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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妹和大师兄相对而坐,谈天说地,青梅煮酒?
换了别家或许有可能,不过这在蜀山掌门那几个弟子身上……有难度。
以前是小师妹单方面有难度,面对大师兄她需要时刻警惕,努力保持良好礼仪,煮酒什么的……算了吧。
而现在,就算小师妹肯发挥难得的同胞爱,鼓起勇气和大师兄来上一盅……
客观条件也不允许了啊。
于是当蓬莱少主那句话轻轻地飘出来,元夕的脸色顿时就沉重了。
他说元璧师兄现在就在他房里!就在隔壁!
他说她现在就可以去见元璧师兄。
开什么玩笑!
元夕猛地站起来。
“他就在隔壁?”元夕语气都有些不稳,“你没和他说我在这里吧?!”
陆回雪静静地看着她,她紧紧地盯着他,神色掩藏不住的紧张。
半晌,陆回雪首先别开了目光,轻声道:“元璧不在这里。”
元夕愣住。
“我骗你的,他不在这里。”陆回雪继续说。
元夕一下子坐到椅子里,舒了口气,然后才恨恨地抬眼瞪他。
“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陆回雪微微一笑:“我怎么知道你一听说元璧在这里,就吓成那样?我听说你们师兄妹的感情还算不错。”
元夕一顿,摇摇头:“这事儿说不清楚,总之下次你看到元璧师兄的话,劳烦千万先提醒我一声,我好避得远远的。”
“……你欠他很多银子?”
“是银子的事儿就好了啊!”元夕烦恼地皱起眉。心里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可巧从街上远远地传来两声梆子响,元夕眉梢一动,面色转为讶然:“哎呀,都两更天了。”
陆回雪很自然地站起来,“那么我先回去了。夜深了,你也早些歇息吧。”
元夕笑着应承了两句,将男子送出门,阖上门。
一回身,元夕微微吃了一惊——剑魂已经出来了,正飘在天机剑之上。
“小天,对不起……今天我把你忘在了外面……。”元夕有些歉疚。
剑魂好像正冥思苦想着什么,听到元夕的道歉,半天才反应过来,然后出奇爽快地摆摆小手:“啊,那个没关系的,嗯,没关系……。”话音未落又陷入思索。
元夕大奇。按她对剑魂娃娃这么多年的了解,她此番大意弄丢了它,小公主回来后必然要一阵撒泼打滚呼天喊地的,不定要她签下什么丧权辱国不平等条约……但它竟然这么轻轻巧巧地就放过她了!
满怀好奇她走过去,在娃娃对面坐下。
它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她!……究竟想什么想得这么入神?
“小天?”元夕忽然出声,一边用手在它面前用力晃了晃。
剑魂的瞳仁猛地聚焦,它怔怔地望过来。
那张小小的包子脸上,涌现着一种非常奇特的神色,奇特得……元夕觉得无法找不到一个适当的词去形容。
仿佛有一片云飘到了娃娃的脸上,那种悠长的、带着缕缕怅惘的颜色……悠远得像一个远古的回忆。
然后元夕听到剑魂低低地说——
“小夕,我们去云鼎天窟吧。”
去云鼎天窟,不是件简单的事。
首先要说服热情的蓬莱少主不要和她一起送死。
——危险?蓬莱少主从来不畏惧危险。
——浪费时间?蓬莱少主从来不缺少时间。
“我要去。”他微笑着决定,不容拒绝。
元夕告诉自己,用完就踹是不对的,过河拆桥是要遭报应的,人家救了你,宝藏有你一份当然也有人少主一份啊。
于是两路并一路,齐上路。
城外,春草一直绵延到天际,浓稠的绿,仿佛一不小心就会溅上人的裙角,然后深深浅浅晕染开。
走在阳春城的城门外,元夕侧首向回路望去。
陆陆续续有人从城内出来,黄发垂髫,脸上都有凡世的痕迹。
目之所至皆是随意一个俗世城镇应有的样子,四周的气息亦非常纯粹,没有任何特别的气息,当然也没有属于雷炎剑的气息。
包袱中,天机剑静默无声,剑魂仿佛已经睡着了。
身后,陆回雪与龙天师的低声谈论已经告一段落,于是四下便忽然格外安静。
这种安静,让那个独自望着城门的少女莫名地不协调起来,她紫色的身影仿若与一切格格不入。
在陆回雪发问之前,元夕先回过身来。
她微微一笑。
“出发吧。”
蜀山少女做好了为达宝窟排除万难的思想准备,但是这其中绝对不包括唤醒突然陷入沉睡的剑魂。
如果剑魂已经失去意识了,她还去那个什么什么窟的干甚啊?!
