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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下。
君碧幽问慕容雨:“你那位朋友还没到吗?”
慕容雨答:“应该在这两日内了,前两天皇上传来密函,说他已于七天前从京城出来了,或许他此刻已在你我左右,只是忙于查案,暂时不变现身罢了。”
君碧幽疑问:“为何要动用官府的力量,这藏宝图是冲着天下帮派去的,应该由江湖人自己解决才是。”
慕容雨皱眉道:“我总觉得这案子背后似乎是另有文章,若对方的目的是独孤鹤,绕的圈子也未免太大了,若为此又得罪天下人,实在是得不偿失。”
“那他能查出结果吗?现在我们还没有半点头绪。”君碧幽为此担心。
“放心吧,”慕容雨宽慰着展颜而笑:“若单论武功,他或许比不了你我,更无论剑神,但若谈及办案的头脑,这辈子我还没见谁能比得过他呢。”
“你是谁?”沈心舞诧异地问眼前的男人。不知道他从哪里来,只是清早出门时便在院子中见到他。独孤鹤不在跟前,似乎不是他的客人,尤其此人一身官服,更不像独孤鹤愿意亲近的那种人。真是废话,独孤鹤又何曾亲近过什么人呢?
那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相貌虽比不了独孤鹤的冷峻,慕容雨的俊美,也更不具备慕容如风那种超群拔俗的气质,但自有他的风采。没有市侩气,也没有官家的威风,眼中透出的是股子精明,好像一眼就看穿你的心事。让人的心里有些不自在。
“沈姑娘?”他开口反问,温和的中音像一股温泉,顿时化去了沈心舞对他存有的那份戒心。
“有趣”沈心舞笑了“你不回答我的话,反来问我。”
他抱拳一礼:“在下金圣群。”
沈心舞微怔:“金圣群?你是京城里的那个金圣群?”
金圣群这个名字在江湖上或许不算分量很重,但只要被人说起依然是赫赫有名。严格说来,他不算江湖中人,因为他是食朝廷俸禄的四品官吏,曾被皇上御封为“天下第一神捕”以擅破疑难杂案,不畏权贵而闻名。江湖中人提起他,无不要竖起大拇指。但他,为何会到白鹤城来?
“白鹤城主在吗?在下有事相询。”他直言相问。
“他?你进来时没见过他吗?”原以为他是被独孤鹤请进来的。
金圣群笑着一指城墙:“我知道白鹤城主不喜见客,但又实不愿尝在门外等候之苦,便只有翻墙进来了。”
四品京官翻墙进白鹤城?算得上是奇闻了吧?沈心舞看着他的眼睛里也不由得充满了笑意。
“你可知你这样冒险进城有可能会送命?”若他知道前两天连木飞扬都被赶了出去,未必就有这个胆子了吧?
金圣群无所谓地一笑:“势在必行,也是逼不得已了,但求能见城主一面,时间紧迫,不知沈姑娘可否代在下通传?”
“不必通传。”独孤鹤每次都是悄无声息地出现,两人还没听清,他已站在身旁。
“擅入白鹤城者,若不马上离开,便会是死路一条。”独孤鹤的冷眸正在对对方作出研判。
金圣群拱手含笑道:“我知剑神必然不会是个不讲理的人,这规矩只是为了那些心术不正的鬼蜮魍魉所定,在下没做亏心事,自然不会无缘无故地在白鹤城中送命。”
这番话说出,沈心舞真想为他击掌叫好,能拐着弯用话把独孤鹤套进去的人,今天她还是第一次见。
独孤鹤的眼波闪过一丝恼怒,显然不习惯这种语风“你要问什么?”他微抬起下巴,剑神的威严之气不由自主地流露出来。
金圣群道:“在下想知道城主曾与何人结怨?是否有谁会对城主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近来的藏宝图之事想来城主已经知道,我怀疑乃是城主的宿敌所为。”
“我未涉足江湖已有十年以上,当年的仇家有谁如今已不记得了。”独孤鹤冷淡地回答表明了他极不合作的态度。
对于这种冷漠,金圣群似已有所准备,也不追究,直接问出后面的问题:“近来白鹤城的附近可有反常之举?”
