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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洁记得有人这么说过,他说,男人和一个女人初次见面,男人不会盯着女人的脸、女人的胸还有女人的大腿仔细看,因为那样太露骨太张扬,也太低级趣味。
可是等女人从眼前走开,只给男人留下一个背影时,男人却会肆无忌惮地盯着女人的屁股看,一直目送到它从视野中消失。
牛仔裤是一种奇妙的裤子,它可以让女人的曲线毕现,让臀部显得挺翘圆润和性感。所以,它必然会被爱美的年轻人大力吹捧,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
西方有句俗语:“比基尼告诉我们生活中最美好的事物就是自由。”对于80年代的中国“女性的形体不能袒露于众”——这种观念如同最后一道镣铐,仍然紧紧锁着国人的心。
一个巨人苏醒的年代,凌乱和杂芜是它的必然特征。当第一个女人战战兢兢地把自己美好的肢体最大限度地展示出来时,整个民族对美好的追求开始对全世界表露。“新浪潮”大概是这个时代出现频率最高的词汇,世界以真实的面目呈现在中国人面前时,中国人也以极快的速度赶上了世界的潮流,而女性服装往往充当着潮流的风向标。女性自我性别意识的觉醒是一个社会的幸事,无论是哪个时代都存在着这样一条真理:只有女人美丽了,这个世界才变得美丽
金土地,不是国人第一个做牛仔裤的工厂。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广东深圳那边,因为离香港比较近,接触港台流行资讯比别的地方快。都是小作坊式的私加工,没有所谓的品牌一说,更没有形成影响力,质量比较好的牛仔裤,除了一些年轻人托关系从国外捎回一件两件,也就是苹果刚刚在北京开了一家专卖店。
所以,实际上来说,金土地是第一个国人自己生产的品牌牛仔裤,并且在保证质量的基础上,可以长期稳定提供货源。难怪有人在报上撰文惊呼“狼来了。”
争吵一直方兴未艾,报纸一直热闹着。卫道士毫不客气的大力抨击,有传统人士以“走好人生关键几步”为题语重心长:“人生的道路虽然漫长,但紧要处常常只有几步,特别是当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的生活道路是笔直的,没有岔道的。有些岔道口,譬如政治上的岔道口,事业上的岔道口,个人生活上的岔道口,你走错一步,可以影响人生的一个时期,也可以影响一生。”把牛仔裤划到奇装异服之列,进而上升到个人的生活作风问题。
这个时候,年轻人因为穿喇叭裤受到制裁的事时有所闻,更有居委会大叔大妈,拎两啤酒瓶子上街,看到谁的裤腿宽到能塞进两啤酒瓶,马上剪你没商量。有人更因此练出一手好剪工,看到有宽宽的裤脚随风飘起,操刀正前方斜着“刺溜”就来上一剪,一条裤子就此做废,利索着呢。相比较之下,牛仔裤只是在报纸上发发难,待遇已经算好的了。
随后,报纸上出现另一篇措辞激烈的文章,青春就该不靠谱:唱着流行歌自己也在本子上涂沫一些对青春的感悟和思考,有人说这叫无病呻吟。听着校园民谣,我们也拿起心爱的吉他自弹自唱,亲爱的父辈们,请允许我为我们的青春肆意张扬,当未来的某一天时间和现实只允许我们书写柴米油盐时,这些陈旧的往事,将成为我们永远不可能复制的青春孤本。
只为给可能遇到的漂亮姑娘留一个遥远的背影,我们经常在大街上东走西荡,这样的行为在父辈口中属于“游手好闲”这样做当然不会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人生意义,一切看似浪费生命却纯净如水。
蓝灰黑不是我们的流行色,我们再不会像父辈你们一样穿上不分男女的宽袍肥衫。我们热爱牛仔裤,青春之所以奢侈就是因为折腾得起,等老了再折腾只会更加被人瞧不起
有人口诛笔伐,有人鼓掌叫好,金土地就在这种毁誉参半的情况下开始了大卖。
吵吧吵吧,吵的越凶越好。一时间,金土地的名字如日中天,报纸的转载,让全国各地所有热爱时尚的年轻人都知道有个牛仔裤,品牌叫做金土地。它质量不比苹果差,款式更比苹果多和棒,而且价钱没有苹果贵。
