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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到一半人跑了,虞佳笑气得不轻。
还有那个长得人模狗样的助理,竟然还真的拿了录音笔过来让她把没骂完的部分录下来,说之后会放给周总听。
听你爹个头!录音笔哪有周晏京那张脸欠揍,对着录音笔她怎么发挥?
“给我等着,下次看我们俩谁跑得快!”
虞佳笑去的时候揣了一肚子气,回来揣了两肚子气。
因为谭星辰刚刚从她这里知道林语熙曾经得过重度抑郁,在车上拍着大腿恨自己胆小如鼠刚才没一起指着周晏京的鼻子骂几句。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我本来还因为上次酒吧的事觉得对不起语熙姐,现在我觉得我说得没错!他就是配不上语熙姐!”
两人回到柒樾府的时候,林语熙睡了一觉刚醒。
谭星辰的小碎嘴还在叨叨,虞佳笑想捂她嘴没来得及。
林语熙听见了,回头看看她们。
见两人都四肢健全安然无恙,才转回去继续倒水。
“下次别去了。他脾气没你们想的那么好。”
周家二公子多么矜贵傲慢,几乎从不跟人动手,但真动手的话,挺狠的。
就林语熙知道的两次,一次是高中那个校霸,听说子孙根废了,周家花了一笔钱才摆平。
还有上次,魏斌倒在碎玻璃里的样子,她其实看见了的。
“下次肯定不去了。”虞佳笑嘴上答应得很好,“骂他太耗费体力了,我都饿了,晚饭吃想吃什么?”
“我不饿,你们吃吧。”林语熙没食欲。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偷偷减肥卷我。”虞佳笑恶狠狠,“我胖了,你们谁都别想瘦!”
谭星辰跟她沆瀣一气:“你不吃,那我也不吃了。”
林语熙:“……”
她被两个人强行拖拽了出去,为了勾起她的食欲,虞佳笑忍痛割肉带她们俩去吃四位数一个人的自助。
看她俩吃东西真的挺香的,林语熙不知不觉也吃了不少。
吃完又转战KtV,她们两个鬼哭狼嚎,还要拉着林语熙唱:“就这个feel倍儿爽~~~”
出来的时候林语熙脑仁子都是涨的。
但跟她们俩闹哄哄地待在一块,死水一样的心情倒是被吵得重新流动起来。
唱完虞佳笑又饿了,她们去露天烧烤摊吃着烧烤喝啤酒,冷飕飕的夜风吹着,烧烤摊人却很多,烧烤的热气和热闹人气汇聚在一起。
回家时都已经快两点了。
林语熙虽然没醉,但思绪轻飘飘的,下车时笑着跟她们挥挥手。
上楼,从电梯出来,走了几步,她脚步停住了。
家门口的地上坐着一道身影。
周晏京不知道自己在这坐多久了。
他敲了很久的门,小胖子出来告诉他,姐姐跟另外两个姐姐出去玩了。
起初他很急,急着想见到她。
电话永远不会通,发去的信息每一条前面都是红色感叹号。
慢慢地他不再着急了,她在家里等了他快一千个日夜,都是他欠她的。
坐在这里等,总能等到她的。
凌晨的气温很低,他出来得急没穿大衣,西服外套又沾了水,坐到这会已经快变成一具僵硬的尸体。
凌晨的楼房像清水一般静寂,一切轻微的响声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头靠在墙上,听见那阵平缓的脚步声,轻而慢的节奏,有种令人安宁的力量。
由远及近,然后停了。
他侧眸望去。
他等的人就站在几步之外,乌黑澄澈的双眸看着他。
林语熙看见他这副丧家犬似的样子,几乎怀疑虞佳笑和谭星辰是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把他给打了。
明明他跟邻居比她都熟络,给她送个早餐的功夫都能要来一把椅子优雅地坐,现在却一点都不讲究地直接坐在地上。
平常总是干净笔挺的西装现在皱得不像样,跟在垃圾桶滚过似的五颜六色。
白衬衣的袖口有斑驳的不明红色,像洗过但没完全洗干净的血迹。
外套看起来湿溻溻的,明明外面没有雨,他却像淋了一场暴雨。
他头发也乱了,发梢散乱零落地搭在眉骨,背靠着墙,曲着一条长腿席地而坐。
手里还抓着一个透明袋子,里面装的好像是药。
“你受伤了?”林语熙还是问了一句。
周晏京很想回答“是”,想让她疼疼他,哪怕只有虚假的片刻也好。
“没。”他嗓音哑得厉害,“别人的血。”
林语熙没再说什么,从他面前走过去,握住门把手,指纹锁发出解锁声效。
身后的人轻轻扯住了她的袖子。
她临时被拉出去吃饭,白色系的家居服外面只随便披了件外套,毛绒绒的羊绒拉毛开衫,看上去干净又温暖。
周晏京很想抱她,想汲取她一点温度,好活过来。
但他身上太脏了。
她一身干净,他满身狼狈。
“吃了多久?”他嗓音哑得厉害。
林语熙不解地回头:“什么?”