“没有。”独孤鹤答得简洁。
沈心舞却接话:“如果有一些江湖中人跑到山上寻宝算是反常的话,也有那么一二例。”
“可知来者皆是何人?”金圣群遂转而问她。
“只知有唐门。”
“多谢!”金圣群显出些许满意的神态“那就不多打搅了,在下先行告辞,如果有什么奇怪之事的话,麻烦请着人通知我。金某责任所在,势必是要将此事一查到底。”
独孤鹤连袖口都没动一下,显然只有送客之意却没有送客之姿,金圣群与他对视一眼,笑着转身而去。
“难得你对他倒涸仆气。”沈心舞轻笑着。
独孤鹤的黑眸中幽沉如一潭泓水,难懂心语。
子夜,月上梅梢,一条极淡的人影在城中倏然闪过。停在了沈心舞的门前。
门缝轻轻露开,一双翦水般的双眸在门外若隐若现,那眼神中似有几分哀怨,似有几分恶毒。便那样凝视着屋中人许久,然后又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我在想,或许这回做藏宝图之人真是你的仇人。你一点印象都没有吗?”沈心舞本在练剑却突然停下来去问身边的独孤鹤。
独孤鹤低沉的声音缓缓念出:“练剑时决不许分神,否则你会走火入魔。”
沈心舞的手并未重新抬起,甩甩头:“今天倦了,不想再练了。”
几道剑风骤然划破冷空向她迎面刺来,她唯有举剑相迎。
练独孤剑法的时间越长,便会觉得自己的心都练冷了,麻木的失去了七情六欲,更懒得对别人多付出一点关爱。于是沈心舞常常会想,独孤鹤之所以会变成今日这种性格,也许柳月奴只是一个导火线罢了,真正的原因是他爱自己的剑法胜过爱自己的女人。
既然对剑有情,就不能对人动情,人心只有一个,无论是给剑还是给人,只能给一次,多了,便不是情了。自然也就不能专心了。
当然,如果要想做到独孤鹤剑神这一步时,将意味着失去的会更多。忍常人所不能忍,做常人所不能做。正如欧冶子铸剑,司马迁著书,他们都成功了,但他们是否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练剑不能分神,比剑更不能,更何况是高手之间。
寒风逼近,她一转身,束发金圈被削断,但她不退反进,抓下一把梅花满天撒去,花瓣立时变作暗器,锋利无比,怎奈她竟忘了一旦他的真气流转于身体之内,便会有护体剑气随身周围。花瓣碰到剑气,如数反弹回来,她更是奇怪,居然不躲不避,迎身去接。他剑眉一蹙,衣袖飞扬,瞬间将全部花瓣打落,左袖一卷,将她卷至自己身前,怒问:“为何不躲?”
她极淡的笑容中看不出是失望还是得意“想知道你会不会看着我死?”
“无聊!”他斥责。
她却突然伸出一只纤纤玉指,轻轻勾勒着他俊美的轮廓,低柔地问:“那个恨你的人,会不会是个女人?”
为她突然大胆的举动而乍然怔住,他竟没有推开她。风儿缱绻,她那一头如瀑布般的长发好像一道纱帘将两人轻轻裹起。
她的声音低如呢喃:“你已经有十多年没碰过女人了吧?”
樱唇艳红,便在他的眼前,刺得他心头一疼,所有的神志都在此刻恢复过来。匆忙退后几步,如避蛇蝎一般痹篇她,喝问:“你想做什么?”
她的长发飞扬,更显得笑容诡秘:“不做什么,你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了。”
“不要轻易尝试危险,否则你会后悔莫及。”他郑重地给与警告。
她依然嘻笑:“你所指的危险是什么?是做你的女人,还是做你的敌人?是被你爱,还是被你恨?”
