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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周淮安又在田头休息的间隙里又处理了好几件事务;
其中最主要的关键事项,就是签署了新近沿着峡江水道,陆续抵达渝州境内的五个山兵营、六个驻队营和配属水军战斗队,以王重霸为统将就此组成第四路偏师,对于比邻的泸州境内再度发起春季攻势的命令。
这倒不是周淮安的一意孤行或是急功近利的结果。一方面是再度攻打西川条件初步成熟,作为西川镇主要对手的高仁厚及其本阵主力,如今都被调集北上之后,又大量牵制在了兴元府境内无暇他顾;
而另一方面,当初曾经依照熟悉地利的偷袭破坏,而给太平军造成很大麻烦的泸水群蛮,也已陷入分裂内乱当中而暂时不足为患;同时也是现如今的形势发展之下,对于剑南三川的攻略进度,也涉及到了太平未来工业发展的布局所在。
因为,最近太平军生产体内的硝石供应再度出现了严重不足,这倒不仅仅是因为火药为主军工生产的需要,更多是因为各方面农业增产和新土地开拓,所需原始化肥工业的巨大消耗。这也成为大都督各部门之间争夺资源分配的一大焦点所在。
毕竟,以氮磷钾为主的化肥,搭集中牲畜配精耕细作的集体劳作,对于这个世代的农业生产简直就是改天换地一般的大杀器所在。而化肥合成的重要催化成分氨化物,就需要大量用到硝石。至少在人工合成氨技术没有点出来之前,都必须依靠天然生成的矿产。
因此,眼下品质最好也是海外输入来源最大,就是来自南天竺地区的钾硝石又称印度硝石、火硝。产于炎热蒸发量较大干燥地区的土壤、岩石表面或洞穴中。稍微加工就可以用作农业上的钾肥和氮肥。故而,这也是往来南天竺之间的海贸船团,作为指定压舱物才能上岸交易的重要配额。
相比之下本土国内主要的产出就是芒硝类化合物了。而且大多主要集中在后世砂渍、盐湖遍布的新疆、青海、内蒙、山西一代,部分位于南方的产地就相对比较分散了。
其中剑南三川无疑是南方钙芒硝矿产资源最丰富的区域,后世已探明矿区24个。主要分布于成都以西的新津、眉山、名山、彭山、洪雅以及丹棱、雅安等地。还有后世云南探明钙芒硝矿6处,但如今都属于南诏国境内。
而位于太平军境内的就更少了。其中位于湖南境内的古代芒硝矿为盐湖苦卤的共生矿。已探明矿区6处,主要分布于衡阳和澧县,属于古代云梦大泽陆续蒸发和退缩之后,留下来的卤水盐渍;资源产量还算是较为丰富,但是采集比较麻烦。
然后在荆南和山南之间的(湖北)地域,共探明与盐矿伴生的钙芒硝产地19处,主要分布于枣阳、应城、云梦、汉川、松滋—公安、天门等地,主要都是与岩盐伴生或共生矿。开采起来较为容易,但是提炼工艺难度和成本都高于前者。
除上述区域之外,新占领的淮南境内(现代的安徽永远县东兴;.江苏淮阴谢碾等地);两岭(广州市龙归、)等地也有钙芒硝资源,但储量较少。然后再通过发令强制再指定地点收集排泄物的硝田法,也只能是略有补充而已。
因此,来自广州的对外商贸部门一度拿出来了一个所谓南天竺的开拓计划。就是在东天竺到南天竺沿海的多个常驻据点/贸易栈的基础上,针对性的进行扩张和打通、建立起深入内陆的势力范围来,确保一个稳定的天竺硝石产地。
只是当初周淮安看了之后就觉得实在有些一相情愿,这是真把人家当成了随意炮制的鱼腩么?虽然南亚次大陆一贯都是来自北方民族大迁徙中的失败者和余孽,得以耀武扬威的垫脚石;
但其本身的地理环境和人口规模,还有地方势力复杂情况,都足以让跨海而来的征服者头痛不已。更别说是期间还要忍受季风和潮汛的影响,以占婆、真腊、婆利、佛逝等多个沿海国家/势力为跳板和中转,维持一条海上的持续补给线,简直就是要亲命了。
但是后来有一位自海上逃难至安南境内的天竺王子,改变了这种局面;也让外贸部门再度产生了新的想法和计划。因为这是一位出身昔日东天竺哱罗国(波罗王朝,今孟加拉国和印度比哈尔邦大部)的王室成员,随之而来的还有大批逃难的僧侣。
