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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
高景祚被请上山时,云沧海又恢复成老木寨寨主苍云飞的模样。
晚膳后,已是酉末戌初了。
看着柳毅护送临湘王去休息的背影,颜隐神情淡淡,可是看着郑安若的目光中却有着些许的紧张和期待,他问道:“安若是知道临湘王的矿山是作为他用的?”
郑安若眨眨眼睛,然后缓缓点头:“知道那么一点点。”
颜隐虽然脸上还是淡淡的,可是悬着的心却突然放了下来。他的直觉向来灵敏,直觉告诉他,郑安若似乎知道高景祚的秘密。但他担心的是郑安若所说的答案,他担心他等来的是和直觉相反的答案。
幸好,她没有骗他。
郑安若见他久久不做声,忍不住道:“隐隐不再问了吗?”
“问什么?”
“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啊?”郑安若兴奋道,“这才是最精彩的部分,不是吗?”
颜隐笑着摇头道:“不,你已经说了最精彩的部分。”
郑安若想了想道:“隐隐是觉得王爷大叔自掏腰包,替朝廷命官代养家眷一点都不精彩吗?”
颜隐冷笑道:“当然。堂堂大晏的临湘王居然沦落到要靠绑架官员家眷来达成目的的地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郑安若道:“这说明王爷大叔有爱心啊。”用自己的钱,替别人养老娘还有老婆孩子,也算得上爱心人士啊。
颜隐道:“若非你揭破,我也很难相信他竟然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
郑安若浅笑道:“隐隐,难道不怀疑我只是在戏耍云大叔?”
“你会么?”颜隐淡淡道。
“不知道。毕竟我也只是推测而已。”郑安若回答得有些没有底气。
颜隐的手放在了她的头顶,轻轻地摸着她的头发:“那就随他去。”
郑安若呆呆地看着他。
“只要你平安就好。至于别人,就让他们各安天命吧。”他淡淡笑道:“所以即便临湘王的后山没有云沧海的家眷,头疼的也只是那两个家伙而已。”
望月小筑的四周静悄悄的。
月光照在地上,洒下清辉如镜。
郑安若搂着颜隐的腰,靠在他的胸前,享受着从他身体上穿过来的温暖。
“隐隐。”她将脸紧贴着他的胸前,又蹭了蹭他。
郑安若没有抬头,错过了颜隐脸上那抹柔和。
远处,梯田、树林,在月光下,泛着银光。
……
“郡主,赵铁牛大人刚刚送来了京兆的回信。”服侍着郑安若穿上棉白色寝袍的素色在她耳边轻轻说道。
“他还说了什么吗?”郑安若撩了一下挡在眼前的头发,坐到了梳妆镜前。
素色踟蹰了一下,抬头看着铜镜中的郑安若不知道应不应该说。
“怎么?”郑安若挑眉,透过铜镜看着一脸为难的素色。
“赵大人希望郡主能与颜先生保持距离。”素色说完,便低下头,不敢看她将要发飙的样子。
……
可是过了许久,也没有听到郑安若的声音。
素色便又抬头,看着铜镜中的她。<cmreadtype='page-split'num='2'/>
只见她,似笑非笑的把玩着手中的牛角梳。
“郡主——”素色忐忑地叫了一声。
“是他主子的意思,还是他自认为他是什么假道学的卫道士呢?”郑安若脸上是莫测高深的神情,“不过,不管是哪种,他都管的太宽了!”
“啪!”的一声,牛角梳被扔到了梳妆台上。
郑安若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后,云淡风轻地说:“本就是银货两讫的事情。他和他的主子要是想趁此捞过界,可别怪我到时要临阵倒戈。”
“可是国主也认为……”素色看到郑安若脸上戏谑的笑,便只说了半句就止住了。
“所谓联姻不过是政治需要,而婚姻只是个形式。”郑安若打开信札,大略地看了一遍说道:“看来,他主子也明白,只要是对己有利,任何联盟方式都是可行的。”
“郡主,柳大哥说按现在的行程,再有两日銮驾将会进入陇南地界。”白羽端着一个装着苹果的托盘走了进来,将它放在了桌案上又八卦道:“奴婢听说陇南太守是商丞相的门生。”
郑安若对这条八卦可是兴趣缺缺。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多少个考生想籍着跟考官套师生情谊的殊荣钻营自己进身之道。而做过几任主考官的商丞相想不要门生都很难。
“奴婢还听说,那个太守颇好男风。”
“当真?”郑安若一遇到八卦,整张脸立刻散发出光彩,无比合作地当着听众。
“咳咳。”素色脸上带着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阿色,你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早点洗洗睡吧。”郑安若像是轰苍蝇似的挥挥手,然后继续双眼冒光地看着白羽等着她的八卦。“快说,快说,还有呢?”
白羽翻了个白眼说:“没了。”
“怎么会没了呢?阿白,你这八卦精神也太不专业了。”郑安若厌弃地看着白羽,“我宣布,撤掉你八卦侍卫长的职务。”
……
白羽道:“我什么时候当上的?”