现在,比那些自寻烦恼的卫道士更烦恼的就是大山了。
销售节节升高,口碑越来越好,腰包越来越鼓,这些都是好事,可是,他们的产量相对而言,就显得杯水车薪,少的可怜。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当口,陈秀秀和常亮夫妻俩——他们已于去年在老家行了婚礼宴请——来向他请辞,要随他们一起走的还有几个纯熟工。
“秀秀姐,常大哥,你们在厂里做的不开心?”大山很意外。
常亮看着陈秀秀,后者摇头道:“大山,对不起,我们也知道,现在正是厂子里最忙的时候,”她不好意思的笑笑“这几年,来来回回的,镇上的姑娘媳妇们来咱们这边做工,人也换了几茬了。老实说,咱们最开始这七个人,一直都做着管理工作,你给我们的待遇更是没得说。金土地这个牌子,是我们几个人共同创下来的,大家都对它有非常深的感情,所以这几年一直都守着它,就像守着自家的孩子,看它一点点,从一个小树苗,长成今天的参天大树。”
“我们真的不舍得离开,看国家这两年发展趋势,早晚会允许个人办企业,你也承诺过大家,到时候,我们都是股东。可是,大山,”常亮认真道:“这几年农村日子红火了,全国很多地方都办上了乡镇企业,为当地农民多找一个挣钱的饭碗。我们镇上也要办一个服装加工厂,翠花姐和张牧大哥一早就说了不会回去,目前对服装厂有管理经验,并且对这一套流程都熟悉的人中,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我们夫妇俩,镇领导亲自找到我们家。我们也考虑过了,做人不能忘本,我们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小家,还有很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有办法出来做工,他们也应该像我们一样,有上班挣钱的机会。所以”
陈秀秀点点头,接过话茬“有几个姐妹出来日子不短了,也挂着家里的老人孩子,说好了与我们一同走。不过大山你放心,缺的人,回头我回去给你立马补上。我们新开的工厂,附近想上班的人肯定不少,待遇和这儿根本没法比,许多人还是希望有机会能过来做工的。”
大山低头想了一下,最后叹了口气道:“我自己也是农村出来的,这两年日子好过了,我也常常想,做梦都想,要是可以在老家开个服装厂该有多好?我们老家那边,生活更清苦,如果乡亲们也能有上班挣钱的机会就好了。可是,沈阳离我们家乡太远了,而且,我们那边是山里,人少,交通非常的不发达,根本不适合建厂。这两年,一年更比一年忙,我竟是连回去看看的时间也抽不出来。”
他垂下眼,一时只觉得鼻头发酸,他想念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了。好心的邻居大叔,身体还硬朗吗?热心的老村长,笑起来的声音,还是那么结实哄亮吗?还有,奶奶坟前的青草,一定长得又多又高了吧?缝年过节没有人洒水祭扫,她在天有灵,有没有望眼欲穿?她老人家放心不下的孙子孙女,已经在千里之外的异地安了家,每天都有吃不完的好东西和各种各样的衣服穿,他们清贫日子时的憧憬已经实现,这些,他多想插上双翅,可以在瞬间飞回家乡,恭恭敬敬给奶奶磕几个头,仔细把这一切一点点述说给老人听啊!
“大山?”
“没事,”大山擦擦眼角不知不觉渗出的湿润,深深吸了口气“秀秀姐,常大哥,我理解你们的选择,也很佩服你们的选择,真的。哎,水凉了,我给你们添点热水。”
他借倒水的工夫,极力让自己的心情平缓一些。
“秀秀姐,你们建厂,招工不难,守家在地的吃住在家,工余时间还能种种地,想进厂的人肯定很多。可是,光有工人,也撑不起一个厂子啊。谁来给你们设计衣服?销路呢?这些你们都考虑过了?”
两人的眉头都皱了起来,是啊,这是个大问题。镇领导只说,要想办法托关系从国营厂里要点活搞加工,国营工厂的那些衣服款式,跟他们金土地可没得比,金土地的价格一直压他们一头,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