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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时间里,随着周淮安私下的传召。
少年组成的探报队和普查队的几个正副队头,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但是留在城中的工作队队长朱有利却是称病在家,而三个分工的副队长中,也只有一个负责整理和统计的庞雨过来汇报工作。
不过,光是回来道现在的这段时间,周淮安的手下也没有完全闲着;很快他就得到了另一种版本的消息作为对照。比如称病在家的队长朱有利,其实是患了名为“寡人之疾”的病症,而与新近认识的一个想好黏糊在一起,双宿双飞而须臾不离;
而除了一个追查逃匿财产的副队长夏桑,确实是在外奔走之外,另外一个分管物资汇集和甄别的副队长老高,同样是流连在某个私娼的家中,而已经好几天都不见得人影。
再结合工作队的成员当中,有些人和新来的副管走的比较近的传闻,周淮安也就是初步心里有数了。看起来自己在军中的权威和基础,还是过于单薄了;以至于才离开一段时间,这些留守工作队中的领头成员,就已经生出别样的想法和另攀高枝的念头来了。
无论他们都是被拉拢了而有恃无恐,还是被现实给腐蚀了心里有鬼不敢接受面询,结果都已经是没有什么两样了。曾经是军中最为苦大仇深立场坚定的他们,已经开始变得不好用,也不怎么可靠了。
至于少年组成的探报队,还有普遍年纪较大士卒的普查队什么的,估计是对方是在是看不上,也懒得拉拢的缘故,所以反而还能够为周淮安提供许多来自底层、市井中的视角和见闻。
比如除了这些工作队的一些成员之外,近期隶属于辎重大队里的几个领队和组头,也变得大手大脚的相当阔气起来,而频频的出入酒楼食肆之间而通宵达旦的不回营;虽然有人极力为之隐瞒和遮掩的手段,但是还是在与他人接触的日常行举当中,不可避免的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因此,周淮安发现自己也忽略了一件事情,实在是现代人的标准和眼光,过于高估了这些穷苦出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因为接触的钱财和人性丑恶面多了,不可避免的会产生一些蜕变和扭曲的倾向;如果再被别人一诱惑的话,也许就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来,乃至授人以柄而走上曾经为自己所厌弃的不归之路。
而自己显然创立了这套制度,却没有留下合适的监督和制约的手段,才给了别人趁虚而入的可乘之机;虽然对于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来说,正所谓是基本厚黑学中“用之以功不若用之以过”的驾驭和驱使手段。但是周淮安却是不想这么做。
用一时的容忍和妥协来换取所谓个人的归心和卖力,对他可一点儿用处都没有;相反因为一时心软和念旧的理由放过他们,却是在鼓励和纵容那些还没有来得及蜕变的人,也有样学样的走上这条理论和信念崩滑的道路上去。
不过,正所谓是“不教而诛、不问而罪”的道理,周淮安还是明白的;所以他决定给这些人一个变相的机会。
他会以管营身份签署一道手令,以交替轮换人手为名,把他们调到外地的分驻队伍里去,就此脱离那些现在负责的工作内容,作为一个普通士卒的身份来以观后效;这样,他们如果依旧不愿意悔改和无动于衷的话,那就再没有然后了。
正所谓是青山无处不埋人,他手上也不是没有批量处理过违反军纪的人等,也不差上那么一个两个了。但是已经有所雏形的工作队这面旗帜,却是不能随意让他人给败坏掉的。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里,周淮安主要围绕当务之急的三件事来处理:
其中强买强卖的事情最简单。少年探报队直接在走访了一圈之后,很快就圈定了目标,就是一个驻队里的小头目勾结了几个人,在城外义军控制力不是那么明显的草市上,利用这些摊贩和乡民不识字的弱点进行的招摇撞骗;然后,就是派人抓住后在市场上明典正刑以正视听。
其次是年轻女子被带走的事情,前后因果当中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做这个事情的并不是义军,而是那些街坊当中的坊主和保头,那些出现的义军只是最后的接收者;因为这些人以义军的要求而保全邻里为名,强行征召和带走一些无依无靠的贫家女子,以劳军为名送到营中去。
这就尤为可恶了,不但败坏了一贯以来维系的秩序和道德底线,还严重败坏了义军的名声。而这仅仅是因为负责经手这事的人嫌麻烦,而把具体事务都在口头上委托给了他们自行安排。
而在此之前,按照周淮安定下的制度,义军虽然有征召女子劳军,但都是直接将城中的娼妓之属给编管起来,再让这些城坊之中的居民合力摊派一笔相应的资费。从源头上可以说两下分开互不相扰的中正之策。
但是这样一件明明是可以避免扰民的事情,却因为经办之人偷懒之下的所托非人,就被上下其手强行扭曲变成了这个样子了,这无疑是一个深刻的教训。所以十几个相关人等受到不同程度的惩处,而当街公告以观其受刑。
