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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的生意能成功,全靠西城的岳家帮忙,你得亲自写封谢函才是。”
莫且扬与玉荆风一边交谈,一边走进书斋。
“岳惊鸿和我们素不来往,怎么这次会帮我们标到这次的生意?”
商场上多的是尔虞我诈,不得不小心推敲。
莫且扬用衣袖扇扇风,径自倒了杯水退退暑气。“他当然不做没利益的事,帮助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我们同意帮他拿下西城的木材市场。”
玉荆风沉思了会儿。“他真是个手段高明的商人,东南两城全是玉记的天下,想打进这里比登天还难,但西城可就不同,他的确有相当的筹码和我们谈。”
“所以我仔细推算一番,也觉得行得通,就擅自作主答应了他,细节则是等他从泉州回来再谈。”
“嗯。”玉荆风哼了一声算是响应。
“还有一件事,我总觉得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瞧你紧张兮兮地。”玉荆风的嘴角噙着笑意。莫且扬不理会他促狭的目光,依然正经地说:“我回程的路上遇见了东方吹云。”
“东方吹云?那个有再世华佗之称的东方吹云?”这倒引起他的兴趣。
“没错!”
“这倒怪了,东方吹云是闲云野鹤惯了的人,平日要遇见他可难了。对了!你怎么没请他一同回府?如果他肯替音妹瞧瞧,或许对她的病情会有所帮助呢。”玉荆风对他的错失良机颇为扼腕。
“谁说没有!可我一说是东城玉家时,他马上问我是否为和南城步家有婚约的玉家,我说是,他又回问我,玉家少夫人现今可好?身子有无不适?”
“他这话什么意思?我玉荆风妻子的身子要他关心?”一想到有人这么关心自己的妻子,他就浑身不舒服。
莫且扬在心里偷笑,表面上仍是一副正经八百的模样。
“谁晓得他是存什么心?我当然告诉他,嫂子健健康康的,他一听,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走,所以我什么也没问着,更甭说请他过府。”
莫且扬其实有些加油添醋,前头的问题根本是向在东方吹云身边的丫头问的,东方吹云从头至尾没开过口。
看见玉荆风气冲冲的神情,他知道谎话说得值得,就随便编个惜口,哼着小曲离开了。?玉荆风每走近衍风居一步,就在心里告诉自己,绝不是特意要来看步灵均的,只是要拿些衣物而已。
走进房内,他突然对这里的一切感到疏离,自从成亲后,他就没再踏进这里一步,除了那晚一想起那个夜晚,他的身体倏地热了起来。
几次深深的呼吸后,才逐渐缓和气息,他环视起原本只属于他的卧房。
所有的摆设全都没变动过,就连他每晚用的笔砚都整齐的摆在相同的位置。
只有角落多出两只小巧的衣箱,成亲前才放置的梳妆台上,放着少得离谱的首饰和胭脂。
要不是空气中还飘散着步灵均特有的花香味,和眼前这些小东西,他简直以为这屋子只住他一个人。
“月皎,我记得衣箱里还有一件嫩黄香云纱,你快进来帮我找找,我觉得挺适合荆”
步灵均边说话、边走进内房,惊见玉荆风在屋子里,顿时摀住嘴巴。
“我只是进来拿件衣服的。”
玉荆风知道自己找了个烂借口,但说都说了。
“可是老汤已经把你的衣箱搬到书房去了啊。”
玉荆风被她这么一说,才发现这房子除了摆设被刻意的保持外,根本已经没有半点他的气息。
这个发现让他微微不满,这是他的屋子,没道理沾染上别人的气息。
“从今天起,我搬回衍风居!”他突然冲出口。
“啊?”步灵均讶异地微张小口。
“啊什么?衍风居本来就是我的房间,搬回来有什么不对?”
他是说得理所当然,但步灵均却听得一头雾水。
“那我要住哪里?”她没理由不让他搬回自己的房间,那她该怎么办?
玉荆风有点想掐断她美丽的颈子,怎么这女人该聪明的时候又变笨了呢?
