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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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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成江下葬后的几天,傅盈整宿整宿地做梦。

    她梦到了小时候的自己, 梦到了年轻时的傅成江和于佑晴。

    他们很忙, 极少有时间两人一块儿带她出去玩, 但他们又很疼她,她想要什么就给什么, 也从不逼迫她做任何事。

    她似乎从来不用为任何事情发愁,因为不管出什么事,都有他们两人为她顶在前头。

    直到他们入狱那一天,一切美好才戛然而止。

    家里倒了, 她帮不上忙。

    他们入狱了,她也帮不上忙。

    父亲出事去世,她全都帮不上忙。

    母亲独自呆在监狱,她连探望都不敢。

    不管好的坏的, 她统统都只能受着。

    因为她拥有的一切都是靠别人得到的,所以被依靠的人没了,她也就什么都没了。

    傅盈睁开眼, 一动不动地看着天花板。

    父亲去世后她就再没有回去上过班, 江棘请了几个月嫂看护她,无论吃喝还是散步都有专人陪同,他还会时不时地给她打电话。

    他很担心她。

    她不想这样, 也不想让他担心。

    她也想做点什么,想努力地走出温室,想学东西,想把脊背挺得直直的, 可似乎每次情况稍微好一点就总有事情砸到眼前。

    每次一被砸,她就立刻垮了,得缓上好久才能缓过来。

    她不由得想,江棘那时候是什么样的呢?

    伯父伯母去世后时他似乎发了好大的火,接着又是追查车祸原因,又是跟公司里的人‘打仗’,还要面对各界的质疑——他太年轻了,没人相信他能坐稳江氏的最高位。

    但是他全部抗住了,即使中间因为外出求医离开好几个月,也仍把江氏抓得牢牢的。

    他这么厉害,那她呢?

    除了心里难受,她还能做点什么?

    傅盈不想再躺着了,她一把掀开被子,套上厚实的外套后走到窗边,一把把窗户拉开。

    现在已经三月多,正是早春时节。

    窗一开,清新的空气一下涌入房间,令人觉得心肺舒畅,脑子里也清楚了许多。

    “叩叩叩。”

    敲门声传来,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进来。

    是江棘请来的月嫂之一。

    “傅小姐,想透气的话我们出去走走吧,站在窗边吹风小心着凉。”

    傅盈没有反驳,吃完早饭后任由月嫂搀着出去散步。

    她一路上安安静静的,脚下在走,眼睛却在出神。

    “傅小姐,当心脚下。”月嫂轻轻把她往旁边拉了下。

    傅盈回头看了眼,发现是一株倒下的月季。

    可能是枝头花开得太密,也可能是被风吹的,总之花朵全数贴在了地上,似乎还被人踩过两脚,有些花瓣烂了,给小路染上了粉色。

    等园丁上班,这朵花一定会被剪掉。

    傅盈回过头看向前方,用力地深呼吸了一下。

    —

    中午,江棘惯例回来陪傅盈吃饭。

    “今天感觉怎么样?”

    这是江棘每天都要问她好几次的问题。

    傅盈点了点头:“很不错。”

    说罢她放下筷子,冲江棘露出笑容。

    这个笑略有些勉强,但总比之前郁郁寡欢的样子要好很多。

    江棘心情微微上扬:“上午做了什么?”

    其实他都清楚,不过还是想听傅盈亲自说。

    “出去散步了,还跟园丁一起修了花。”傅盈眼神泛着光彩。

    她在园丁的指导下亲自剪断了那枝弯倒在地的月季,然后剪掉花朵,选中段部分做了扦插。

    江棘又问:“下午打算做什么?想出去吗?我陪你。”

    “不用。”

    想到接下来要讲的事情,紧张感不由地涌上心头。傅盈胸口起伏了下,抬起头目光定定地看着江棘“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见她认真的模样,江棘也放下了筷子。

    “什么事?”

    喉咙吞咽了下,傅盈道:“我知道你和我爸爸做的交易,你们约定了,只要我嫁给你,你就会把傅氏整个都还给我爸爸,对吧?”

    江棘神色不变。

    他早就在监控里得知了母女俩的谈话,对此并不意外。只是在这时候忽然提起难道她是想自己接手?

    他可以给,但是她拿不了。

    江棘颔首:“对。”

    “我想了很久,我想,我想”两只手交握到一起,傅盈的神情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江棘道:“直接说就行。”

    傅盈定了定心神,道:“我和你结婚,你把公司给我妈妈。”

    她说着垂下眼,不敢看江棘的眼睛“我不想瞒着她,打算这两天去一趟监狱,把爸爸去世的事情告诉她,还有就是如果我能和妈妈说通的话,我希望你能帮她一把,给她申请减刑,因为研究的成果也有她的功劳。”

    “我妈妈很能干的,既然爸爸能申请,她应该也可以吧?”

