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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红长袍文官服的中年男子手持玉箸,头戴黑色冠帽,不紧不慢的举步踏入长宁殿中。
推开门,对方正好和萧临渊望过来的视线对上。
男子看着萧临渊,眼皮轻抬,视线快速的上下一打量他,眼中微微露出一点诧异,而萧临渊看对方一身书墨气、昂首挺胸的站在那里,像极了一朵傲骨凌云的梅花,从头发丝儿精致到不染一丝尘埃的鞋面儿。
萧临渊的第一个想法是此人有洁癖。
然后,是个事精儿。
得出这两点结论后,他立刻扭过头去,不再理会男人,装作没看到。
只是两人的室内,纵使他有心避开,对方也不可能对他视若无睹。
穿着官服的男子慢步走到离萧临渊二步远的地方,站定,而后拱手作揖行礼道“殿下,在下柳尚,字文正,是陛下特地为殿下钦定的学师。”
学师,也就是宫中负责教导未成年小皇子读书的老师。
萧临渊知道这人是干什么来的了。
但他宁愿这人没出现在他面前,闭着眼睛装睡。
柳文正没得到该有的回应,抬头,见少年闭眼假寐的模样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心里轻哼一声,已明白萧临渊是什么意思。
施施然自己直起身,面上也不气恼,走到殿中供奉着的那些牌位前,朝香炉中一看。
好家伙,这一天时间是一柱香也没点啊
不仅没点,香炉旁还有不少燃到一半儿的香不知为何凄惨的躺在那里,像是香烧到一半儿被人硬生生从香炉中拔出来一样。
这也难怪被人指责不孝,要是叫人瞧见少不得要被训。
柳文正看了眉心抽了抽,想起是第一次见面,他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默不作声的拿起一旁的香点燃,然后再恭敬的行了个礼,再将香稳稳的插到香炉当中。
这时,身后传来声音。
“要点香就把窗子打开。”
这是嫌香点着熏人
柳文正转过头,也不惯着萧临渊。
“殿下若是再这般行事,怕是不止要在这待二日了。”
怕是被景德帝知道了,还得压着他狠磨一番脾气才肯罢休,话里透露着一股萧临渊任性耍小孩子脾气的不赞同。
萧临渊不以为意,“那就继续待着。”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咸鱼,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文正梗住。
“陛下命臣过来好好为殿下讲解一下孝经,殿下可知陛下何意”
萧临渊看着他,不说话,不带任何表情的脸上充分表达了他心里的意思。
萧临渊所以你是被派过来找茬的
“臣以为以殿下的聪明才智,不会不懂什么叫隐忍蛰伏,难道殿下刚出冷宫门就忘了这一点了”
神昭大帝的言行作风真的很难令人不向往、不去追随,可说这话时,他看
向萧临渊的表情分外平静,这话是嘲讽、还是试探、又或者是提醒还真不好说,只那双眼睛里带着淡淡的观察和打量。
他单手负在后,气质不凡。
萧临渊再看这人,通过这句话,大体可以确定面前这人并非是景德帝派来故意找他茬的了,又或者景德帝确实交给了他任务,但此人会不会做、怎么做,就全在他自己的心意了。
萧临渊抬眼瞧他,“柳学侍,我要是你,今天就不会出现这里,以免给自己日后找麻烦。”
这是句忠告。
哦此话怎讲9”柳文正来了点兴趣。
对于光幕中后世之人称赞了那么久的神昭大帝,柳文正说不好奇是假的。
从前他在朝中并不冒头,但从上次光幕提到过他一次后,他在天下人和朝臣、皇帝面前算是狠狠刷了波存在感。
这两中不断有朝臣提出十一皇子的教养问题,暗暗指擢景德帝这些年来的偏心,最后的言下之意就是,哪怕景德帝再不喜萧临渊,也该给他找个老师教导学问了,就算是做做表面功夫也行啊。
总不能让堂堂皇子长到十五岁了,还大字不识一个吧
说出来都不好听。
于是乎,众人讨论来讨论去,最后担子落在了新秀柳文正身上。
面对柳文正的疑问,萧临渊只反问了他二个问题。
“当今陛下不喜我,为什么会答应找人给我当学师这个人为什么是你”
“柳文侍不曾细想过吗”
柳文正怔住,脑海中不禁回想起那日朝堂上众臣的举荐和议论的画面,回想起当时同僚们或谦虚或热情的话语,以及当日坐在上首的景德帝无波无澜的表情
他心中意识到什么。
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故意送他到萧临渊面前
