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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难说清我此时突然哭泣的理由,只是猛然看见如此明媚的春光和撩眼的繁花,借景生情,悲从中来,感到心中涌动着一阵又一阵、一股又一股强烈的情感,不是伤心,也不是快乐,或者说既是伤心,也是快乐,总之感慨万千,终于抑制不住自己似乎已被压抑许久的感情,坐在草地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尽管周围人来人往,但是我已不怕害羞,也不怕隐藏什么,于是尽情地哭,尽情地流泪,尽情地奔放、尽情地消遣自己的情感。
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伪装了,为了这些伪装我们不得不拼命地假扮理智,压抑自己的情感,不敢流露真情,装得若无其事,从而被更多的伪装层层包住,越包越紧,越包越像是个木头人,透不过气来,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悲哀而毫无意义地死去。
被理智绑架的生命未必不是悲哀的生命。一个人如果能暂时地抛弃理智,尽情地释放自己的情感,尽情地表达自己的喜怒哀乐,哪怕只有短短的一个时辰,那么至少在这个时辰里,他是快乐着并幸福着的。
痛哭,能够痛哭有时就是一种快乐和幸福。
其实我们中的很多人,往往连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都没有,他们被无情的理智所绑架,在自以为得理的生命中却丧失了生命的本源,那样的生命其实才是可悲的。
马艳丽见我突然哭了起来,大吃一惊,以为我又出了什么事,正想跑过来相劝,但站在我身边驻足观察了一会,大概觉得我不像是真的出了事,便立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说一句话。
我满心感谢她没有过来劝我,没有用她那所谓的理智来劝我。好朋友不是一见到他人哭泣就要去劝,在很多时候,会不劝能不劝才能真正体现好朋友的价值。马艳丽正是这样的人,而她此刻在做的也正是一个真正的好朋友在做应做的事,她知道我有太多太多可以哭的理由,而现在也正是应当哭的时候。
我坐在平坦松软的草地上淋漓尽致地痛哭了一场,任眼泪长流,任情感狂奔,直到眼泪流干,直到情感耗尽,我才止住哭泣,用手指擦干脸上残留的泪水,站起身,对马艳丽笑了笑,轻声说道:“谢谢你!”
在我哭泣的时候,马艳丽什么都没有做,正因为如此,我要感谢她,因为她什么都没有做却似她已经做了很多。
我把长发重新捋了捋,把衣衫重新整了整,眼含泪花,静静地看着马艳丽,悄然问道:“艳丽,我是不是还很漂亮?”
马艳丽伸出手指,帮我把脸上残留的一点泪痕轻轻地揩去,又用双手柔柔地捧起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温柔有加地说道:“这样才更漂亮,还是这样最好。”
她的声音特别地轻柔,轻柔得好像母亲的呢喃,好像情人的絮语,让我有种特别的感动。我也看着她的眼睛,发现她的眼中竟也有一种别样温柔的光芒,这道光芒让我怦然心动,不觉一股热气涌上脸颊,让脸蛋一阵阵地发烧。我急忙轻轻地推开她的双手,羞涩地低下了头。
马艳丽忽然把嘴唇凑到我的耳边,几乎咬着我的耳朵说道:“琼,你是只漂亮的小天鹅,任何一个人看见你,都会喜欢你,都会爱上你的。我我也不例外。”
我心里又是一阵激动,眼泪几乎又要涌出来。
我沉默了一会,只为想努力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然后抬起眼来看着她,急忙换了一个话题说道:“艳丽,我们一起去捉蝴蝶吧。”
这正是蝴蝶翻飞的季节,在草地上,在花丛间,忽而静立小枝,忽而翩然起舞,忽而成双逐对,忽而上下翻飞。
我拉着马艳丽的手,仿佛又回到了童年。在孩提时代,我就这样在草地上拍着手、追着蝴蝶,和它们一起跳舞,和它们一起振翅或者看见一只漂亮的彩蝶收起翅膀静悄悄地立在一片草叶上休息,我就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下子捏住它的翅膀,把它捉在手里,放进一个精致的玻璃瓶中。但那是孩童时代的游戏,如今的我早已被它们的美丽所感动,早已不忍心再伤害这些幼小脆弱的生命了。
我和马艳丽在草地上追逐着蝴蝶,嘴里轻轻地哼着一支小曲:
“捉蝴蝶,捉蝴蝶,蝴蝶飞来采嫩枝捉蝴蝶,捉蝴蝶,蝴蝶飞去戏新蕊。双双对对翩翩飞,对对双双为花醉。”
马艳丽忽然驻足,看着我,惊讶地问道:“你刚才哼的是什么歌?很好听呀。”
我笑道:“我还有一首更好听的歌呢,歌名是蝶儿飞,你听我唱给你听。”
说完,我便轻声地哼唱了起来:
“蝶儿飞,翩翩两相随。
飞去泣残枝,飞来笑细蕊,
飞上采红袖,飞下戏绿帷,
飞左开芳芯,飞右合初蕾,
一对对,舞尽姽媁,
一团团,唱罢春晖。
呀,暂留青春美,偏惹红尘醉,
哪管它明朝成灰,雨微微,泪洒翠薇。”
此时,花园旁边的石子小路上有一些游人在踟蹰慢行,草地上也有几对情侣相拥着坐在温煦的阳光里窃窃私语。我找了一片平坦的草地,面向天空,尽量松懒地躺在上面,把两条手臂垫在脑后做枕头。草很柔软,也很清香。我双眼朦胧,似乎被这惹人情迷意乱的春色熏得就要睡去。
马艳丽则一声不响地坐在我身边的草地上,手里拨弄着一根小草,饶有兴致地和它做着游戏。
我看着天上的白云,它是那么地纯洁,没有一点阴影,没有一丝污垢。我是否也像那片白云啊,身在人世,却也孓然保持着纯洁、亮丽。
“艳丽,你知道吗?直到现在我依然没有男朋友。”不知为何,我突然这样悄然说道,“虽然在大学期间,有很多男生对我表示过那种意思,他们也很主动,我相信他们中很多人都很善良,也很诚实,但我都在第一时间就拒绝了他们。艳丽,你知道为什么吗?”