元夕一脑门汗,正在一筹莫展,准备散伙各自回家的当儿,剑魂毫无先兆地又醒过来了。
“放心放心,睡过这阵,我起码能清醒个十天半月的!”娃娃信誓旦旦,元夕听得一脑门汗。
十天半月?十天半月他们能赶到那个什么什么天窟么?求破!
一路忐忑,好在娃娃虽然时常脱线,偶尔也有靠谱的时候,数日后,元夕等人抵达一个叫鬼沙镇的地方。
据剑魂介绍,到了这个镇,他们离天窟就只有几十里远了。
至此,元夕一行人已经行了近半个月的路程。
鬼沙镇这个地方,不仅名字奇怪,连周围的环境都透着一股诡谲。元夕瞅着光秃秃的树枝,再望了望灰黯的天色,微微皱眉。
明明已经是春天了呢……
从踏进这个小镇的门牌坊那一刻起,她就觉得这地方异常的眼熟,仿佛她以前来过一般。
这种奇异的既视感一直维持到元夕看到某栋破旧大宅,顿时她脑中像是射进了一道光,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里!
这个地方,正是当年她和白朔离开横塘巷后的第一站啊!
那时他们只在这个小镇停留了不到一天,难怪她对这里印象如此淡薄。若不是看到那座宅邸,她也想不到自己竟然是来过这里的。
“怎么了?”陆回雪问,一面走了过来。
元夕仰头望着那座大宅。“我来过这里。”
陆回雪微微诧异,“你来过?”
“嗯,约莫在半年前。”元夕有些感慨,“那时这座宅子完全不像现在这样破败啊,才半年而已,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顿住了,眼中滑过恍悟的神色。
陆回雪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停顿,“怎么?”
元夕一顿,笑了笑,“没什么。”
将视线从长着青苔的屋檐移开,元夕望向陆回雪,道:“走吧,找个客栈,快天黑了呢。”
真的,夕阳快没入地面了,东面的天空已经陷入一片墨蓝。
最后离开前,元夕再望了一眼那座死寂的古宅。
这宅邸的主人姓王,曾是镇上的大户,不过不是唯一的大户,在镇西,有一户足以与他们媲美的人家,姓路。
一个姓王,一个姓路,说起来都不是鬼沙镇的大姓,但却不妨碍他们一东一西,各自盘踞半个城镇。
一山不容二虎,两家都不是甘于人下的软柿子,年月既久,嫌隙越积越多,最后到了两边一见面,三言两语就开始拳脚相向的程度。鬼沙镇民风彪悍,所有人也只是把这事儿当热闹看,更无一个主动出来劝和的。
若那时她与白朔未经过这里,这两家人恐怕会继续这种你来我往互有胜负的局面,直到十年,二十年,终于有一方倒下;或者得到一个契机,两家竟然冰释前嫌了,也未可知。
但白朔却来了,于是这出本该绵延数年的相峙便提前写下了收稍。或许上天原意是要鬼沙镇的子民继续这样小打小闹地相斗着,偶有损害,但却不伤根本,可是蛊师一来,所有的可能便戛然而止了。
蛊师,真的是一种招人憎恨的职业,大多时候他们带来的都是恐惧,哀嚎,眼泪,死亡……
沉沉暮霭中,那座王宅破落得似一张千疮百孔的蜘蛛网,曾经的辉煌早已烟消云散。这么看来的话,那时白朔交给路姓族长的蛊,那老头儿果然是用了吧,真是效果斐然啊……
用那般阴损的蛊,偷来的胜利,他们不会觉得夜里睡觉的时候,背后一阵阵地发凉么……
“元夕,这里。”忽然耳中听得一声轻唤,元夕转头循着音源望去,才发现陆回雪已经停下了,正站在一家客栈门前关切地望着她。
不好意思地笑笑,她回身朝他走去,边走边道:“抱歉,刚刚走神了。”
陆回雪选的这家店应该是镇上最好的了,即使这样,厅堂中的摆设也简陋得很,客人也不多,放眼一望,堂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两桌。
起初漫不经心的扫视,在看到第二桌的时候变成了震惊,少女的脸色倏地难看得像是吞进了一盘苍蝇。
那一桌坐的都是些什么人!