因为其国王姓以其对佛教的支持和庇护而闻名;也是如今陷入佛法末世之期的五方天竺之地,最后一个还信奉佛教的王室。历代波罗国王都是虔诚的佛教徒,长期出资建设北印著名的佛们综合学府那烂陀寺和超戒寺。
其中以究密宗为主的超戒寺/巨岩寺,据说规模比佛法大盛笈多王朝时修建的那烂陀寺还大。因也是如今婆罗门教再兴之后,收容和庇护了来自五方天竺大量僧侣、信众的最后庇护之地。
但是这个独树一帜的哱罗国,在近十数年内相继为新兴的注辇(朱罗王国)所击破,而一度攻陷王城而已恒河北岸的王城。当代国王毗羯罗诃波罗一世不知所踪,幸存王室成员四散奔逃;因此如今正当是外有强敌攻城略地,内有地方豪姓割据的国家破败局面。
故而,这位逃到安南来的哱罗王子在安定下来之后,就毫不犹豫的通过正在当地宣扬教化的佛门僧侣干系,辗转到了广府来,对着同为“佛门大兴”背景的太平军势力提出来了寻求帮助的态度。这就不免正中那下苦无介入天竺地方突破口的外贸部门下怀了。
虽然面对这位哱罗王子借师复国的请求,太平大都督府依旧没法直接大规模的渡海出兵;但是从其他方面的装备器械和人力物力上,提供一些针对性扶持和援助,并且暨此在东天竺获得一个新立足点的预期下,还是颇有余力的。
毕竟哱罗国也好歹算是一个天竺地方的大势力,在唐初时还和北天竺的戒日王等大势力,争夺过中天竺的霸权所在,在大唐时节王玄策借兵擒获了新一代北天竺霸主阿罗那顺之后,也一度入主过代表中天竺霸权的的曲女城。
就算是如今有所衰弱了,也依旧在后世的东西孟加拉之地拥有大片领土;作为协助这位王子复国的代价和酬劳之一,除了诸多权益的割让授受之外,名正言顺的在其中占上一片沿海的地域,可比直接发兵攻打更要省时省心的多了。
而且就算是最后视野未尽全功或是复国失败了,同样也可以以其名义,继续占领一块沿海的地方以为长久的经营根基,也是相对本小利大的事情。更何况,太平都督府还以竞投方式,引入了民家资本来分摊风险。
因此,打着“扶助臣藩,再兴佛法”的旗号,居然最终给他组成了一支上万人规模的大型船团;不但有许多海商大族踊跃的出船出人、出钱出货参与其间以为投机分润;顺带还把安南、两岭境内剩下的一大批潜在不安定分子,给就此打发了出去。
现今也有数度消息传了回来,说是已经在当地恒河口湾一处名为耽摩栗底(今孟加拉的塔姆鲁克)的古老港城,兵不血刃的成功登岸而站稳了脚跟;并且以哱罗王子的旗号重新平定和收复了附近好几家中小藩臣割据的城邑;
只是虽然战利品和货物倒是送回来了好几批了,但是举例获得一条稳定的矿产地还是遥遥无期。因此眼下与太平军的势力范围距离最近,也相对容易获得大量硝石产地,也就剩下剑南三川的西川境内了。
当然了,如果能够因此击破和消灭,相对实力空虚的蜀中小朝廷,那也不过是搂草打兔子一般顺势而为的一番意外战果了。却已经不是让周淮安特别在意的首要事项了。
毕竟,只要太平军治下的主要工业体系得到足够的养料发展起来;那就算让李唐王室这点残余的正统名分和势力,能再多苟上一段时间,也终结难逃被工业发展所推动起来的历史车轮碾压粉碎之厄。
相比之下,多浪费一些造船的产能和增加峡江水道的维持成本,对于太平军如今所掌握的人力物力的资源体量,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就连关内正在进行的战事,在失去了继续作为被援助和扶持的对象——大齐新朝之后,也失去了在政治层面上继续维系下去的意义了。
事实上,在太平军治下的大多数人都多少已然有所李唐王朝就此落幕的心理准备,只是有所差别的是,为了这个结果还要继续付出多少代价,用上多少周期和时间来实现这个取而代之的过程。
而在田垄另一边的休息茶棚之中,已经脱去了当初横眉峻拔的孤傲自持,却依旧气度儒雅又显沧桑沉厚的督学总监皮日休,也在对着一众召集而来的部属严词厉色训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