“所有的爱恨都与我无缘,”他的声音冷到可以杀死人“也别妄想可以从我这里拿走任何的恨或是爱。这世上没人值得我恨,更没人值得我爱。”
沈心舞静幽幽的盯着他:“也包括你自己吗?”
听不到回答,但那漠然如死水一般的表情或许就是最好的回答。
几日后,慕容雨同金圣群一起再度造访白鹤城。
在剑阁中,他们见到独孤鹤。
“山下出事了!”慕容雨开言第一句话。
独孤鹤的眉毛都未动一下,只轻轻擦拭着一把剑锋。
金圣群补充道:“有不少帮派的弟子都不约而同遭人暗算,伤口极细,只有一丝血痕。在所有的尸体旁边都写有一行字:惊扰白鹤城,死!”
独孤鹤的手指骤然停住,青色的剑光映进他的眼中。“你们怀疑我?”
慕容雨断然否决:“我们当然知道这不会是你做的。剑神虽然无情,但还不是杀人魔。只是山下现在一片混乱,难免有不明事理之人会对你有所揣测。”
“说出你的意思。”慢悠悠地问话,手中将这把剑放下,又拿起另一把,继续擦着。
金圣群诚恳道:“我们希望你能下山一趟,澄清事实。”
“不可能。”他的冷绝难以动摇。
慕容雨不以为然:“难道你就任人猜测你的人品?将白鹤城看作一座魔宫?将你看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独孤鹤冷笑一声:“我记得你从不在乎世人如何看待你我?怎么也俗起来了?”
慕容雨叹一声:“我的人品被别人说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我朋友的品德我不愿任人歪曲。”
“他们若不信我,我就是说了也无用。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独孤鹤慢道:“你们可以走了。”
慕容雨悠悠一叹:“你真的变了很多。”
独孤鹤淡言:“十年光阴虽不能移星换日,但足以改变人心。你若还把我想成十几年前的样子,便是大错特错。”
“你真的不肯去吗?”慕容雨最后再问一句。
独孤鹤擦着剑,甚至懒于回答。
金圣群都无奈地摇摇头,对慕容雨说:“我早说过此计不行。”
沈心舞从外面走进,笑道:“他不肯去,还有我呢。”
三个男人同时看定她。
她只笑吟吟的站在门口:“我很想见识见识究竟是谁敢冒剑神之名杀人。”她看着独孤鹤:“别说不行,现在是月初,虽然距离我上次下山只有几天,但不违反我们的协定,我还是可以自由出入白鹤城一天的时间。”
独孤鹤终于慢慢站起,桌后颀长的身材有着令人心悸的压迫力。
她又激怒他了。他们彼此都知道。
“你一定要与我作对吗?”这一回他没有沉默。静静的开口,声音中的迫力更深。
她浅笑盈盈:“我只想按照自己的心意做事。而不会故作清高,束手绑脚的活着。”
慕容雨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笑道:“既然沈姑娘肯帮忙那是最好的,独孤兄敬请放心,小弟一定会保证沈姑娘的安全。”
独孤鹤慢声道:“你可知她并非白鹤城人,绝不能代白鹤城说话。”
慕容雨和金圣群对看一眼,关于沈心舞的身份,他们虽然不清楚,却早有疑心,只是不便明言。两人正在踌躇,却见独孤鹤披起一件白狐大氅,走下高座。
慕容雨顿时惊喜:“莫非你”“只有一天。”独孤鹤如念命令般从两人身边走过,站在沈心舞面前,盯着她说出四个字:“如你所愿。”
沈心舞唇角一扬,清幽的眸子里皆是笑意。
在山下的龙升客栈中聚集着众多的武林人士,他们都是为了一个共同的目的而来:寻宝藏。但是现在宝藏的影子未见,便纷纷有弟子惨遭横祸,根据现场留下的那一句话,大部分人都猜测,杀人者,必然与白鹤城有着某种关系。
在龙升客栈的大厅中,表现得最慷慨义愤的是唐门的唐峰,对于那天在雪峰上受辱之事,到现在他尚耿耿于怀。“还有什么可说的?独孤鹤一向目中无人,眼高于顶,从不把武林中人放在眼里,我脸上这道伤痕正是他前日所刺。最近这些凶案也必是他所为,否则他何必不敢出来见人,解释清楚?”