“我有说过要你搬吗?”他从齿缝迸出这句话。
“是没有可是”怎么他又生气了?他不是很讨厌她的吗?
“没有可是!反正不准你搬。”他霸气地宣布。
步灵均的心里涨满喜悦和希望,玉荆风肯回房,就表示他们的婚姻尚有转机。
不过她开心不到几秒,玉荆风后来的话全把她的心打入谷底。
“我可不希望你又把你爹请出来。”他冷冷地说。?老汤不愧是玉家的老仆,做事又快又有效率。
玉荆风上午才说要搬回衍风居,他中午就把书房的衣物搬回衍风居。
步灵均帮不上什么忙,只好呆呆地坐在旁边,看着一堆仆人忙进忙出的,个个脸上全洋溢着笑。
到了晚上她才得以清静,要月皎替她冲壶金镶玉,独自一人坐在书案旁写字。
她其实不相信玉荆风会真的回房睡,把衣物搬回来或许只是唬弄人的,只怕是因为公公又对他施压。
叹口气,她放下毛笔,仔细地端详自己的字。
背后传来声响,她直觉以为是贴身丫环,头也没回“月皎,来瞧瞧这阕词,我好久没教你背诗了呢。”
“你也念书?”
略微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吓得她赶紧回头,柔软的唇瓣不小心磨过他的。
天啊!羞死人了,这举动就好像是她主动亲吻他似的。
步灵均的脸顿时像火烧般,感觉火辣辣的。
“真没想到你这么热情啊。”玉荆风邪恶地勾起笑容,他倒是挺享受的。
“才才没有呢!”她摀住脸蛋,气恼地发现自已怎么连手都红了。
玉荆风突然觉得她羞红了脸的模样,好醉人啊。
“你喜欢写景的诗吗?怎么全是形容景色的呢?”
他拿起桌上散落的纸张。“怎么一会儿西塞山前白鹭飞,桃花流水鳜鱼肥,一会儿又是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
步灵均低下头,不愿意让他看见她惆怅的眼神。
“我从不出门,即使住在这风光明媚的江南,对于这里的景致,我一点欣赏的机会也没有,只好从这些诗词中去幻想。”
玉荆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从不出门?这太让人无法相信了,音妹身子那么虚弱,她都还能游湖踏青、野外郊游呢,你这么健康,却哪里都没去,你爹该不会是保护过头了吧?”
步灵均困难地开口:“我爹他是真的很疼我。”
她如何能告诉他,她其实是脆弱到在呼吸之间随时都会死亡。
“我明天要去且扬的家。”他突然开口说话。
“喔。”步灵均看着自己绞紧的手,这是玉荆风第一次主动告诉她他的行踪。
“你得和我去!”玉荆风不自在的把眼光挪至窗外。
“呃?”她惊讶的瞪大杏眼。“你的意思是要带我出门?”
“你不愿意吗?”玉荆风有点生气地问。
他已经有些后悔开口邀她,但是如果她拒绝,会让他更生气。
“不!”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步灵均马上摇头。“我当然愿意去!十分的愿意。”她笑瞇了眼。
“嗯。”他暗暗松了口气,转身走向床铺,边走还边脱衣服。
走到床沿时,他的上半身早已一丝不挂,下半身也只剩下衬裤。
“你怎么了?”他转过身瞧见全身僵硬、脸色发白的步灵均。
“没没事。”她强挤出一抹笑。“你就寝时,都只穿这样吗?”
“是啊。”他并不理会她,径自上床躺平。
步灵均不敢再出声,她用力地吞了吞口水,润润因为紧张而干涩的喉咙,就这样僵在书案旁发呆。
虽然她日夜盼望着和丈夫和好,但那一夜实在让她害怕。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椅子旁,轻轻地坐下,就这样窝在椅子上打盹,可不一会儿,就因为姿势不良而全身酸痛。
她按了按僵痛的肩膀,打了一个无声的呵欠。
如果这大半夜她都这样睡,明天一定会难过得动弹不了,如何还能和他去莫家。
她望着躺在床上的玉荆风,真羡慕他能这样舒服地呼呼大睡。
她试着靠近床,想确定玉荆风是否真的睡熟了。
“荆荆风?”她小小声地喊道。
没有响应!
