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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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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一枝翠绿的树丫迎风而上。

    阳光透过枝繁叶茂的树叶,在灼热的地面上折射出几个稀疏斑驳的光点,不远处的电线杠上停着几只麻雀,昂着小脑袋叽叽喳喳,黑白相间,像是谱成一曲五线谱。

    蓉城北郊区疗养院。

    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急冲冲地地朝着走廊边走了过来,脚下的三寸高跟鞋踩住了地板上,发出了笃笃笃的声音,身后紧跟着几个护士,同样是脚步匆匆。

    拐弯一看到靠近楼梯边的病房,女医生急切地推门而入,顿时一股血腥味立刻萦绕鼻间。

    蓝白镶间的病床上躺着一个脸色惨白的年轻女人,纤细的手腕软绵绵地垂在了地面上方,白皙的手腕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红的血液汇成一颗颗细小的珠子从上往下落,一滴一滴地滴在了干净的地板上,开出了一朵朵妖娆又鲜艳的小花朵。

    新来的小护士何媛媛早就吓傻了。

    她瞪大了眼睛,双手捂着嘴巴,傻呆呆地站在病床前一动一动,圆圆的小脸蛋上满满地不可置信,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那样,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她刚从卫校毕业,在就业情况普遍激烈的情况之下考上了这家福利待遇良好的疗养院,虽然还没有积累到很多的实践经验却幸运地被护士长分配到了这间p病房照顾这个年轻美丽的病人。

    起初何媛媛以为自已这次是人品大爆发了,比起普通病房的繁琐,p病房就只要负责一个病人的饮食起居,工作相对来说是轻松不少。

    没想到上班第一天,她就亲眼看到这个美丽的女人发病的模样,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拿着一个喝水的杯子不断地往头上砸,幸好杯子是用木头做的,然后被眼疾手快的护士长一把夺下。

    这时何媛媛才发现所谓的工作轻松那只不过是自我想象,难怪护士长会让她这个刚出茅庐的小菜鸟照顾p病房的病人,难怪那些护士姐姐们一听到她接受613病房会露出那种奇怪的笑容,现在仔细想想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免费午餐?

    眼前会出现这种情况,应该算她工作失责吧?

    何媛媛忽然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刻钟,她不过下楼去拿一个包裹,回来的路上好巧不巧地碰到了一个迷路的小男孩哭着喊着要找妈妈,眼泪鼻涕一大把的看起来很可怜,一下子让她的内心点燃起了同情心,于是就多花了一点时间帮着小朋友去找了他妈妈。

    没想到等她回到病房的那一刻却发现了这样的一幕:病房上的女人惨白着一张美丽的脸蛋,白皙纤细的手腕上有一道碍眼的血痕,血珠子正源源不断地冒了出来。

    当时的何媛媛吓得完全是六神无主,手脚颤抖,颤巍巍的身体就要晕过去的时候努力凭着对医护工作的热情,不断地为打气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这才让菜鸟的她彻底地打起了精神拨通了护士长的号码。

    “走开,”女医生粗鲁地一把推开了挡在前面的何媛媛,半跪了下来,仔细地查看起伤口,发现病人是用破碎的瓷碗片割腕,一横又一横,一道又一道,斑驳的伤痕让原本美丽纤细的手腕看起来十分地触目惊心。

    伤口虽然很深但万幸的是没有伤及到动脉,女医生手脚灵活又快速地拿起消毒纱布层压迫止血,又用眼神示意护士长。

    领会意思的护士长赶紧把床位提高了15公分,熟练地拿着枕头给病床上的女人垫上了枕头,来此达到头低足高的姿势,以此保证脑补和重要脏器的血液供应。

    做完这一切急救措施,手腕上的那些碍眼的伤口总算不再冒血,这让神经紧绷的女医生总算舒了一口气。

    “还愣着干嘛,”女医生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开口斥责身后几个战战兢兢的护士,“赶紧给易太太换一个新的病房,还有让徐主任过来一趟检查一下易太太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事情,女医生走出了病房,她擦了擦额头上汗水,背靠在墙壁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彻底地舒了一口气。

    幸好,易太太这次伤的不是很重,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一个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边,背靠在墙壁上,拨通了一个熟悉的号码。

    铃声响了三声后,就把手机放在耳朵边。

    “喂,陆嘉树,是我,”女医生的声音有些嘶哑,手指揉着前个礼拜刚纹过的一字眉,脸色疲惫,“你现在有没有空,没空啊,在授课啊”

    “你问我什么事情?”女医生的声音徒然拔高,像金属碰撞发出来的声音那样尖细刺耳,“你的青梅竹马,易家的少奶奶,易天才的老婆童婳今天割腕自杀了”

    窗外末端的树枝上的几只麻雀,忽然拍着翅膀惊飞了。

    下午四点的时候,自杀未遂的易太太被送到了顶层的p病房去,偌大的一层楼,就住着她一位病人,以此杜绝了易太太以后去隔壁病房找病友一起吃饭聊天,顺便偷偷藏块碎片的可能性。

    陆嘉树一结束高校的演讲,就开车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北郊的疗养院。

    路过护士台的时候,他想起了重新被换个病房的童婳就问:“你好,请问易太太现在的病房在哪间?”