华山派有人有疑义:“他竟然敢当面伤你,为何不连你一起杀了?毕竟现在死的这些人还没去过千雪峰呢,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丧命实在是说不通。”
唐峰不以为然:“有什么说不通的?我倒觉得这更说明他丧心病狂,当初在千雪峰伤了我后,后悔未能斩草除根,便干脆到山下来,以死人当面警告你们。能被一道剑锋致死并不算难,但能让对手毫无抵抗的一招杀人,试问在座各位谁有这个本事?”
众人想想都觉得有理。
正巧这是慕容雨回来,听到唐峰的言论甚觉可笑,朗声道:“不让对手抵抗的方法最是简单,只要下了迷葯就可以,有什么难的?若单以此咬定凶手是白鹤城主未免太儿戏了吧?”
唐峰怒而回头:“那你说会是谁?”话音嘎然而止,他突然看到在慕容雨身侧的那一对男女,正是在千雪峰上伤他之人,为之气结。
众人随着他的目光看去,都不禁为那身披白狐大氅之人的气势震慑,从头到脚的雪白颜色肃杀的逼人,而那双冷幽幽的寒眸更是令人从心底打颤。
而那双寒眸此刻正盯视着唐峰,一字字问道:“刚刚是你说我丧心病狂?”
唐峰不知是怕还是用力过度,牙齿格格作响。
独孤鹤冷笑道:“人若是我杀的,第一个该死的便会是你!”
众人惊怔住,默默不敢多言。
独孤鹤低垂著眼,敛去寒光,一只手自长袖中缓缓伸出,黑色的皮手套好像预示着死神的降临。
唐峰一惊,大叫一声:“独孤城主难道已准备与整个武林为敌吗?”
独孤鹤却不理他,那手只是从旁边拉过一张椅子,斜斜地坐下。面对众人,帝王之气尽显无疑。
众人松了一口气,知道是唐峰大惊小敝的误会了,都朝他轻蔑地瞥了一眼。
唐峰受不了众人的目光,鼓足勇气大声道:“既然要否认,就得拿出证据来!”
金圣群淡笑着接答:“独孤城主从来也未承认,又何谈否认?你的证据又在哪里?”
“那尸体旁的血字就是证明!”
“那血字你如何确定就是独孤城主所写?”
“除了他,谁会做这种事?”唐峰的回答明显已经站不住脚。
金圣群对众人抱腕:“各位,我金圣群的名字大概列位也有所耳闻,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三天的时间,查出真凶,还独孤城主一个清白,也还众多死者一个公道!”
人群中响起一片此起彼伏之声:“我等愿意相信金捕头的话。”“我敢肯定独孤城主不是凶手。”
沈心舞暗自看去,独孤鹤微低的眼睑中那丝嘲讽的微笑正渐渐蔓延。只不过在他所鄙视的人前,他连自己的笑也吝啬让他们看到。
尚未说什么话就已让众多的江湖人臣服,独孤鹤的威慑力尽管远离江湖十余年仍是有增无减。剑神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见众人的话音慢慢落了,独孤鹤终于抬眼扫了全场一周,懒散地开口:“我若想杀人,未必用利器。”
这话来得突兀,大多数人都未明其意。
独孤鹤带着皮套的手端起身边的一只茶杯,将杯盖打开,倾斜着倒出一道水柱。众人犹自发愣,却见他另一只手疾弹,水柱如剑,横掠厅中,猛地射向厅上的一块匾额,不知怎的,那匾额似被击中,同时落地“喀喇”一声碎成两半。
全场一片死寂。以水柱击碎匾额,这份内力足以傲视天下。独孤鹤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他如今的功力已经达到摘叶飞花、剑气无形的地步。练到这种境界的人,自然不可能会用普通的刀剑,那死者颈上的一道血痕在他眼里也未免太不值一提。
便是之前心里所有质疑藐视的人,现在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在遥远的角落,却有一双美眸闪烁着阴邪的目光,如两盏烛灯,与独孤鹤等人遥遥相对。
沈心舞悄然从客栈中走出,趁着天色尚早,她还赶得及去一趟落梅林。
对于她的到来,独孤雁显然没做准备。
“怎么月初就下山了?”她奇怪地问,沈心舞一向是月底才会来一趟。
“今天来办事。”她闪身进屋。
独孤雁明眸闪烁:“是为了大哥之事吧?我听说有许多武林人被杀,罪名被冠在他头上,如今情形如何?”