这让步灵均稍稍松了口气,鼓起勇气再靠近一点。
她不敢像平常一样只穿单衣入睡,只好脱下外袍,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没料到才刚躺平,大气都还没喘一口,玉荆风竟然一个翻身,整个大腿全叠上她的,而他的手居然不偏不倚地贴在她的胸口。
步灵均瞪大杏眼,有点后悔自己选择上床睡觉,这下可好,如果再溜下床,难保玉荆风不会被吵醒,好不容易他们俩之间有了转机,她可不想因此坏了事。
这该怎么办呢?被他这样搂住,瞌睡虫早就被吓跑,哪还睡得着!
再度鼓起勇气,步灵均抬起手,轻轻抓起玉荆风的大掌,再缓缓地把他的手挪到他身侧。
可不一会儿,那只大魔掌又回到她的胸口上。
这次连他的头都整个埋在她的颈窝,呼出的热气有意无意地騒弄着她敏感的颈项。
步灵均被他这姿势弄得动弹不得,只能任他紧紧地将她锁住。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她终于受不了强烈袭来的困意,渐渐进入香甜的梦中。
一直到怀中的人儿身躯不再僵硬,呼吸也平顺了,玉荆风才睁开双眼。
他其实是清醒的,装睡只是在捉弄她。
第一次,他这么近的看她,即使那如秋水般的双瞳此刻是紧闭的,却依然能令他的心悸动。
这到底是为什么?他真正爱的是音儿,不是吗?
那么为何音儿主动对他示爱时,他满脑子全是怀中可人儿心碎的眼神?
玉荆风的眼神变得炽热而复杂,却又在步灵均无意识地将身子靠向他取暖时变得温柔。
他将她轻柔地纳入自己的臂弯下,再也不愿去思考这些恼人的问题,霸气地掠取她身上芳馥的香味,沉沉地睡去。?清晨,步灵均在玉荆风温暖的怀中苏醒。
她羞赧地发现自己竟如此依恋他的胸膛,赶紧趁着他尚未清醒前溜下床梳洗。
在门外候着的月皎一听见声响,就赶紧推门而入,手上还捧着刚打好的水。
看见步灵均羞答答的红脸,她也着实为主子高兴。
“小姐不,少夫人。”她欢欢快喜地改了口。
步灵均娇嗔地瞪了她一眼,眼中净是愉悦幸福。
就在月皎为她梳头时,身后的声音惊动了她们。
玉荆风单手掀开床帷,任由黑亮的长发披散在肩上,早已清醒的眼炯炯有神地盯着步灵均,惹得她脸颊浮上一片红云。
莫说是步灵均了,就连月皎也被他的俊美无俦给摄去魂魄,只差没流口水而已。
“姑爷,月皎去给您打水洗脸。”她动作迅速地将脸盆的水换过。
“嗯。”自然、和平的气氛充斥着整个衍风居。
不一会儿,衍风居的门被轻轻打开,一对璧人儿缓缓走了出来。
在屋外打扫的佣人纷纷讶异地揉着双眼,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少爷居然和少夫人一同走出衍风居!这就怪了,少爷不是一直很不喜欢少夫人的吗?
可围绕着他们俩的,却是一种无法掩饰的亲昵与和谐。
不自主地,众人也被感染了笑意,他们全都替老爷开心。?玉老爷一听见玉荆风要带步灵均去拜访莫家,一张嘴是笑得合不拢,二话不说便答应了。
步灵均在玉荆风的搀扶下进入马车,满怀兴奋和期待地前往莫且扬的住处,也开始她人生中的第一次出游。
这一切尽落入正要出门买绣线的路云音眼中,她眼睁睁看着玉荆风温柔地对待步灵均,心中除了满是震惊外,还有一股强烈的恨意。
她没有冲向前去,反而转身回惜情阁去。
“表小姐!”淡月在背后追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进惜情阁,路云音开始找东西发泄,所有的古董珍玩全逃不过被摔碎的命运。
但这些都还无法宣泄她心头涨满的愤恨,她瞥见玉荆风送她的瑶琴,反身冲过去,抬手就想摔烂它。
“表小姐!千万不可以啊!”淡月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止,抢下路云音手上的琴。
“这是少爷送给你的,也是你一直最珍视的,摔了它,你难道不会心痛吗?”
