疼我的。”
意思是,只要不与皇上的意思相悖,太后都答应荣琳的肯求是吧?
郁心兰垂了眸,显出几分犹豫,心中却在冷笑,还真是一环一环套得好。
先是请回王夫人,让她胡思乱想,担心娘亲的地位不保;接着又是仁王替老祖宗办寿,请来众多朝中亲贵;再是荣琳苦苦哀求,还允她事后会帮她将王夫人送回庄上去。
若她真在郁府助荣琳私通,以这时代严苛的礼教,只怕会被旁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若是到时荣琳再反口不认,她就成了诽谤郡主名节,那可不是一般的罪名,只怕连赫云少夫人的头衔都保不住。
这一番算计的确是步步为营,可惜得很,她根本没将一个王夫人放在眼中,所以也不会为了将王夫人赶回庄子,就干这么危险的事儿。
到最后,不知郁玫想要的是什么结果,不过她连自己亲生母亲都搬出来当道具,总得让王夫人知道一下。
郁心兰抬起头,神情真挚又坚定,“我试一试。”
荣琳终于破泣为笑,又说了几句闲话,才施施然走了,连强行留下来看一看连城的意思都没有,显然很有诚意另嫁他人。
入了夜,紫菱连着累了几日,有些支撑不住,可大爷和大奶奶还在暖阁闲聊,她又不能休息。
锦儿便劝她去跟大奶奶请个假,大奶奶不会怪罪。紫菱便进去禀报了一声,得了应允,先回屋了。
锦儿守在暖阁外,没多时,觉得内急,正遇上千夏从门口经过,忙唤她进来,“你守在门口,别让人进去打搅大爷和大奶奶。”
千夏点头应了,坐到小杌子上。
正房平素只有一等丫头才能进出,这会子入夜了,更是无人。千夏便将耳朵贴到了门帘上,正听到郁心兰和赫云连城在商量着荣琳郡主的事儿。
“仁王爷要出面为才老祖宗做寿,请的宾客自然就会更多,到时的门禁定不会有这么严。我想着,先问下荣琳的意思,看她中间谁,再让小厮将其引到后院来,与荣琳郡主见上一面。或是学郁琳坠入水中,这事儿多半就成了。选在荷院最好,那里不容易被人发觉,而且有一道小门通外院。”
赫云连城便叮嘱,“虽是在你家办寿,可也别落人口实,协助指使他人私会,是会受重罚的。”
郁心兰轻笑道:“郁府里都是自己的人,我才敢这样行事。”
千夏听得清清楚楚,用心记下,待锦儿回来,神色自若地与她换了差事,回屋去了。
次日一早,紫菱就进来向郁心兰禀报,“千夏的老子娘病了,想向大奶奶请个恩典,回去看一眼老子娘,今日就会回府。”
郁心兰点了点头道:“虽说她是卖的死契,可到底骨肉连心,这也是应该的。拿二两银子给她,给她老子娘买些补品。”
千夏果然不到晌午就回来了,进屋代她老子娘给郁心兰磕头,“娘说多谢大奶奶挂念。”又送上她老子娘亲手做的腌菜,聊表心意。
郁心兰和气地道:“你娘也太客气了些。”说着让人收下,却是不会吃的。
转眼便到了郁老太太的寿辰,赫云连城与郁心兰一早就起来妆扮,乘马车去了郁府。因这宴席是仁王出银子,所以朝中不少与郁老爷不熟的官员,以及勋贵们,都前来道贺。
郁心兰只去给老祖宗请了安,便到槐院休息。郁玫因是初孕,前三个月最是不稳,没有前来,只差了红蕊过来给郁心兰请安,大概也有看她是不是真的在依计行事的意思。
郁心兰算着时间,没多久,荣琳郡主便到了,自然是要来跟郁心兰说一声,她想了许久,决定下嫁给吏部侍郎当之子,请郁心兰帮忙安排。
郁心兰自是笑着应下,却在一转脸,就声称腹疼,早早地退场,回了侯府。
仁王府里,郁玫听到红蕊和小厮的回报,心情十分愉快。一会儿母亲也会暗中助力,一定要落实了郁心兰授人私通的罪名,却又不能让自己人之外的人知道。
至于荣琳想拉郁心兰下位的小心思,她会让母亲帮着掐死。这个女人并不能收拢赫云靖的心,即使嫁给赫云靖也没有用处。
宴席进行到一半,荣琳便接到了郁心兰身边的大丫头芜儿的暗示,悄悄离了席,往郁府的后花园而去。
宾客众多,郁府中的下人们全都调去了膳厅服侍,整个后院静悄悄的,她倒不担心,反正郁玫告诉了她,会有人帮着她安排好。她只待郁心兰说出是她要这么做的时候,反口一咬,就能定下郁心兰的罪名。
行到了一半,果然有名俏丫头走了出来,同样是鹅黄色的衣衫,只是面料和款式不同,远看谁又能辨得清?
荣琳与丫头换了路线,借着竹林的遮掩,悄悄往荷院那边溜去,路也是郁玫一早告诉了她的。
待行到靠近池塘之处,果然见到吏部侍郎的嫡子许公子待在池塘边,远远看去,一表人才……若是选个差的,郁心兰也不会相信。
荣琳轻轻一笑,睁眼看着丫头滚下了池塘……许公子听到水声,立即跳下池塘救人。而王夫人安排的人,也及时地冲了出来。
许公子抱着小丫头游上岸后,十分尴尬,现在天儿还不冷,小丫头的衣裳很薄,紧贴在身上,他好意救人时没多想,这会子却急了,这不得让他负责呀?
王夫人大惊失色,厉声质问,“许公子,你怎么会跑到后院中来?”
只要许公子说出,是有人相邀,那么王夫人就会立即请人来对质。
许公子果然道:“还请夫人见谅。是贺鸿兄和蒋怀兄,约我和仁王殿下来此小酌的,前面人太多了。”
王夫人一怔,跟着一惊,“不是别人约你吗?”
难道不应该是郁心瑞的小厮夏雨或冬竹吗?怎么变成了她的大女婿和二女婿?为了帮三女婿,就将大女婿和二女婿给搭进去,这可怎么得了?
正闹腾着,贺鸿和蒋怀硬拉着仁王过来了。也怪平素仁王太过谦和,两人又仗着是连襟,强拉他过来,是为了替许公子说和。
许公子父亲虽是文官,可他却爱武功,想参加今秋的武举,而仁王又是裁判之一,这两人在赫云连城的暗示下,觉得可以替许公子求个情面,让许公子记得他俩的情。
而荣琳郡主隔得远,没听清他们在说些什么,见仁王过来了,知道自己应当出场了,正好见到一名小丫头回头朝她这边使眼色,她立即整了整衣裳,优雅地迈出竹林。
来到圈中,她故作疑惑地道:“咦,怎么这么多人?不是心兰姐姐说,约我来这谈事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