沈心舞极淡的一笑:“以他今天的武功威望,你以为有人能动得了他吗?”
听她这么说,独孤雁多日悬着的心才放下,为她倒了一杯茶,刚要递过,忽然听到不远处楚天舒在唤:“小雁儿,我口渴。”
独孤雁急忙将那茶杯端过去,让他喝了。
沈心舞惊讶地问:“他能念出你的名字了?”
独孤雁的脸上浮现出几许满足的微笑:“偶尔也能叫出几声,只是神智依然不清醒,但我已经很满足了。”她轻轻握住楚天舒的手,眷恋的目光凝视着对方。楚天舒似是感应到了,也回报给她一个单纯的微笑。
沈心舞呆呆地看着他二人无声的交流,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半疯癫的楚天舒在迷乱之时唯一能喊出的是独孤雁的呢称,这正是在他清醒时独孤雁最想听却又最难得到的,如今得到了,代价是楚天舒可能将会伴随一生的痴傻。但独孤雁显然并不嫌弃,能与心爱之人相伴便是她最大的幸福。那楚天舒呢?此时的他是否有情?当年的他对独孤雁又是否有情?那情压抑至今日才流露出来,会不会太晚?会不会太迟?
压抑着的情爱会是一生的痛苦
默默地走出那间小屋,不愿对那里的宁静多做打搅,落梅林中风声阵阵,枝叶轻摇,她的思绪一团团揪结不堪,连她自己都理不出思路,好像在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错了?究竟是什么错了?错在哪里?她陷入迷茫,渐渐已行至林边。
忽然一阵冷风吹得她微微一抖,猛一抬头,独孤鹤就在咫尺之前。
那双冷凝的眸子在世人眼里或许可以胆战心寒,但她见得多了,已经习以为常,只是没料到他居然会到了这里,心头一惊,是巧合?还是他刻意而为?
以为他会说出什么,但他却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微微展颜:“不想问我什么吗?”
风吹着他白色的大氅,那俊美的脸上不见一丝柔情,却有着动人心魄的美。沈心舞忽然在心底冒出一个念头:如果他肯露出一个温柔地微笑,不知会有多少女孩子愿意为他生、为他死。
“回城。”他简短的吐出这两个字,扭头便走。
她却叫住:“为什么不问我刚才去了哪里?”
“我没必要知道。”他不回头,但还是站住了。
“你知道!你其实什么都知道!”沈心舞大声说。“你早就知道独孤雁和楚天舒在这里,你只不过怕丢面子,不敢来看他们罢了。”
“看来你的记性越来越坏了。”独孤鹤的冷笑自身前传来“独孤雁和楚天舒?两年前我便已不记得世上有这么两个人了,他们是死是活关我何事?”
“否定事实如果会让你心里好过,你就骗自己到死吧。”她狠狠地甩出一句。
他猛然间转过身,抓住她的手腕,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你究竟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得到什么?她意兴阑珊的一笑“你还有什么可以给别人的吗?”她将头扬起,贴在他的耳边,冷酷地一字一顿:“除了剑,你一无所有。”
他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几乎捏碎,她忍住痛,一声不哼。
那双黑眸渐渐凝深,她知道这预示着什么,第一次见面时他就有过这样的眼神,那天她几乎被打成内伤,今天,他又要做什么?