    “陆,陆教授,”值班的护士小姐满脸地吃惊,陆教授不是在蓉大授课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过她忍住了心里的好奇心,手指指着靠楼梯边的最左边的房间:“易太太在那个病房,陆教授。”

    “谢谢,”陆嘉树礼貌地道谢,大步流星地朝着那间病房走去。

    “真是不明白易太太,”护士小姐看着陆嘉树逐渐远去的背影,手托着下巴不解地自言自语:“明明有那么完美的老公,还有像陆教授那样高水准的心里治疗师,怎么会得那么严重的抑郁症。”

    一推门进入,病房的一股暖气迎面扑来,让陆嘉树的镜片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摘下了眼睛,用衣角擦了擦镜片。

    重新戴上了眼镜的陆嘉树看到了躺在病床上的年轻女人,呼吸缓缓,此刻正安静地睡着,侧过来的一边脸白皙如玉,眉眼如画。

    这时窗外的一抹阳光透过纱质的窗帘照耀了进来,给年轻的女人渡上了一层金粉,如果不是脸色太过于惨白的话,她看起来美好地就像一幅雨后的海棠图,含苞待放,娇艳欲滴。

    陆嘉树的目光锁在了童婳的手腕上,那只手腕白皙又纤细,四周的伤痕纵横交错,有些浅淡,有些碍眼,其中最深的那道伤口被白色绷带包扎了起来。

    “唉,”陆嘉树微不可见地叹了一声气,俯下身盯着她那只绑着白色绷带的手腕上看,温雅的眉眼不由地拧成了一团线。

    从小到大,陆嘉树接触过不少形形色色的女孩。

    年长的长辈有时候会打趣说,女人嫁人相当于第二次投胎,那个时候的他还小不以为然,直到看到身边的几个姐姐嫁人后才明白这句话的重要性。

    童婳是他所认识女孩里嫁人嫁的最好的,很多很多女同学都羡慕她,羡慕她有一个英俊完美的老公,羡慕她有一个漂亮聪明的儿子,羡慕她有花不完的钱,羡慕她住在宛如皇宫的别墅里

    可究竟幸福不幸福又有谁知道?

    “当初你要结婚的时候,我就说过,如果你以后的婚姻生活过得不尽如意可以选择离婚,不要担心会养不活自已,”陆嘉树坐在病床边,看着童婳侧到一边的睡颜,眼神蕴涵着几丝心痛,低喃轻语:“嘉树哥哥难道不是你的亲人吗,就算以后不再谈恋爱了,我也会养你一辈子的。”

    这么安静纯贞的睡颜,让陆嘉树的心都泛疼了。

    他多么希望醒过来的童婳能够像现在这么平静如水,可惜的是在过去的1460天里他见过了多少次她发病的模样。

    陆嘉树伸出了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最终却缩回了手指。

    他走出了病房,背靠在墙壁上。

    偌大的走廊上,空荡荡的,又有一阵冷风。

    蓉城四月的天,仍旧有些冷飕飕的感觉,西装革履的陆嘉树咳嗽了几声,感觉到了冷,那是一种心冷。

    他是国内最年轻的心理学专家,同时还是蓉大心理学专业的副教授,去年刚开了一家心理咨询室,可手头上的病人却只有一位。

    走廊上有一道风,冷风吹过来的时候,陆嘉树咳嗽了几声,从大衣口袋里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国外的号码。

    “是我,”他直接开门见山,“陆嘉树,”

    “嗯,”电话里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那端传了过去。

    陆嘉树掏出了打火机,点燃了手上的一根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了几个白色圈圈后,仿佛下定了决心:“她今天自杀了,你知道吗?”

    “”

    良久,电话那端还是嗯了一声。

    陆嘉树又吸了几口烟,“作为她四年的心里医生,我仍旧不能把她的抑郁症治好,自从4年前的那件事情发生后,她对任何人的感情都采取了封闭的措施。”

    “除了对你,易北川,”陆嘉树的声音有些黯哑,眼眶忽然有些红了起来,他看着一层不染的地板,眉头紧皱,若有所思,“这样长久下去对小婳不好,她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直呆在疗养院。”

    “我知道。”

    电话那端的声音仍旧不冷不热,还有翻书的声音,这让陆嘉树眉头紧皱,心里不爽。

    “催眠,”忽然电话那端的声音清冷地又传了过来,“回国后我会亲自给她催眠。”

    陆嘉树直接愣了愣,“你确定?”

    “我确定。”

    “我知道催眠追根究底不能解决她的抑郁症,不过最起码能够让她忘记4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这样就够了。”电话那端的声音似乎在叹息,但更多的是不容反驳的坚决。

    烟头的尾部快烧没有了,有残缺的地方燃在了他的食指上,陆嘉树仍旧感觉不到疼痛,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这样也好。”

    也许他们都错了,以为那段记忆在童婳的脑海里必不可少,却不知道那段记忆的存在就是童婳犯抑郁症的初衷,既然这样那还不如把它忘记了。

    “如果可以,我希望催眠能让她回到18岁”陆嘉树对着手机那端的声音要求,朝着垃圾桶扔掉即将燃烧殆尽的烟头,“真怀念18岁的我们,每天开开心心,无忧无虑。“

    “催眠只能忘记某一部分事情而已,不,确定地说,只是把这段记忆沉淀到人的潜意识深处,”电话那端的声音一板一眼地解释。

    陆嘉树笑出了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希望她能回到18岁。”电话那端的声音忽然说。

    陆嘉树的笑声忽然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