而那些欺上瞒下的坊主也没有好过,直接被上门抄家送进了劳役队中;而抄出来的家资都用来补偿那些被征收走的贫户之家。并由周淮安亲自领头当众向着那些,被从营地里放还的女子进行公面上的道歉和赔礼。
好在她们被征收走的时间尚短,大多数人并没有来得及被迫做点什么违背她们意愿的事情,就已经被急忙叫停和清查了出来;尽管如此,作为善后的措施和补救手段,周淮安让人张贴公告在街头宣讲,说是义军驻留期间已经公开雇请她们做一些缝补浆洗的工作,并给予相应的米面布匹作为酬劳和依据;
还当场做出一番保证:今后非正式张榜公告事项內,而擅取于民家者即为不法勾当,当受严惩不贷;若有发现假冒义军名义行事者,欢迎百姓当中踊跃举告而有所不同程度的奖赏云云。
这件事情亦是对于义军上下震动很大,可以说是差点儿掀起了一场轩然大波,毕竟从来没有人见过这位甚有能耐的虚和尚,可以如此放下身段去代表义军,向一群出身微贱的女子赔情;
因此,也可以说毁誉皆兼有之而呈两极分化。大多数底层的将士们固然是一片哗然,而也有不少人开始明白他一开始在夜间促谈会上,给大家说的诸如“爱惜百姓如自己的手足,则如鱼入活水”“团结和发动一切可以运用的力量”那些道理和典故,并不是什么泛泛而谈的虚言和空口白牙的理念而已;
但在中上层的头目当中,有很多人都觉得他实在是小题大做,或又是太过郑重其事了,以至于拉低了大家的格调和地位了;就连王蟠都找来旁敲侧击的过问了一番,但还是被周淮安一番坚持的道理给说服了,回头将其他杂音给勉强按捺下去了。
有这件闹得风风雨雨的事情,作为明面上吸引关注和话题的由头。最后一件依旧还在暗中追查失踪人口的事情,也就被给变相的遮掩下去了了。
。。。。。。。。。。
而在潮阳城的东门外,一座被改做了临时的演武场大庄园当中,各种兵器架子和甲仗,还有箭垛、翘关等器械,四下陈列起来。
一个光着半身而仅着一条苦胯,精瘦若铁石般腱子肉的身影,正将一杆寒光烁烁的棘头枪,给挥使的如漫天雪花抖擞,又让人目不暇接的在瞬息之间,戳破、击碎、翻飞其十多个高低相错的人靶和挂环。
“好本事。。。”
“丁将威武。。”
而在场十几名全身披挂的大小义军头目,也刀枪挥舞之间在发出一阵阵的叫好声。另一些人则在议论纷纷另一件事情。
“这个虚和尚,倒还有些收买人心的本事和手段。。”
“只是他不为自己人着想,光是市恩一群卑下的女子,又有什么用处。。”
“这种自曝其丑的事情,居然还有将头愿意给他撑腰。。”
“这真是让猪油迷了心了。。”
“归根结底,他处置还不是自个儿职分下的人,”
也有人提出反驳的意见。
“他都不怕丢人,你又操个啥现行啊。。”
“我只是有些不忿他的例外亲疏不分啊。。”
非议的人不有脸上有些挂不住的辩说道。
“要是让他继续这般滥发慈悲下去,我们义军的脸面还在哪里”
“难道你真信他说的那套,义军和百姓当为鱼水之论么。。”
“我们吃苦受累豁出性命来拼,还不是为了不再受苦受穷,有更多的金帛财货子女受用呢。。”
“怎么就自甘倒回去,和这些微贱之人混为一谈了。。”
这时候赤着膀子的副将丁会,也挽了几个枪花而走下场来,他们顿口不言了而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你们都是军中最可靠和得力的老兄弟。。”
丁会也是毫无遮掩的道。
“远不是那些三心二意的新进之辈可比。。”
“也知道这军中这股子势头和风气,再也不能继续放任下去了。。”
“此番军府差遣我带人过来。便就是出自一番良苦用心啊。”
“毕竟是往昔的兄弟一场,我总不能坐视老王,在这歧路上越走越远不是。。”
说到这里他不由的很有些义正言辞道。
“是以,无论是为了怒风营的将来,还是大伙儿的前程,我都要与之争上一争的。。”
“至少再不能让他这般将错就错下去了。。”
周旁众人急忙表态道
“我们自当是全力支持丁头领了。。”
“丁大兄才是军中最合适的领头人啊。。”
这时候,一个突兀的声音插入到他们一片表态的气氛当中。
“丁副头,丁副头呀。。”
一个看起来遍体鳞伤而有气无力的人,被搀扶了进来,尚未及近就哀声大叫起来
“那和尚是借题发挥,用我辈来立威啊。。”
“这虽是打在我身上,却是折在你的颜面上啊。。”
“他这是刻意为难我们前率左厢的老兄弟啊。。”
“混帐东西,说什么狗屁话,”
丁会却是骤然沉下脸来,推开旁人而将其踹翻在地上。
“无论是怒风营还是前率左厢,难道都不是义军的兄弟么。。”
“贪懒偷闲犯了错失,就该认罚受军法的。。”
“难不成还想靠几句巧言令色,就只是我给你乱出头么。。”
“马上滚出去,我再不想见你了。。”
“这郑领队还真是有些时运不济呢。。”
这场小小的插曲和闹剧过了片刻之后,才有人重新道
“怎么就会撞到那虚和尚手中哩。。”
“莫要和尚和尚的乱叫。。须放客气些”
丁会却是冷着脸瞪了那人一眼。
“人家是个真正本事和才学的人。。”
“无论谁在军中当家做主,都少不得要大用起来的。。”
“就算是有些许食古不化的毛病,也不是你们可以非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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