但这又有什么的呢
正合他意。
他抖了抖衣袖,看着面前一脸冷淡却能在只言片语中道破玄机的少年,反而露出一抹欣慰的笑。
“看到殿下能如此睿智,臣心甚慰。至于陛下为什么选微臣来当殿下学师,臣不关心。”
萧临渊看破不说破,明明他都点醒这人他的学师之位是有人给他设的圈套,他如今这回答倒像有几分心甘情愿做这幕后之人的棋子的味道。
既然如此,萧临渊也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想赶人走,好让对方别来烦自己的算盘算是落空了。
有点可惜。
紧接着,他就见柳文正笑着走到他面前,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儿书来,依旧站的如学堂课上的老师讲经。
萧临渊看他这架势,顿时心生疑惑。
他在干什么不会真要
自己要教的学生是个比自己还聪明的人,柳文正心情大好,不由分说的将书塞到萧临渊手上,一脸和蔼的说道“此处虽简单了些,但殿下在这殿中既觉无聊,又无事做,那不若臣便从现在开始教殿下识字
吧。”
萧临渊难得的眉头动了动,嘴唇微张,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在心里缓缓打出几个圈儿。。
看着柳文正的表情,很有那么一丝古怪。
这人怕不是哪里有点毛病
在人家供奉着祖宗牌位的皇室宗祠里就兴冲冲的教起学生写字你带笔带墨了吗
柳文正随手从袖中掏出一卷白纸、一支笔、还有一方袖珍版的墨和砚台。
更神奇的是,他还掏出了一小管竹筒密封的清水。
萧临渊“你随身带这些”
讲真,你是怎么塞进袖子里的他看着对方宽大的衣袖,陷入了沉思。
柳文正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臣爱好习文写赋,笔墨纸砚自然是随身常伴。”
翻译过来就是他有随时随地写小作文、写经、写赋的爱好,带上这些也是为了方便。
这个老师
就,真莫名令萧临渊开始感到不妙。
在长宁殿待着的二天,萧临渊过的可谓是烦闷至极。
倒不是每天都要被关在殿中与香灰为伴的缘故,而是耳边多了个不停念叨的人,每天早上睁开眼他在讲经,一直到太阳下山上完课才停,第二天,一睁眼他又继续念。
萧临渊不止一次的在心里怀疑过,你是唐僧转世吗
还有,你嗓子不会干吗
他烦,柳文正更烦。
因为萧临渊拒不配合又不认真的学习态度,不管他教什么,对方总是顶着冷冷清清的脸看他,一幅我不会、我不说话、我就静静的看着你的样子。
柳文正耐性一下耗到底。
第二天时间一到,几乎是甩袖气冲冲的离开长宁殿,再没有第一天来时的好脾气。
他发誓这是他见过最笨的学生没有之一什么聪慧,都是放屁放狗屁
这一刻他后悔极了当初的决定,当初他就不该好奇著名的神昭大帝是个怎样的人
萧临渊慢慢悠悠从长宁殿中踱步出来,抬头望了眼蓝蓝的天空,风轻云淡,气候正宜,微风拂过,吹动他额侧的发丝,玉白的脸庞上神情放松,无人知他此刻内心已有逃跑的打算了。
等候在他身旁的两个小宫女一时被他的神仙容颜迷了眼,赶忙低头,脸颊微红。
“殿下,咱们回宫吧。”
“走吧。”
萧临渊走在前面,步伐不急不慢,走在宫道上像在观光沿途的风景,身后跟着两个侍卫和两个祥庆殿的宫女。
侍卫是负责看守他的。
谁都知道,现在萧临渊身边没一个忠心可用之人,就像被困在这笼中的鸟一样。
“十一弟。”
正好路过花园时,右侧传来呼喊。
萧临渊等人停下,定睛一看,是二皇子。
二皇子萧宇带着自己的宫人微笑着走过来,气质温和,和萧临渊同样着一身米白锦衣,颜色相同,衣上纹样却不同,与萧临渊的仙气凌然不同,他着白衣配玉冠,更多的是一股书山里堆出来的书生气。
或许是先天不足的缘故,这些年来他总生病,脸色苍白而羸弱,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萧临渊和他不熟,不知道对方叫住自己干什么。
“有事”
走至近前,二皇子一挥手,身后的宫人立马懂事的上前,将手中提着的书箱打开,摆到萧临渊面前展示。
整整齐齐叠放着的书本,都是初学到后面加深学问要用到的,约莫得有几十本,全是他特地找出来送给萧临渊的。
“二皇兄听说父皇为你寻了学师,想起十一弟此前不曾接触过书本,如今要从头学起怕是不易,便将自己从前在学宫时所学典籍整理了一下,送予十一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