马艳丽若无其事地答道:“我当然知道啦,学业,你不是一向都以学业为重的吗?你在大学期间的故事我当然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什么事情你不会告诉我呢?”
我突然转过头,目不转睛地看着马艳丽,笑嘻嘻地说道:“学业,那只是我的借口,我的借口而已,谁会傻到为了学业而放弃美好的爱情?其实其实我这样做是另有原因。”
“哦?这我还不知道,愿闻其详。”
我故意拉长了声调,又顿了顿,说道:“其实我是为了你,为了你呀。”
“为了我?”
“因为我爱你,我想做你的女朋友呀。”
马艳丽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似乎不敢相信我说的话。
我继续打趣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可是有那个那个,我只喜欢女人的,嘻嘻。”
马艳丽终于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一红,从地上捡起一根小树枝,作势要打我,说道:“你,你这个小坏蛋,拿我寻开心啊。”
我躺在地上身子一滚,从她手中的树枝下躲了开去,急忙爬起身,狡黠地笑道:“我这么漂亮,如果你不让我做你的女朋友,这可是你的损失呵,哈哈。”说完,一溜烟地就跑开了。
马艳丽拿着树枝在后面追,一边追,一边挥着树枝,嚷道:“你还拿我开心呐,瞧我不捉住了你,打你的嘴。”
我哄她道:“来呀,你来打我呀,你抓住了我,才见你的本事。”
马艳丽大声叫道:“我来了,你别跑。”
等她追过来时,我已经跑得远远的,绕着一处小花坛和低矮的假山,冲着马艳丽做着鬼脸。
“好呀,有种你别绕着跑,让你尝尝马氏家法的厉害。”
“哎呀呀,不好啦,老公打老婆啦,家暴啊。”我故意大呼小叫地嚷道。
快乐的时光总是特别短暂,就在不经意之间太阳早已西斜,西边的天空铺满了瑰丽绚烂的红霞,在流光中艳丽非常。远处的山峰连绵迤逦,好像亦被晚霞披上了一层如梦似幻的彩色衣裳。
我和马艳丽肩并肩地坐在草地上,共同欣赏着眼前壮丽的美景。多美的景色啊,多好的时光啊,多么灿烂的生命啊。如果我能让时光停留,我宁愿一生一世坐在这里,即使化作顽石也在所不惜。
可是时光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它不会为任何人停留,我们每个人都没有能力把它留住,我当然也无法留住它。
忽然,从一个踟蹰而行的老人手里握着的一个收音机里传来一首老歌,却很应了此时的景色,此时的心情。
“时光一去不回头,往事只能回味。”老歌里唱道。
是啊,往事只能回味,对明天而言明天迟早都会来临,今天的事就会成为往事,成为只能在明天的回味中重温的往事,而回味中重温的往事,却会比今天的事多出许多许多的感慨,多出许多许多的心酸。
我和马艳丽正被夕阳下绚烂的天空陶醉的时候,忽然我听见不远处的一个妇人说了一句话,声音虽轻,但这句话随风飘进了我的耳朵,立即破坏了我在这夕阳下的美丽心情,如一把冰镐一样迅速击碎了我冰清玉洁的心。
“咦,她不就是电视上的那个女人吗?看看她,在这里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闹的,果然有神经病,而且病得不清呢。哎呀,这种精神病人怎么能放出来呢,应该永远关在铁笼子里才不会害人啊。”
她一边唠叨着,一边对着我指指点点,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果然,旁边有好几个人都对我投来了异样的目光。
我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动弹,只是咬紧了嘴唇,把手握成了拳头,拄在地上,勉强撑住不断颤抖的身体。我的眼睛虽然仍旧看着西天的晚霞,可是落入眼中的只有苍凉的空白。
马艳丽见我神色有些异常,忙安慰我道:“这些爱嚼舌的女人就喜欢胡言乱语,不要听她们的。”说完,又握着树枝起身冲过去,冲着她们大喊道:“你们再敢胡说,小心我打你们。”
女人们嘀咕道:“疯劲来了。”却忙乱地避了开去。
其实我知道,这些人并非胡言乱语,毕业典礼上的事情已经成了我挥之不去的丑闻,这两天电视新闻中一直在滚动播放着体育馆里发生的事情,我是这件丑闻的主角,成了市井百姓茶余饭后快活消遣的谈资。这对于我原本骄傲的自尊心来说,不啻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可是,虽然我内心波澜起伏,但是我表面上仍然表现得相当平静,好像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对任何挫折都会看得非常平淡那样,只是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我没有什么,她们想说就让她们说去吧。”
