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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赌坊的一间小暗室里,一男一女相对而坐,男的坐姿甚为不雅,直接将一条腿搁在了面前的木桌上,眼神不屑地瞥着女子。
“你已经下了近一刻的马威,不累吗?”习朔君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傲娇的袁家家主,心中着实无语,忍不住开口讥讽道。
“你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帮袁家度过这场劫难吗?”袁野向来不喜欢咬文嚼字,自然是不会理睬习朔君的讥讽,心直口快地便道出了心中的疑惑。
“袁将军不远千里来到京城,若是朔君帮不了这忙,岂不辜负您的信任?”
袁野无言以对,如今习朔君是袁家的救命稻草,不论年龄大小,他都只能信任!有一点不得不承认,习朔君看待问题着实简明扼要,一语道破关键,或许真能帮袁家度过此劫。
“林、朱家相继因谋反而满门抄斩,如今,祖籍为白羽帝国的世族便只有你们袁家,危机着实迫在眉睫。且不说这是不是班叔一手推成的,就拿戴家来说,戴汾因为朱给一案在班叔心中留下疙瘩,虽加以补救,也不过是杯水车薪,但如果他将你们袁家拉下马,这便绝对会遂班叔的意。于他是最快捷稳当的重获盛宠的方法,于你们便是灭顶之灾!”
袁野何尝不知,心中也是苦闷不已,哪里还敢有傲娇之态?立刻收回腿脚,站起身便准备向习朔君跪下求救。
早料到他的意图,习朔君连忙制止,做嗔怪状,道:“你这可就折煞朔君了!放心,应付的方法早已推演出,只是,恐怕袁家今后要告别官场,隐姓埋名……”
“想我袁野戎马一生,如今还不是落个被猜忌、算计的下场,这破仕途早已不能吸引我,如今这样,反倒顺了我的意。朔君且说,我定会言听计从,只求能保住上下几百口人!”
“大丈夫能屈能伸,果然是一条好汉!”
血性方刚,虽人生暮年,豪放仍不减当初!这便是习朔君敬佩袁野的地方。朔君浅笑,正待要说出心中计划时,暗室里却响起一串敲门声。
“大人,门外有人要见你一面,说有重要事情商榷。”
习朔君沉着脸开门,却见是赌坊老板,不觉敛起神色,问道:“谁人?”
“他不说,但瞧他戴了鎏金面具。”
鎏金面具?难道会是班皪?
想起那厮,习朔君心中一阵烦闷,不耐烦地摆摆手,道:“让他哪凉快哪呆着!”
“他料到你会这么说,让我再转告一声,花晓楼那姑娘在他手中,让你速速前去,否则就……”老板并未继续说下去,只是眼神一横,然后很无奈地望着习朔君。
习朔君一阵咬牙切齿,思考良久,终是决心妥协。她抱歉地看了一眼袁野,冲老板点头示意,然后便率先迈步走出内堂。
习朔君随着老板出了东赌坊,又进了不远处的花晓楼。但不知什么原因,在上二楼的时候,老板被人拦了下来,因而她是由另一个人引进去的。
最后一个包间里,刚推门便俨然走进另一个世界。包间里面静得出奇,全然不像青楼该有的模样。朔君心中好奇,正待转身询问领自己进来的人,却是心中大惊,身后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进来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习朔君顿时火冒三丈,踩着“噔噔”的步子便踏碎一室宁静安详。
“班皪,你脑子是葫芦做的吗?到底玩什么名堂!”
“几日一别,自然是专程请你叙叙旧。”
这种鬼话,习朔君左耳进,右耳便出,环视屋内,除了班皪,便再未有其他人的身影,不禁冷笑道:“那女子呢?”
“女子?不过是幌子罢了,难为你会信我。”班皪将身子倚向身后的靠垫,笑意盈盈地解释。
果然,此人精于算计!习朔君不禁有些懊恼自己竟会相信他的话,瞪他一眼,见他毫无愧疚之意,暗骂无耻便准备转身离去。
“将花晓楼掌事的放了,就当卖我一份人情。”班皪看破习朔君的意图,也知道她的不耐烦,索性便直奔主题。
“人情?你是说那三番四次暗杀的人情?”习朔君不置可否,冷笑道。
“一事对一事,我不觉得暗杀之事,理亏在我。”
“哼!那免谈!”
“那我先卖你一个人情吧。”班皪直起身子,浅笑着看向习朔君,道:“就在你进入这间包房的那一刻,戴汾已经调禁卫军,声称要在东赌坊捉拿乱党分子。你觉得需要我帮忙吗?”
“果然是卑鄙小人,如今连调虎离山的奸计都不吝赐教,看来以前是我高看你了!这人情太大,我没福分接下!”
那边情况难定,习朔君心中也是焦急,发泄几句便不再搭理身后人,自顾自地向门口走去。只是在推开门的一霎那,她才意识到自己已进入狼窝,这班皪早就料到她的态度,派一帮打手守在门口。此时若纠缠,时间必然不够。难道今日必须走他留下的后路?
习朔君心中气极,回头望去,见那厮果然正悠闲自在地饮酒看戏。她犹豫片刻,知晓他的胸有成竹,便是自己的无路可走,想想袁野那边情况不明,最后终是不情愿地点下头。
“你知不知道,坏事做多了,总有一天会遭报应”
“彼此彼此!”
去你的彼此彼此!习朔君很想臭骂他一顿,但心中又挂念着东赌坊,片刻难得安宁。
班皪看一眼门外打手,后者点头示意,不消片刻便全部消失在门口。习朔君也懒得再理他,挥一挥衣袖,转身离去。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咱们且看谁笑到最后!
出了花晓楼,习朔君便飞速赶回东赌坊,只不过,奔跑的身形在街道上陡然停住。她望着前面的转角,一瞬失了神。此时才知道班皪早已为她布好了这条退路,袁野得到消息便随着班皪派去的人离开了东赌坊。一时,习朔君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
赫落忽然出现在身后,他刚从仙来客栈赶来,恰也看到了袁野和人消失在转角的场景,不觉眉头蹙起,问向身旁发愣的习朔君:“袁野和谁离开了?”
“班皪的人。”
“班皪?我去追!”
赫落的愤慨让习朔君缓过神,急急拉住正要迈腿的人,无奈道:“算了,他不会对袁野怎么样。如今要怪便只能怪袁野疑心病重,非要选择东赌坊这个地!”
按照习朔君的意思,几人应该是在郊区碰头,却不想那袁野犯浑,说什么和东赌坊老板有交情,非要选在那个人群混杂的地方,才有了如今这副残局。
“那黑衣人招了什么没有?”
因为袁野的事还有些心烦意乱,听到朔君又问起那扣押之人,赫落沉默片刻,道:“嘴紧得很,什么也套不出。”
“明日午时去郊区十里溪,用那黑衣人将袁野换回来。班皪心思重,届时定要万分小心。若是紧要,出动云肆楼也无妨。”
习朔君交代完事情,心中陡然一松,却也只是片刻。良久,她轻叹一声,望着天际已是夕阳西下的残景,心下怅然,迈步走回习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