周晏京左手抬起来,那些药盒装在袋子里,也像是被水洗过,有些已经泡得湿透,袋子蹭过她手背时带有潮意。
看见里面的药,林语熙愣了愣。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
“一年多。”
“什么时候开始的?”
“你走之后。”
“会很难过吗?”周晏京问。
林语熙轻描淡写:“生病哪有不难过的。”
“虞佳笑说你……”周晏京喉咙连发音都艰涩,把那两个字说得极为小心,“说你有过轻生的念头。”
林语熙手指蜷缩了一下。
有些事情不能回忆,因为当时的情绪会反扑回来。
从周晏京骤然冷淡,到他出国,其实只有很短的一段时间。
骤然之间从云端被人抛入地狱,无论是生理和心理都很难适应,那阵子林语熙开始失眠,陷入情绪的低潮。
那时她没察觉到自己抑郁了,以为只是一时的情绪。
直到周晏京生日那天,她在朋友圈里看到江楠跟他的合照——当时她并不知道那张照片是伪造。
在那之前,对周晏京更爱江楠这件事,她都只是“知道”而已。知道他为她追去美国,知道他们在一起。
但知道和亲眼看到,原来还是不一样的。
可能直到那一刻,林语熙才发觉,她爱周晏京,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深。
“很正常的。”她捏着自己的指尖说,“很多抑郁症患者都会产生轻生的想法。”
正常吗?怎么可能。
周晏京嗓子发紧:“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让你那么难过,为什么不打电话骂骂我?”
知道林语熙得过抑郁症的,就只有虞佳笑一个人,她身边能够信赖的人实在太少。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几乎快要影响正常工作,但最后还是熬过来了。
在虞佳笑的陪伴里,在对父母的亏欠里,她逼着自己从那个深渊里爬出来。
爸爸妈妈那么拼命给她争来的一线生机,不是让她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
她怎么可能告诉周晏京?
想来他也不会在乎,况且她吃过一堑,哪敢再对他示弱,再去给他玩弄她的成就增加一枚功勋章。
“我怕你搂着江楠,嘲笑我的脆弱。”
这句话在刹那之间让周晏京强撑的精神都崩溃了。
“对不起。”他气息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真的对不起。”
林语熙始终不肯看他,她对着面前的门,声线平静,不知是真的不在意了,还是强行抽离自己的感情。
“其实你不用太放在心上,不全是你的责任,我悲观敏感的性格才是主要成因。”
“是我太缺爱,心理也不够强大,连你不爱我这么小的事都承受不了。”
“不过我现在已经走出来了,都过去的事,现在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不用把自己折腾成这副样子,没必要。”
“我爱你。”周晏京捏着她袖子,气息滚烫,“林语熙,我爱你,从很早的时候就爱你了。”
“我没告诉过你,当知道结婚对象是你的时候,我有多么暗喜。”
林语熙很快地把袖子抽出来,好像再慢一点,就会被什么牵绊住。
“不用告诉我这些,我不是没爱过你,但已经被消磨没了。”
周晏京的手指从她袖口下滑,在她即将抽走的刹那,捉住她纤细而干净的手。
一身矜贵恣意不驯的周家二公子,上不跪天,下不跪地,这辈子没跪过任何人。
他曲起的长腿放了下去,那双金尊玉贵的膝盖此刻落在冰冷的地面,跪在他最爱的女人面前,像最虔诚的囚徒,向她认罪。
“是我错了,我愚蠢透顶,明明得到了你的爱却把它弄丢了。”
他将额头抵在林语熙温软的手指上,哑着声哀求:“林语熙,你能不能再爱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