但是,出乎她意料,他什么都没做,他只是放开手,双眸轻闭片刻,然后抛下她,一语不发的独自行去。
反倒是她愣住了,她说中他的要害了吗?他何不怒?从来沈心舞对独孤鹤的脾气了如指掌,但是今天,她似乎失算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是句永远的至理名言。
两天后,慕容雨来传话,那个凶手已经捉到,希望独孤鹤能再下山一趟,了结这次的纷争。一向神采飘逸的慕容雨在谈及凶手的时候面露难色,似乎有很多隐衷难以开口明言。
独孤鹤没有同意,只回答了一句话:“带他来见我。”不到万不得已,他决不会离开白鹤城。这是他的规矩,破一次已是难得了。
金圣群把那人带来时天色已暗。
在神圣的白鹤城中,他们见到了那个凶手:那竟是一个绝色的女子。
“她叫叶梦霜。”金圣群艰难地念出对方的名字,神情似乎颇为痛苦。
沈心舞看着那女子,有着极清丽的外表,却有着一双极阴寒的眼睛,似乎并非她所有。难以想象竟会是她假造地图,冒充独孤鹤杀人。看她的年纪,也不过二十上下,不太可能是独孤鹤的仇人,亦或许是他仇人的后代?
她尚未问,叶梦霜先自冷冷开口:“不必问,我与独孤鹤从不认识,也没有冤仇。”
这是怎么一回事?沈心舞愣住。
金圣群别过脸似乎不知如何解释,还是慕容雨接过话来:“叶姑娘是金兄的未婚妻。”
叶梦霜丝毫不领情:“不用叫得那么亲热,人家从未当我做他的妻子,我也不敢高攀。”
沈心舞看着她的神情,渐渐有所顿悟。
金圣群向着独孤鹤一揖到地:“这次为独孤城主惹来麻烦,圣群在此赔罪。”
独孤鹤淡淡地看着他,并未接受他的歉意,反问叶梦霜:“为何嫁祸我白鹤城?”
叶梦霜面露得色:“他不肯见我,我自然有办法引他出来。白鹤城出此大案,他在京城当然是坐不出了。”她的目光忽然变得凶狠:“我便是死了,他也不会来看我一眼,但别人的死活,他却要放在心上。”
“梦霜,何必说得如此绝情?”金圣群痛苦的低喊。
“绝情?”叶梦霜咬着牙一阵嘿嘿冷笑“你与我割袍断婚时难道便不绝情吗?比起你来,我差得远呢。”
金圣群抬手怒喝:“但你因为私怨便杀了那么多人,难道你就不怕神明责罚,良心不安吗?”
“神明?良心?”叶梦霜惨笑着:“自你与我绝亲之时,我便什么都没有了。”
沈心舞的心头骤然一寒,似听到什么刺心的话。叶梦霜眼中的那份凄苦令她同情,这种眼神,两年前在月奴死时她也曾见到过。
叶梦霜屏着气,眼里似乎只有金圣群,声音尖刻而凄厉:“你可知,自你退婚之后,我从未睡过一夜整觉,夜夜独拥寒被到天明?就因为你退婚,我成了家人的笑柄,成了整个京城的最无廉耻的女人!于是我发誓,你所加诸我的痛苦与屈辱,来日我必十倍奉还!”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令沈心舞再度打了一个寒噤。暗自瞥了一眼独孤鹤,他的眉心微蹙,听得入神。
叶梦霜的口中忽然响起一阵悲凉地笑:“我曾经爱你爱得那么深,你又给了我什么?你又是怎样报答我的?”
金圣群无奈地欲加阻止:“够了!梦霜,无论你怎样恨我,都可以找我算帐,不应该迁怒到其他无辜人的身上!”
