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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这一年冬天要比往日都要寒冷, 连着下了半月的鹅毛大雪, 刺骨寒冷,压塌了不少人家的屋顶, 街上被白雪覆盖行路艰难,米价上涨, 甚至有了冻死的乞丐。
皇帝怜惜, 叫顺天府尹施粥救济, 许多富户也跟着效仿, 那些贫户虽依旧寒冷, 却也有了饱腹之处,如此解了百姓们的急。
早上天刚破晓,秦王却已经是醒了, 等着冯婉贞漱洗收拾妥当就看到秦王穿着一件细棉布的天青色短褐走了进来,应是出了许多汗, 额头上湿漉漉的,不过面色却很是红润,目光清透。
冯婉贞上前,笑着说道,“王爷, 自妾身入了王府开始, 却是不曾见王爷休息一日, 日日都要早起去那练武房打拳, 未免也太勤勉了些。”一边拿了帕子给秦王拭汗, 又道, “也不说喊上妾身一起,也叫妾身一睹王爷的打拳的风姿。”
秦王神态温和的瞧了眼冯婉贞的腹部,道,“你腹中已经了孩儿,该是多休息才是,本王又如何忍心吵醒你?”
冯婉贞露出羞涩的神态来,摸了摸肚子,才三个月到不显肚子,但是这个孩子来的太及时了,让她因为秦王过于冷漠的神态而伤了的心也跟着安稳了许多,且男子都是看中子嗣,皇家又许多年没有孩子诞生,不仅是秦王十分高兴,就是皇宫那边赏赐了许多东西来。
秦王漱洗出来,换上了一身玄色蟒袍,戴着翼善冠,旁边有那丫鬟给他披上金棕色的大氅,顿时就显出王爷的威仪来,叫冯婉贞看着目不转睛的。
秦王道,“这几日本王恐怕回不来。”
“这是为何?”
“天气寒冷,陛下旧疾复发,又开始用药了。”秦王显得忧心忡忡的,道,“原该是要太子殿下侍疾,只是你晓得他素来体弱,一年里大半年都在用药,皇后娘娘又是在操劳太子殿下大婚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少不得我进去搭把手。”
冯婉贞知道皇家子嗣凋零,到了这一辈,也就是她有了身孕,却是没有想过连皇帝陛下龙体欠安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侍疾。
很是恭敬的说道,“本该是如此,要不妾身也随王爷入宫去吧,别的没有,倒也可以帮着王爷跑跑腿。”
秦王显然很是满意冯婉贞的体贴,笑着道,“宫里养了许多人,难道还需要堂堂的秦王妃来跑腿?”走过去轻轻的把冯婉贞揽到了怀里,温声说道,“你只管在家里好好安胎,能繁衍子嗣,这就是最大的功劳了。”
冯婉贞见秦王难得露出这般温情的模样,顿时面如桃花,娇羞不已。
两个人又说了些话,冯婉贞就依依不舍的送了秦王出门,等着回到屋内见到丫鬟来禀,“王妃,刚才魏国公府送了信儿来。”
“什么?”
冯婉贞见丫鬟递了一封信上来,迫不及待的拆开,待看完了立时就皱眉,道,“好糊涂。”冷着脸道,“给我备车。”
“王妃娘娘,您现在可是双身子了,这会儿又是寒冷……”
“过了三个月,御医说很是稳当了,让车夫赶的慢一些就行。”冯婉贞却是像下了决心一般说道,“再不回去就要出大事儿了。”
半个时辰之后冯婉贞到了魏国公府,待入了府,见到魏国公,开口就说道,“爹,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您要把大哥关起来,还不给吃饭,这要是饿出个好歹来该如何?”
魏国公素来看中这个女儿,听了却是沉了脸道,“定是你娘给递信儿了,你且进来,我给你细说来龙去脉。”
好一会儿,冯婉贞沉默了下来,犹豫的说道,“是该管束哥哥了,竟然这般混账。”说道这里又道,“只是这般不吃不喝的,真要是伤了根基就养不回来了,爹,您真要废了哥哥?”
魏国公这一次却是铁了心,道,“他要是招惹了旁人,爹爹又如何狠得下心?这一次却是睿王殿下,旁人不知道睿王,你应该是听秦王殿下说起过的不是吗?”
冯婉贞想起那一日去了通州,秦王说道要给一个长辈磕头,她还问过是谁,秦王就说道是睿王殿下。
可惜因为睿王不在府中没有见上面,回来的路上却是遇到了那个李清珮……,冯婉贞素来自诩美貌,又是大家出身,魏国公府向来养着教习嬷嬷,无论走路吃饭,各种仪态,都是从小开始养成的,稍大点又开始学习中馈,都说魏国公府的女儿养的厉害,但谁家姑娘又像她们家这般刻苦?
