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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有些暖热的风吹过。湖面之上碧叶摇摇,红粉着的荷尖也跟着一阵的轻摆。
湖边的柳荫下摆了张窄案,案上放着几本游记及茶点等物。延圣帝坐在舒适宽大的软椅之上,拿着本游记读着。不多时便被那风中的暖热气息吹得有些困乏。他将那游记支在头上,略略的养了养神。
蝉鸣阵阵,暖风醺然。
延圣帝觉出一种浮生半日闲的惬意来。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在迷蒙中张开了眼睛。见那远处的湖岸之上,正有人凌空而起足尖在翻摆的荷叶间轻点,轻灵矫健间一个旋身从水中捞起了什么。
那人的身影眼熟的紧。
有声音自久远的记忆中苏醒,在他的耳边重新响起。
“姐夫,你这池子里的鱼忒瘦了些。莫说是烤,就是蒸煮也够不上一塞牙缝的。”
“活鱼就是用来吃的,若要看不如去看画上的,红黑青绿肥瘦长短,要什么样便有什么样。不必喂食,还可请了画师随着你的心意画出个新奇模样来。”
“姐夫你看,这狐狸皮用来给我大姐姐做顶帽子可好?”
“姐夫莫要气恼,那先生忒认死理。误我事小,误了姐夫的事情可是大了。姐夫听我的,此等榆木老头儿,早早清出府去才是正理。”
“请姐夫准重钧出战,重钧定会取那贼子的项上人头来祭洪老大人与虚关城三千将士、百姓之英灵。”
“姐夫只管安心。有重钧在,北地必安。”
“姐夫......”
“姐夫......”
......
延圣帝不由得向着那身影抬起了手,唇角扬起唤道:“重钧。”
他的声音并不高,但一旁伺候着的几个内侍宫女还是能听得清楚的。许内侍怔了怔,微侧着头观察了下延圣帝的神情。之后上前几步轻身唤道:“官家可是梦到了从前的事?”
这一句话瞬间便将延圣帝从半梦半醒间唤了出来。
他定睛看向那湖岸处,那道身影却是还在。他已上了岸,转身向着这边走来。一行一动间带着三分的贵气、六分的不羁张扬,还有那么一分对任何事都满不在乎的欠揍模样。
延圣帝的心绪依旧的沉浸在那久远的回忆中。他仿佛见到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男儿,那个对他来说曾如弟又如子的少年正涎着一张笑脸向他奔来。一如那些年里的每一个晨间午后。
许内侍见延圣帝久久的出神。略略思躇片刻,将自己的声音中放上了几分笑意,缓缓的将语调上扬着道:“那边好像是昭宁帝姬在和七皇子玩闹,七皇子的将帝姬的陀螺给丢进了湖里。帝姬还没恼,倒是七皇子哭起来,怎么也劝不住。
幸好凤侯爷路过,将那陀螺给捞了起来。老奴遥遥瞅着,帝姬和七皇子这会儿又笑到一起去了。”
延圣帝动了动脖颈,舒缓了下颈间的僵意同时也舒缓了下久沉记忆的头脑。
他深呼了几口气,终是彻底的清醒了过来。
许内侍奉上一盏清茶,又道:“是明大人和凤侯爷相携来给官家谢恩来了。”
提起这桩婚事,延圣帝总是会觉得有那么一些心虚。尤其是刚刚忆起往事,那心虚的意思也就越发的重了些。
延圣帝此刻神清心定,也才注意到凤卿城身边的婠婠。
自她患上失魂症后,容颜倒是一日日的恢复到初入天门的时候,仔细看来比起那时更要俏丽几分。
这般远远一看,两人也还是有那么一点相配的。
延圣帝喝了几口茶,不自觉的清了清喉咙。又想到婠婠的身手本事、人品秉性,还有凤卿城那些飘满京都的连串事迹。便就觉得这婚事对婠婠才是不公平。
遥看着两人走的越来越近,凤卿城那向着婠婠多陪小心的模样也是越来越清晰放大。
延圣帝微叹一声,心便软了下去。
想到他曾给了燕王一道旨,允了婠婠一个后悔的机会。可却没有许过凤卿城什么。赐婚是为了留住婠婠,叫他袭爵给他官职,是为了抬一抬秦王的地位。
凤卿城那像极了凤渊的身影将延圣帝的心催的越发的柔软起来。
于是当婠婠与凤卿城上前来拜礼谢恩之后,延圣帝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恒之想要什么?”
凤卿城听得一愣,眨眨眼便就说起一套冠冕堂皇的言辞。
延圣帝不怒反笑,用茶盏盖子敲了敲桌案说道:“说实话。”
凤卿城停住了那套言辞,顿了顿便就嬉笑起来,“前些日子与升平斗珊瑚,输了。所以若......”
不等他将话说完,延圣帝便就向许内侍说道:“你亲自去,开了库房取最好的那棵珊瑚来赐予恒之。”
许内侍领命,笑呵呵的去了。
昨日两人成婚,延圣帝已赐下许多的金银宝物。这会子又是一开口就要送珊瑚。在婠婠的心目中,延圣帝直接由大好人升级成一个带着财神光芒的极品好人。
凤卿城心中却是别有思量。他一时半刻想不通延圣帝缘何会施恩。心中万般思量过,面上却还是一派不动声色的涎皮笑脸。
今日的延圣帝似乎特别有耐心,多了许多慈蔼长者的味道。
婠婠未曾觉得奇怪,她只认为这是有她家男神在场的缘故。毕竟论起来的话,她家男神是要叫延圣帝一声姑父的。
凤卿城却是被延圣帝的这些许反常触动了一直梗在心中的暗刺。
无论几人心中是何种的局面,大半个时辰里湖边还是一直荡着温情的笑声。
当婠婠与凤卿城带着那一棵一人多高的珊瑚树出宫,坐着马车远远的驶离宫门时,凤卿城面上的嬉笑才渐渐的收拢了。
婠婠察觉出来,男神在家人和延圣帝的面前似乎更加的顽劣不堪些。那形象就如他初次与她说话时,口唤“姐姐”的涎皮赖脸。
凤卿城在定北侯府的处境他是与她说过的。婠婠那时候自发的将他的人前人后的不同归纳于为了在襄和县主的手下求存。
可如今细细想来,他已然成人,大可不必再戴着一张纨绔的面具。
婠婠忽然觉得凤卿城是有秘密的。想到此处婠婠欢喜起来,“越是相处越觉的恒之其实没有那么不靠谱。可是因为恒之信我,方才不在我面前戴上张面具?”
凤卿城听了一笑,先是认真的道:“你我夫妻一体,在旁人眼中许多事情上你即是我,我即是你。我自不会在婠婠的面前戴什么面具。”
随后,他又散了那认真的神色哈哈的笑起来,“逗你的。”
凤卿城将身体向后一歪,无比舒适的倚到柔软的靠枕之上,继续说道:“我就是故意这样。这样我便可以不做任何事。想吃就吃,想玩就玩。何其乐哉!”
原来又是自作了多情。
婠婠心中失望,面上的笑容也收了去。
凤卿城却是微微紧张起来。完!相处的太熟,总会情不自禁的开起玩笑。今儿这玩笑貌似是过了火儿。
毕竟眼前的女子是正心仪着他的。虽半真半假,但这般的玩笑,过分了。
愧恼中,桃花眼迅速的瞟过婠婠放在膝上的双手。——果然,握成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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