“找你?”叶梦霜哼哼冷笑:“你连见都不肯见我,我到何处去找你?”她倔傲地高扬着头:“如今你抓到我,正好可以和你的皇帝主子报功,向天下人交帐了。还等什么?动手吧!你若还存着一点善心想做一回好人,一刀杀了我最是干净,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金圣群呆呆地站着没动。
慕容雨是外人也不好插手。
沈心舞望着他们兀自出神儿。
只有独孤鹤,轻抬一指,遥点过去叶梦霜软软地倒下。
“带她走!”独孤鹤神情厌倦,但那份厌恶却不知是对叶梦霜还是金圣群。
金圣群将叶梦霜带走了,他们之间的恩怨最终是如何了结的,沈心舞不知道,但今夜,她忽然好想喝酒。
于是就在今夜,沈心舞醉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她看到叶梦霜那种眼神、听到她那些话时会那么受震动?那些话震得她心疼却又说不出原因,于是她只有拼命饮酒意图麻痹自己。
究竟喝了多少她也不清楚,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来到了剑阁。那里亮着灯,她知道独孤鹤就在里面。
她推开房门时,独孤鹤同往日般坐在那里,淡漠地看着她,那眼神就如同在梅林时的一样,说不出的莫测高深。
“你醉了。”他静静的说:“习武之人若饮酒太多伤及脾胃,会影响功力进展。”
她嗤嗤一笑:“这时候还不忘教导我练功?天天都说这些,你不烦吗?”
他不睬她的笑“离所定之期已没有几天,依你现在的功力在我手下还走不出十招。”
“别摆出一副严师的面孔。”她走上梯台,缓缓接近他,危险而妩媚地冲他微笑,柔柔地念着白天所听到的最震撼的一句话:“我曾经爱你爱得这样深若是有人对你说这话,你会感动吗?”
他的眼波不兴,只冷冷给了一个字:“蠢!”
她再欺近,依靠在他身边,声音更柔:“若是我对你说这话呢?”
他的身子似乎震了一下,但声音反而更加冷凝:“鬼话连篇!”
她的身形赫然停住,沉寂片刻,忽然倒退一步,冷笑着大声直言:“独孤鹤!你这个懦夫!别人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神,其实你只是个胆小的人罢了!就因为你的感情受过伤,你就不敢再去爱人了!你用冷漠无情来伪装自己,其实你比谁都脆弱,你为了保护自己宁愿去伤害周围所有爱你的人!你如此无情无义,活该一辈子痛苦!”
他慢慢转过头,没有她预期的暴怒,只是更加深沉漠然的淡笑,没有任何笑意地笑:“爱我的人?你指谁?你吗?你爱我吗?”
她瞬间被问住。呆呆地怔在那里,答不出来。
他却像是早有预谋,倏然将她紧拉进怀中,未等她明白,今生便第二次吻了她。
这次的吻没有第一次那么的冷,反而是火热灵活,似要撩动她的整颗心为此而沉沦。唇齿相亲,肌肤相接,两人的灵魂似被穿透,又紧紧地绑在了一起。
她几乎要窒息,头脑中空白的什么也记不起来。一种欢悦与痛苦并存的情感在心底快速的泛滥,立时溢满了整颗心。
在她沉浸得更深之时,他却突然推开了她,冷酷地说:“爱上我只有痛苦。”
从他幽黑而深邃的瞳眸中,她看一个迷乱的自己,火热的红潮一下子袭上脸庞,不知是羞还是怒。不知从哪里来的一股力量,她勇敢地直问:“那你呢?有没有爱过我?”
“我?”他笑,嘲弄的微笑:“是你说我无情爱的,现在又何必来问我?”
“自取其辱”四个字此刻如电光划过心头。她唯有以更无情淡漠的笑来伪装自己苍白的脸。在心底默默地再次发誓:无论生死,独孤鹤会是她永远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