这几个姐妹中冯婉贞无论容貌还是能力最是出众,所以原本是根本没把人放在心里。
但是那一次见过一面之后她就好像魔怔了一样。
要说这世上不缺美貌女子,但是如同李清珮那般容貌已经是超出旁人太多倾城女子却是屈指可数,一举一动皆是如同画中仙子一般明媚婀娜,顿时就把她的如同尘埃一般。
那之后她总是想到秦王和李清珮关系来,秦王真的舍得放弃她?虽知道不应该,却是总是人不足想到这些。
冯婉贞把手放在了肚子上,道,“爹,我还是回去问问王爷吧。”
等着冯婉贞回去,又过两天才见到面容憔悴的但是精神奕奕的秦王,她很是欢喜,原本想要亲手服伺漱洗的,却是被秦王拦住,他目光轻柔的看着冯婉贞的肚子,温声说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了,这些事儿就交给丫鬟。”
等着漱洗出来,换了一身白绫的中衣,坐在靠窗的大迎枕上,朝着冯婉贞伸手,道,“这几日我不在,小家伙可是乖?”
冯婉贞自是娇羞,却还是上前握住了秦王的手,倒在了他的怀里,道,“倒是没有闹,妾身吃的好,睡得也好。”
两个人说了一番话,冯婉贞见秦王今日看起来心情不错,就委婉的把冯安得罪睿王的事情说了,很是愧疚的道,“爹爹气的把哥哥关了起来,这都快半个月了,却是不给吃喝。”然后瞄了眼秦王,见他并没什么表态,大了胆子又道,“我见了哥哥一面,面黄肌瘦的,只剩下皮包骨,倒是我娘心疼他,背着我爹每日给一碗粥,多的也不敢给了,只是为了留着一口气而已。”
“王爷,我爹说还要亲自押着哥哥去睿王殿下门前负荆请罪。”
冯婉贞说道这里小心翼翼的打量了眼秦王,秦王却是沉了脸,握紧了冯婉贞的手说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既然做错了,上门赔罪不是应当?”
“正是这个理。”冯婉贞心中一沉,却不敢表露,勉强笑了笑,说道,“我去跟爹爹好好说说,让他尽快去。”
晚上又下了雪,冯婉贞心里如同这雪一般有些凉。
过了几日正喜欢就叫人送了许多书籍来,很多都是她当初考科举时候用的,又叫仆妇带了话说,这几日雪下得大,府衙要施粥救济,忙的走不开,待过几日空闲了再来看她。
那仆妇的来时让府衙的两个衙役骑马陪同,很是威风凛凛,倒是叫旁边左邻右舍瞧了个遍。
李清珮见对方这般浩浩荡荡的过来,就知道这是郑喜云怕有人欺辱她,故意叫旁人看到要给她撑腰的,心中很是感动,正好暖房了收获了一些豆子,拿了一小袋给那仆从,说道,“不是什么好定西,只不过冬季难以见到,叫你们大人尝尝鲜。”
那仆从惊喜万分道,“整日里吃那榨菜,当真是吃够了,这可真是好东西,我们大人一定很喜欢。”
李清珮得了那些书就如同鱼儿游到河里,每日里就沉浸在书籍中,欢快的不行,如此过了大半个月,郭氏瞧着在这般读下去人就傻了,硬是要拽她出门,派她出去采买一些菜回来。
李清珮无法,只好穿戴齐整上了马车,结果坐着马车刚出了门,就看到隔壁赵府门口跪着一个男子。
旁边有几个耕农对着他指指点点的,经过冬日圈养生活,已经变的胖嘟嘟的彩蝶道,“小姐,那个人昨天开始就跪在这边,说是来负荆请罪,只是赵爷好像根本就没看到一般,就这般让人跪着不吭不响的。”语气里是很明显的奚落。
李清珮不过扫了眼,就认出这个人竟然那个叫冯安的魏国公世子爷。
只是往日里趾高气扬的冯安这会儿就跟被抽掉所有的傲气,灰头土脸的跪着,也不知道地上铺了垫子没有,要知道这几天下雪,外面可是冷的很!
不过李清珮一点都不同情,反而很是解气!
只是见到这个冯安很自然就想到了赵泷,说起来两个人可是许久没见了……,她暗暗算了算好像是二十天?
时间过的可真快,好像不过一眨眼就过去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做什么?刚刚大病初愈总不会又跑出去垂钓了吧?