一身艳丽曲裾,手里拿把扇子摇啊摇的,澹台孔雀。
捧着一杯香茗啜饮,脸上悠然得好像正坐在仙山上观赏云海的,百里怀那只狐狸。
最后是桌子右手边,一女一男,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站的那个先不说,看看那位坐着的是谁?墨蓝色的衣袍,披散的黑发……
白朔那个混蛋啊!
元夕轻轻倒抽一口凉气,双脚忠于下意识的反应,自动自发开始往后退……
就在一动之间,那边已经看过来了。
澹台佾眼睛一亮,喜孜孜地打招呼:“是你啊笨丫头。”
你才笨丫头,你们全家都是笨丫头!
元夕扯起唇角:“这么巧。”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这一行人,根本也是来找云鼎天窟的吧?
澹台佾啪地合上折扇,扬眉道:“许久不见,你还是笑得这么难看啊。”
……死孔雀。
索性连那一点客套的弧度也省了,元夕要笑不笑:“可不,小女子的笑哪里有魅魔大人的来得春风拂面娇媚动人呢,我还是老老实实找张桌子埋头吃饭,让大人你一个人****满面普度众生吧。”
她说这话时,脸正对澹台佾,眼角余光却一直凝在那一袭墨蓝身上,暗自戒备对方突然发难。
但那个人却只是望着杯中的香茗,侧脸神色疏淡不见喜怒,而在他身后,阿娣一双妙目几乎瞪成了圆溜溜的杏子。
元夕没等到白朔的反应,却等来了一只阴惨惨地笑着的孔雀。
“虽然用的都是不错的词,可我怎么觉得,你丫说的不像好话呢?”澹台佾眯着眼斜睇元夕。
“是夸你来着,别多心啊。”元夕摆摆手。忽然陆回雪出声了:“小夕,我们换家店吧。”
小夕?元夕诧异地望向陆回雪,后者神情自然,于是元夕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微妙。
“作甚换家店?”澹台佾晃悠悠地走过来,完全无视正在对望的两人,大刺刺横插进来,冲着元夕玩味地笑了笑:“莫非是这里有什么小丫头忌惮的家伙,所以才手忙脚乱的赶着要走?”
元夕真想给这只多事儿的花孔雀一顿老拳!
“回雪,我们就住这里吧。我看这儿挺好的。”元夕脸上微笑,心中默默将孔雀揍成猪头。
陆回雪静了静,看着少女微笑的侧脸,“好。”
元夕转头对他笑了笑,然后直接在最近的桌子旁坐下,扬声道:“小二,点菜!”
澹台佾蓦地笑起来,挑眉望着元夕,元夕直直地看回去,唇角扬得凛然。
一旁的小二很纠结,他不想过去……掌柜,冻伤算工伤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