不管别人怎么说,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我心自归我心,我意自属我意。于是我仍旧端然坐在那儿,坐在那片郁郁葱葱的草地上,和马艳丽肩并肩地坐着,一动不动,看夕阳,看晚霞,看太阳渐渐落山,看天光渐渐暗淡,直到远处公路上的路灯一排排地全都亮起来,直到远山的天际线和渐渐升起的似是雾霭的薄暮渐渐地融为了一体。
花园里只剩下我和马艳丽两个人了。
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我看见我们身后留下了两道狭长的影子,两道影子紧挨在一起,在草地上勾勒出一道金黄色的边框,幻变出无限梦幻般的色彩。如果太阳有心,就请不要收走那最后一道余光吧,请把它留给我们,让我们永远这样,肩并肩地坐在一起,融化在你那闪动着梦幻般色彩的光芒之中。
当路灯全部亮起来以后,当远方全部被暮色侵袭以后,当马路渐渐变得空旷以后,当眼前已实在看不清什么景致以后,马艳丽终于推了推我的肩,悄悄地对我说道:“琼,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回去?现在就回去吗?”我心里默默地说道。
我没有动弹。
轻风吹动着我的长发,缕缕发丝在风中潇洒地飘扬。轻风吹动着我的衣襟,片片衣襟在风中温柔地荡漾。我不想现在就回去,如果我的眼前已因为黑暗而看不见任何美景,我愿意让我自己成为这个世界里的一道美丽的风景,长留在这个世界的心里。
一分钟,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时间就这样匆匆地过去。我仍然端坐在草地上,任轻风吹扬我的长发,任轻风荡漾我的衣衫。
我似乎仍在细细地品味着这夜风的美好,我似乎仍在默默地咀嚼着这暗夜的寂寥,所有的爱和心痛一起袭来,我已几乎无法承受这最后告别时对我的伤害了。
哦,再见了,夕阳。哦,再见了,夜风。哦,再见了,我的爱人。
夜已很沉,沉得似乎可以听见夜鬼在遥远的地方一声声地凄凄哭泣。我已不知现在的具体时间了,时间对我似乎已经失去了意义。但我终于同意了马艳丽的请求回去吧,还是回去吧,即使有再多的流连,即使有再多的忘返,到头来生命还是要回到它原本出发的地方。
我要回去的地方当然就是医院,当然就是那间堪比牢狱的孤独可怕的病房。
从草地上站起来是多么痛苦的一种选择。我默然无语,站起身,跟在马艳丽身后,慢慢地向病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我们悄无声息,谁都没有说话,谁的心里都好像装着沉重得难以提起的心事。我们就这样默然无语,低着头,一声不响地向病房的方向走去。
通向病房的这条路好像隔着千山万水,通向病房的这条路好像恁般崎岖曲折,但是我们不顾千山万水,但是我们不顾崎岖曲折,我们一步一步,不停息,不转弯,默默地向着病房的方向走去。
可是当我们就要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我们突然站住了,呆立在病房门外,惊讶地看着那间病房。
病房里灯光大亮。
我记得溜出去的时候时值下午,天空还亮得很,那时根本不会开灯。灯一定是天晚了以后才被人打开的,开灯的人一定已经发现我不在病房里了。像我这么重要的一个病人却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溜走了,这可是当班护士的严重失职,他们一定已经为寻找我而忙里忙外,乱成了一团。
可是当我走进医院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任何慌乱的痕迹,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一切都是安然有序,一如既往。除了我那间病房突然亮起的灯光外,没有任何令我不安的反常情况。
那间病房的灯是谁打开的?难道是晚间来查房的护士?如果是这样,这里现在不会这么静悄悄呀。开灯的一定另有其人。是谁呢?到底是谁呢?
是谁开的灯根本不用去猜了,因为当我一脚踏进病房的时候,一切都了然于眼前。
病房里竟然站了一堆的人!
如果我细数一下,这堆人应该有六个。站在中间、背负着双手的是瘦弱细长的于校长,在他身边不停地搓着手掌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的人就是马教授,另外还有四个人,均上下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其中三人戴着墨镜,头发梳得整齐而油光发亮,却不知是什么来历,我从来没有见过这几个人,也没有见过穿着这身衣服的人。
他们正在我的病房里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