至于赵泷的身份……,李清珮其实也好奇的不行,竟然可以然冯安做到这个地步,但是她觉得既然赵泷不说,那就是刻意隐瞒,不愿意告知了,她没必要追着问,这是一种对他的尊重。
而且对于她来说,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太多的人生去没有去享受,还没做好心里准备进入新的婚姻生活,所以赵泷到底是什么身份,对于她来说并不重要。
她只要知道这个赵泷是帮助过她的恩人就够了。
话虽如此,想到那一夜两个人吻,还是觉得心口一阵火热,那样美好的触感,其实会上瘾。
李清珮想着赵泷青涩的回应,忍不住捂着脸想,她是不是素太久了,竟然就这样冲上去了。
说是采买,其实不过就是去最近农户家里拿一些凿冰捕捉的鱼,原也不用李清珮自己过去,就是郭氏觉得她该出去散散,这才派她过去。
那农户上次见过李清珮,只记得实在是个美貌的女子,但这一次还是被惊艳到,连话都说不利落,根本不敢直视李清珮,磕磕巴巴的把家里抓的鱼都拿了出来让李清珮挑。
有鲤鱼,胖头鱼,还有一种很小的绿色皮的小鱼,那些鱼因为冷,游的就跟慢动作一样,李清珮看着有趣,想着许久没有吃酸菜鱼了,多买了几条回去,正好给隔壁赵泷送过去。
回到家里,李清珮叫厨房里把鱼收拾了出来,去鳞,内脏,片成鱼片,反复清洗去腥后,然后腌制上,这时候还没有那种四川泡酸菜,却是有白菜腌制的酸菜,虽然味道差一些,但是也可以代替了。
那厨子跟着李清珮别的没有,倒是学会做不少菜,按照李清珮的话做了一碗酸菜鱼出来,李清珮吃了一口,觉得鱼肉有些老了。
两个人反反复复的,做了许多次,终于改成了李清珮觉得满意的味道。
李清珮叫人把一碗酸菜鱼装到食盒里,想了想还是去换了一身衣裳,却也只是素净的浅黄色杭绸褙子,外面罩着一件滚澜边的白狐裘莲蓬衣,照了照镜子,觉得虽不如以前盛装时候美艳惊人,但也是干净清爽,这才出了门。
王管事见到李清珮,笑的眉眼弯弯的,道,“李姑娘,你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许久没有见到你了。”
李清珮很喜欢王管事,一开始只是客气,后面真的是对待长辈一般的态度了,笑着说道,“明年就要参加科举了,每日起来就是研习苦读,今日要不是母亲让我出去散散,我还在家里悬梁锥刺股呢。”
王管事笑,道,“到真是刻苦,只是别是熬坏了身子。”又道,“上次我们老爷让人送过去的冻梨可是吃过了?”
北方的水果不易不保存,所以会把梨子冻起来运输,解冻后也别有味道。
李清珮道,“好吃,我一口气吃了四个,牙都快冻掉了。”刚刚解冻的梨很寒凉,然后又道,“这不是吃人嘴短,我实在是没什么好东西,恰好今日买的鱼还新鲜,做了酸菜鱼过来给赵爷爷尝尝鲜。”
李清珮如今在王管事面前很放得开,有时候就像是小辈一般开开玩笑,王管事听了哈哈笑,领着她往花园走。
“赵爷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王管事听到李清珮提起赵泷就露出生无可恋的样子来,很是无奈的说道,“最近有人送了他一把龙泉宝剑,说是前朝的一位将军用过的,老爷就想把武艺捡起来,整日不是就在院子里舞剑,要么就是在湖心亭里看剑谱。”
“赵爷还会舞剑?”
王管事来了精神,道,“我们老爷会的东西可多着呢……,不仅会舞剑,骑马,箭术也很精湛,能百步穿杨,更是琴棋书画样样都涉及,还写的一手好字,李姑娘哪天瞧一瞧就知道了。”
李清珮一听就知道,这种话全才不仅需要自己聪慧,还要被家里的长辈用心培养过,不然不可能会这么多东西,越发有些好奇他的身份……,只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
待到了花园,李清珮忽然就顿了,目光直勾勾的看着前面。
远处的湖水已经结了冰,附近的柳树上盖上了白色的雪,美轮美奂的,而赵泷则穿着一件轻薄的象牙白杭绸短褐在湖边舞剑,兴许是舞了许久,那衣裳早就湿透,贴在身上,把肌理均匀,肌肉鼓鼓的胸膛显露无疑。
宽肩窄腰,笔直的有力的大长腿,还有诱人的蜜色胸肌,李清珮不用看到就能知道里面的风景。
她不自觉的咽了下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