    说完傅盈就攥紧了手,可与不可都是江棘的一句话。

    而且那个约定虽然存在,但他要是不兑现,她也不能拿他怎么样,本来他的大方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父亲一开始求的只是庇护和出狱后的帮助。

    可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只能这样,半讨论半恳求地争取最后的利益。

    爸爸一直想东山再起,妈妈也盼着那一天,他们又是把傅氏给江家,又是把她送到江家,还在牢里熬那么久,为的全都是那一天。

    他们把她养那么大,什么都给她满足她,她却从没回报过什么。

    傅盈觉得,自己该长大了,也该主动做点什么了。

    脸皮之类的,又算什么呢。

    她又道:“我妈妈很厉害的,她什么都会,爸爸忙于研究的时候都是她管公司,所以我想,我跟你结婚,你把公司给我妈妈,兑现你的承诺,就算申请不到减刑,等她出来交给她也行。”

    “另外一个是,我现在怀孕,我会好好把孩子生下来,生完后我想申请免课自考,除了期末不回学校,中间的时间我全都跟你去公司上班。”

    傅盈攥紧手,双眼紧盯着江棘“你带带我,教教我怎么管理公司可以吗?”

    终于把所有的话说完,她心里松了口气,但又不敢彻底放松,因为她说归她说,决定权还是在江棘手里。

    之所以想学这些,也是因为母亲已经五十多,即使出狱了也不可能陪伴她很久。

    加上公司事情多,压力大,母亲精力不比从前,自己都这么大人了,自然要要学着分担,毕竟爸爸不在,妈妈就只有她了。

    江棘听完有些发愣。

    他完全没有想到傅盈会说出这番话。

    见江棘没有立刻回答,傅盈脸和耳朵都热了起来。

    她也觉得挺羞耻的,这些话说得好像在用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绑架江棘似的,但是

    她咬咬牙:“承诺是你提出的,你不能赖账!”

    她的说辞在心口盘旋好几圈,江棘回过味来,竟是品出了一丝欣喜。

    他说:“好,我不赖账。”

    “那你能帮我妈妈吗?”傅盈软了声,摸了摸通红的耳朵“毕竟是丈母娘,你说是吧?而且她很疼我,心也挺向着你”江棘点头:“我帮。”

    傅盈心里有些雀跃,脸上羞赧的红晕也更深:“那你能教我怎么管公司吗?等结婚了我就是你妻子了,肚子里还有你孩子呢。”

    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跟蚊子叫似的,不仔细听都听不清。

    她的脸也红得快要滴血似的,一说完就把两只手都捂在了脸上,强行给脸蛋儿降温。

    这回江棘又没立刻回答,等了会后傅盈偷偷地抬头看他,这一看让她心里漏了一拍——江棘在笑。

    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嘴角是明显的笑意。

    琥珀色的眼眸里漾着一点光芒,他看着她,目光是说不出的柔和缱绻。

    目光对上,直把傅盈看得又想别开视线,他才轻声道:“依你。”

    这两个字与之前的回应有所不同。

    仿佛带了两个毛茸茸的小勾子,钻进耳朵里轻轻挠了两下,带起的痒意让思维都停顿了一会,好不容易降温的脸蛋又有点升温的趋势。

    心跳好像也快了两分。

    傅盈低头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个鸡翅慢慢地啃。

    磨蹭了好一会才啃完,吐掉骨头后一抬头,江棘还在看着她。

    “别看啦。”

    江棘轻低笑:“给你占了那么大便宜,连看看都不让?”

    傅盈耳朵红红,低着头用筷子戳了戳米饭:“我还陪你睡觉给你生孩子呢。”

    “那还是你更伟大。”

    他笑,傅盈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是!”心里的石头落地,傅盈整个人都轻快了。

    现在孩子满了四个月,过两天要再去做检查,等做完检查再去妈妈那边跟她好好谈谈,嗯完美!就这么做!

    “你不勉强吧?”傅盈得了便宜还卖乖。

    她眼里又有了光,脸蛋红红的,再加上这个滴溜的眼神,看得江棘只想笑。

    他手痒地捏了捏她的脸,道:“不勉强。”

    “真的?”

    江棘又道:“对,一点都不勉强。”

    “那就好。”傅盈用汤勺把鸡心捞起,倒掉点汤汁后舀进江棘的碗里“这个给你吃。”

    江棘看着碗里的鸡心,失笑地夹起,又放回傅盈碗里。

    “你最伟大,你吃。”

    “你好谦让啊。”不过傅盈没再推让,把鸡心吃进了嘴里。

    她自从怀孕后经常喝鸡汤,鸡心鸡腿也都是她的。

    即使厨子再怎么变化手段,连着吃那么多回她也真的很腻了,但这次傅盈忽然觉得鸡心真好吃,鸡汤也真好喝啊。

    “谢谢你啊,江棘。”

    没有从前听她说‘谢谢’时的暴跳如雷,江棘的神色很平静,他看着她,语气温和地回道——

    “不要跟我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江棘:我的就是你的,我也是你的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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