“就在刚刚。”说完,她就连白羽也一块轰了出去。
“郡主您也早点安歇吧。”素色拉着白羽退出了寝室,合上了门。
郑安若信步坐到窗前,推开了窗,看着中天上一轮皎皎明月吟咏道:“因念著、旧日欢娱,清平歌曲。板按玉人横竹。金盆月落,银烛纱笼,一刻千金难赎。微醉欲醒未醒,声声唤起,睡何时足。待移根、与赋归来,敢比渊明松菊。”
……
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像轻纱,像烟岚,挂在树上,绕在屋脊,漫在山路上,藏在草丛中。这带有野菊花药香味儿的气息,让人觉得有点微醺。
草丛中虫声繁密如落雨,间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忽然会有一只杜鹃“快快割麦”啭着它的喉咙。
墨色的夜空,渺渺的山岚,婆娑的树影,在银白的月光下随风变幻着的光影。
顷刻间,让一草一木,一切的一切,变得朦朦胧胧。像是蒙上了一层模糊、空幻的色彩没有了白天里那样地真实了,每一样都隐藏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有着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许久,郑安若倦倦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向床榻走去,嘴里还嘀嘀咕咕着:“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一抹暗红快如闪电,在银白色的月光下闪过,紧接着便是一阵淡淡的幽香从打开的木窗外飘进了室内。
“微醉欲醒未醒,声声唤起,睡何时足。”靠在床榻上的郑安若,拉长了脸,继续嘟囔着:“虽然那个无良的大叔四处散播各种的小道消息不道德,可是搅人清梦是更加不道德的!”
“抱歉。进来时耽搁了些时间。”立在榻前散着幽香的蒙面红衣人拱手说道。
“遇到我家隐隐了。”郑安若老神在在的嗤嗤笑着。
“郑郡主难道真的打算放弃即将到手的荣华富贵?”红衣人眼中带着不解。
“富贵于我如浮云。”郑安若噌地一下坐正了身体,大义凛然地说道。
红衣人虽然遮着脸,可是不住抖动的红巾却出卖了她此刻的表情,“这话要是让蓝飞儿听到,不知她又要如何为那白白损失的一千两黄金跳脚了。”
“嗯嗯,我也很期待。”想到那个幼童似的红门二门主蓝飞儿跳脚的样子,郑安若就是一脸的期待。
“魏姑姑,宏宇帝应该早就知道镇南将军并未阵亡的消息吧?”郑安若抱着锦被看着被称作魏姑姑的红衣女子。
“陛下之所以当日假称他和虎师全部殉国,也是为了保全他的家人。”魏姑姑说道。
郑安若毫无敬意的说道:“你们家的皇上真是都精到骨子里。他自己不费一兵一组,就可以达到一石二鸟,既能收买了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又能打倒多年的宿敌。”
“郡主似乎对当今有诸多不满吗?”魏姑姑戏谑地说道。
“姑姑你这可是莫须有的罪名啊!”郑安若故作吃惊,然后无限憧憬又崇敬地唱念俱做道:“你要知道,我对当今的景仰之情,有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啊。”
“嗤嗤——”魏姑姑不屑地嗤笑着,“您就不怕颜隐的醋坛子打翻了?”
“我相信隐隐有分寸的,即使醋坛子翻了,也不会打你家皇上脸的。”郑安若老神在在。
……
魏姑姑的遮脸面巾下,表情那叫一个拧巴。“云将军是否会亲往潭国?”
“怎么,不想让他去吗?”
“皇上是希望他能同您一同到京兆。”
“既然是皇上的意愿,作为臣子的我自然会遵从的。”
“郡主,皇上让属下问您,何时才会将轰天雷剩下的部分送到京兆。”
“这个吗?那就要看凤銮何时才能到京兆喽。”郑安若一脸欠揍的表情。
“郡主可想过,如果您不交出那剩下的部分,您的父王和王弟会如何?”魏姑姑眼带阴狠地看着郑安若。
“呵呵——”郑安若无惧地看着她笑道,“他们会如何我到不担心。我现在担心的是姑姑你会被我家隐隐打得如何。”
“什么?”
魏姑姑这才惊觉颜隐不知何时已经进到室内,她一个躲闪不及,便被他凌厉至极的一掌狠狠地击到左肩胛上。
魏姑姑吃痛,左肩马上就没了知觉,估计是被震碎了。
她踉跄着闪过了颜隐下一记杀手,退到了窗旁叫道:“郡主,属下并无冒犯之意!”
郑安若还是那么悠然的笑着,看着红眸中露出杀机的颜隐伸手了双手:“隐隐,人家要抱抱。”
颜隐并未动,只是眼波一顿,回头看着床榻上伸着手的她。
魏姑姑趁着颜隐分神的功夫,急忙由窗户跳了出去。
“难道隐隐不是来夜袭我的吗?”郑安若执着的伸着手,歪着头看着颜隐。
颜隐冷冷地看着她,还是未动。
郑安若挂在脸上的笑终于有些讪讪的了,她的手也慢慢放下来了。
就在她的手快要放下的时候,下一刻,她的人已经被颜隐揽在怀中一同半躺在床榻上。
“隐隐?”郑安若仰头看着上方那张俊美到邪魅的脸,“隐隐再气我没有告诉你她的身份吗?”
“她是红门的人?”颜隐摇头,淡然问道。
“魏姑姑是宏宇帝安插在红门中的勾联卫,就是上次送金子进来的那个微醉児。”郑安若抱着颜隐的脖子说道。
“她想杀了你。”颜隐陈述着事实。
郑安若将头窝在他的颈项处,平静的说道:“有隐隐在,她又怎会得逞呢。”
“是。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郑安若微微闭上了眼睛,嘴中说着呓语:“那是自然。隐隐可是我的英雄呢。”
颜隐低头看了一眼她,嘴角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