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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悦在临死之前留下遗嘱。有医院5名医生,17名护士,还有他的随从在场,遗嘱生效。他让人把自己名下所有的财产,平均分配给大志和小乔。小乔不由惊讶“为什么给我?”
那时已经是关悦葬礼的半个月后了。大志对他说:“他给你,就如同给了黄绢。”她告诉他关悦是黄绢的亲哥哥。因为从前黄绢和关悦的亲密关系,她不想让小乔有一点轻微的误解。
其实小乔并无芥蒂。他只是不想要那么多的钱。而且关悦的死,让他联想到黄绢的死。这对兄妹的死,都带着一股宿命的气息,就像一场醒不过来的梦魇一样漫无边际。他看到大志迅速消瘦的身体和颓唐的神情,忽地的倒生出几分感伤,说道:“其实,你们俩还刚开始,不像我,水深火热。”
大志苦笑了一下。她从阮明那里接过那只戒指之后,她就一直戴在手上。原来,他真的是很认真的,可他总是喜欢以很虚假的形式在做一些很真诚的事。他对她是真的,而他了解她对他的真吗?其实,她爱他超过了他爱他,超过了一个太平洋一般的重量与容量。他知道吗?他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假如可以的话,大志想,我不要这个戒指,我不要这世上的任何东西,我只要你。我只要活生生的你。世界是附丽在你的生命之上的,如果没有你,那这世界已就没了任何意义。她突然想起黄绢去世之后,她和关悦去看小乔,小乔那灼灼的眼神,他对着关悦说:“有枪吗?给我一枪。”他那种对死亡甜蜜的向往,此时令她无端地感觉心悸。终于,她理解了小乔,赔上了她惨痛不堪的经历。但是她,似乎还做不到像小乔那般的安然与平静——至少表面上他是如此的安然与平静。
大约半个月后,小乔去找大志。看她正在喝咖啡,握着咖啡杯的手指上,那颗硕大的钻石戒指在午后温黄的光影里,淌下了流丽雪白的眼泪。小乔想,可是她的手指,好象又瘦了些。
小乔把一叠文件推到她面前,说道:“关悦给我的那些财产,我现在委托你做我的监管人。乔氏里我和绢姐的股份,我也委托你做监管人。还有,我已提议你成为乔氏新的董事局主席,这件事昨天经董事局已经批准了。为了酬谢你的监管,我把我大哥在乔氏的股份赠送给你。这些事,律师也都已经办妥了。”
“你要做什么?”大志不解地问。
“振作起来。”小乔说:“你和我不一样。我一直觉得,你永远是工作的时候最有魅力。你必须振作起来,否则你会和我一样,将会万劫不复的。”
万劫不复?大志想,那其实也不错,一切都化为灰烬,也许倒又是个新的开始。
“万劫不复不适合你,只适合我。”小乔笑道,他那种别具一格的幽默感此时也居然再度呈现“真的,我恳求你,接受这一切。至于别的,你不用担心黄家的反应,”小乔道:“绢姐在那次被劫持之后就立下遗嘱,她名下所有的东西都是我的,我有支配权。我也一样,而且,我永远都不会修改遗嘱。因为,我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她的。”
“你要去哪?”大志问,她想,你还能去哪呢?哪里都不会再有她了。就像哪里都不会再有他了一样。
“去哪里都成。”小乔说:“记得,每年给我的帐号里打10万块,10万就够了。明白?”做完这一切,他似乎有一种解脱了的轻松,其实他一直都在期盼着这一天“我把这里都交给你了。关悦,也把他的东西都交给你了。你是我们最合适的,最合适的人选。你,要好好的,还有,以后,你就是这个城市里,最有钱最有影响力的女人。”
那又如何?大志心想,我让你做这个世上最有钱最有影响力的男人,来换你的爱情,你要吗?
小乔当然是不要的。过去,现在,未来,他都没想过要这些东西。他现在终于可以离开“天堂“了,当他把一切都维持在轨道之内,并且托付给一个他信任的人之后,他才离开。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作为乔家的儿子的责任。
他进了黄绢的办公室。这里自从黄绢去世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进来过。因是这里一丝一缕的灰都是关于她的,一点一滴的空气里都弥散着她的味道。那次劫持,他从外地赶回来,看到她安然无恙,只是坐在沙发上点烟。他想,自己该怎么告诉她他在飞机上的心情,两个小时前他一个人坐在后舱,无声的眼泪潺潺地从指缝里流过,那一刻他心里的恐惧是一生中最强烈也是最浓重的。他怕她会死。他怕她死了,他就再也没有活下去的勇气。他的那场恸哭,是替当时哭,也是替未来哭。自此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眼泪了。
下飞机的时候,他从电话里得知她还活着。看着哥哥在前面行走的高大的背影,他突然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从那一瞬间开始,他坚定了对哥哥的背叛,对这个世界的背叛。她是爱他的,而他,也是爱她的,甚至,比从前想象的,更是爱她,更是多上一千倍,一万倍。那么,就快一点,不要让一切都等到无法挽回的时候,再来后悔莫及。
他在这里撕开了她的衣服。其实那时侯外面人声鼎沸嘈杂喧嚷,随时都有可能有人进来打断这一切。可他偏偏要在那时候撕开她的衣服。因为他实在已经等不及了。生命的无奈与无常感,将他的灵魂击打得既是灵敏细腻又是粗暴执着,他用蛮力撕开了那件长睡袍,只听裂帛般清冽凛然的一声,他的眼前就像他当时看到的大片大片从未触摸过的肌肤一样,迎来了平生从未有过的视觉,身体,与生命经验。
那一天她对他说“即使我死了,我也要你活下去。我的身体死了,可我的元神一定还在。一定还在你身边。永远永远。”他相信。有时候清晨出门的时候,遇见有微风吹起了头发,那风还温煦轻柔地吻上了他的眉睫。他想,这一定不是风,是你。
现在,我带你走。他在这房里对她说。这间房是他们的开始,也是他们的结束;是他们的此岸,也是他们的彼岸;是他们的天堂,也是他们的炼狱;是他们的狂欢,也是他们的尘埃他说:你以前要我带你走,可我没能做到。如果我早早地就带你走,也许一切将会不同。不过,我现在带你走吧,带你离开这里。我带走你,还有带走我们一起度过的那些,最灿烂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