路云音咬着泛白的唇,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发鬓早因她疯狂的举动而散了。
“都是她!都是她!”她眼中迸出强烈的恨意,让一旁的淡月畏缩了一下。
“荆哥是我的,一直都是属于我的,为什么她要来跟我抢?她那么美好,身体如此健康,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为什么偏要和我争荆哥呢?”她趴在床沿哭喊着。
淡月无语地将瑶琴放回桌上,心疼地走到路云音身旁蹲下,轻柔地抚着她的发。
一直以来,她也以为少爷是表小姐的,服侍了路云音这么久,她也早就把路云音当成理所当然的少夫人,直到今天她见到了少爷看步小姐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错了,表小姐也错了。
可她要怎么告诉表小姐,她所谓的属于她的荆哥,事实上对她只有兄妹的感情。
少爷看表小姐的眼神总是那么无私,没有半点男女的情愫存在,而少爷在看新少夫人时的眼神,却像男人在看心爱女人般。
“淡月,你帮帮我!再这样下去,荆哥真的会被步姑娘抢走的,淡月,我我不能没有荆哥,没有他我会死的。”仿如在汪洋大海中抓住谤浮木似的,路云音用力抓住淡月的手,眼底充满绝望。
淡月红着眼,万般不舍地扶起她。
“小姐,你放心!淡月一定会帮你抢回少爷的。”
“真的?”
“真的!”她温柔地拭去主子脸上的泪。“只要你听我的话去做。”
“一定!我一定听你的话。”只要能夺回玉荆风,她什么都愿意做。
“好,那么现在你必须先离开玉家”
淡月说出她的计策,为了路云音,就算下地狱也无所谓了。?玉家和莫家算是世交,两家的交情是没话说的,所以莫老夫人一听玉荆风和步灵均来访,开心极了,还要莫且扬好好招待贵客,使他忌妒得直呼儿子比不过外人。
在莫家的这一天,可说是玉荆风和步灵均相处最久、也最融洽的一天。
在莫且扬的书斋里,他们谈了很多,玉荆风惊讶的发现,步灵均的思想和兴趣几乎和他不谋而合。
傍晚时分,他们才向莫家辞别,在斜阳陪伴下回到玉府。在玉荆风的搀扶下,步灵均缓缓走下马车。
从他的背后看向写着玉府的门匾,她的心又再度下沉。
不知道踏入这门槛后,他们还能不能像在莫家那样和谐,那样轻松谈话。
“荆风。”看着他壮硕的背,步灵均鼓起勇气唤住他。
玉荆风转过身来,面向着她。
步灵均在他的注视下绯红了脸,吶吶地说:“今天我很快乐,谢谢你!”
不等他说话,她便提着裙摆跑进屋去。
玉荆风顿时呆愕在门外,他被步灵均那万分感谢的眼神迷惑住了。
不过是带她去一趟且扬的家,能让她这么开心和感动吗?
对她,玉荆风心中的疑问和好奇是愈积愈多了。?一进门的玉荆风马上就被早在一旁守候的淡月喊住,见她焦急的模样,他下意识的就联想到是路云音出了事。
“少爷,你可回来了,呜小姐她”淡月哭得眼睛都肿了。
“音儿怎么了?”一听见路云音出事,他比任何人都急。
“小姐她”
“到底是怎样!你快说呀?”玉荆风吼道。
“表小姐她不见了!”
玉荆风闻言,脸色骤变,他推开哭诉的淡月,直朝惜情阁奔去“小姐,你放心,淡月一定帮你抢回少爷。”
一阵风吹开她的刘海,原本伤心的眼瞳,竟漾着另一种骇人的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