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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后景兮却不能立刻回家,因为快要比赛了,他必须找声乐老师练声。
秋慧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了,这才推门进来,笑着走向窗前的那架钢琴。
“景兮今天又有进步喽。”秋慧看着正在练习钢琴指法的景兮,他纤细雪白的手指就像是天生用来弹钢琴的,窗外有风吹进来,拂起他额前青丝般的流海,露出一双乌亮的眸子,他的眼神好特别,幽幽的让人不禁想要探寻他的秘密。
景兮沉浸在琴声里,听到耳边传来一把好听的女中音,仰脸望去,秋慧正冲着自己微笑,长长的卷发垂下来,有几缕掉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
“秋教师。”
秋慧“嗯”了一声,身体前倾,伸出一只手来,娴熟灵活的手指在琴键上跳跃,见景兮看着自己发傻,她轻笑一声,嗔道:“笨啊,跟老师一起弹嘛!”
“哦。”景兮纳纳地应着,呼吸里都是秋慧的香气,有头发上的,也有身体的,他甚至能感觉到紧贴身后的那两团饱满随着秋慧弹琴的动作而上下跳跃着。
他的手指很快不听使唤起来,琴声也变了味,站起身,头压地低低地道:“秋老师,我我要回家了。”
秋慧看着景兮慌乱地跑掉,她的眼里也浮出一丝难以名状的笑意来。
景兮一口气跑回了家,这才想起单车还在学校放着,叹着气他开门进家。
“爸,我回来啦!”他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欢快。
屋子里一片肃静,那种空寂死沉的感觉又一次迷漫起来,每嗅进一口空气,都能闻到亡灵的气息,屋子里有贼进家的凌乱,打翻了的花盆和茶几上的小摆设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形状。
每往卧室走一步,他的心都会跳快一个节奏,血液里的温度已经降到了冰点,如果可以,他希望时间止住,如果可以,他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姐姐没有离开,妈妈也没有别的男人,而父亲也不要死。
爸——他喊叫着,然后就是哽着几乎唤不过气来。
景圣民死了,倒地的姿势可以看出他死前有过挣扎,半个身体在地上,一只脚搁在床沿,脸上的表情有些狰狞,双目圆瞪,牙关紧咬。
我们的景兮如此的害怕,他一向是胆小的,爸爸惨死在他的面前,他的恐惧也升到了最高点,一时之间,屋子里都是他的哭声,他要怎么办?
邻居帮忙报了案,警察来看了现场,法医检查尸体后未发现可以致命的外伤,初步认定死者是因为呼吸衰竭导致的心跳骤停。
“你叫什么名字?”穿白大褂的法医低头寻问蹲在地上有些痴妄的男孩。
景兮茫然地抬头,眼睛里仍是雾气迷漫,用沙哑地声音回答:“我叫景兮,我爸爸叫景圣民,景色的景,圣人的圣,人民的民。”
法医也同情这个失去父亲的小男生,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太多的不幸,我们都没有多余的力量去关注每一个人。
“景兮,你知道你的爸爸生前得了什么病吗?”以法医多年的经验,该死者应该是艾滋病患者。
景兮摇摇头,眼睛空洞地望着自己的露在拖鞋外面的脚趾,爸爸一直不肯说自己的病情,而他的驼鸟心态也让他不敢去打听,因为害怕爸爸得了不治之症,会死掉。
法医不知该怎样对待这个可怜的孩子,更不想看到他纯洁的眼睛里有不美好的事物。
“景兮,你家还有什么人呢!嗯,你妈妈在哪?可以把她找来吗?”
景兮倒吸了一口气,想起今天妈妈问过他存折和房产证,他“突”地一下站起,猛地向自己房间里跑,可是因为蹲得太久,眼前金星一片,天眩地转中他倒了下去。
警察们吓了一跳,忙上前扶起他,景兮喘着气,知道自己死不了,他挣开扶他的人,翻身起来就冲进房间,屋子里很乱,他的小卧室一向是妈妈打扫的,常常听到她唠叨:兮啊,你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懒,看看你把屋子里搞得多脏:宝贝啊,妈妈累死了,还要帮你打扫卫生,你什么时候才会懂事起来。
找不到了,房产证还有那个没有多少钱的存折,都没了。他呆了好半天,才从兜里掏出手机,拨通后很久之后才有人接起,在此期间,他仍旧对自己说:要相信她要相信她,妈妈不会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啊,是景兮,妈妈有事在忙,你没什么要紧的事就先挂了吧!”电话那头要断了。
“爸爸死了。”他说得很平静,像是在通知一个无关的人无关的事。
“啊!哦,我,那个——”
“警察在家里,你必须过来解释一下。”景兮垂着眼,把话说完就按断了通话。
佑凤最终没有来,警察从景兮这里拿到了地址,直接去找了她。
守着灵,景兮看着那两枝摇曳着的烛火出神,一年的时间,他的生活竟然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所有的亲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他,明天,他要怎么办?
薜梨在窗外看着景兮抱着膝盖哭的样子,她恨自己对这一切的无能为力,明明早已经预知,却还是在这一刻心痛起来——景兮,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曾经多少次这样诅咒你,可是现在我知道错了,我好希望你可以开心起来,不要再流泪了,以后你要好好活下去,做个坚强的男子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