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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药沾唇即化，化作一股精纯灵气向丹田急速而去。
那灵气不过一眨眼便抵达丹田，一石激起千层浪，瞬间炸得所有灵气都蠢蠢欲动。路小悠只觉丹田臌胀，过往被压制下的结丹欲望汹涌而来。
她立刻运行法诀引导它们按照既定的结丹路线游走各处经脉，同时分出一道神识将水灵种隔离——无需清妙提醒，路小悠也知这颗灵种若是被结入金丹，恐怕丹成品相会差上一大截。
因为有药物相助，周身灵气走过三四趟后，很快就变得厚重凝滞，有如铁水。路小悠等过一阵，感到灵气运转维艰，才放开手引气入体。
一时间天地灵气蜂拥而来，引得水榭狂风大作，潭面亦掀起高高的浪头。
路小悠两耳不闻，只一心专注结丹一事。
新入体的灵气按部就班走完数个大周天，方被同化得凝实厚重，待周身灵气满溢无法再引入一丝半缕，已是半月之后。路小悠这才开始准备下一步，粹取。
理论上对于纯灵根的她而言，这一步并无多大必要，但她运行了近三十年的上善若水诀，对水灵气亲和力颇高，恐一时间也吸收不少，这便需要粹取提纯——若能成功，路小悠也不愿结出的金丹有丝毫瑕疵。
往常蓝色和白色灵气泾渭分明，如今它们均在结丹药物的作用下粘稠在一处，路小悠花了三五日时间，确定体内灵气纯粹，才着手进入最后一步，压缩。
她轻轻吐纳，通身灵气微微顿住，等调整到最佳状态那一刻，猛然运起全部灵气向丹田核心处压缩。
“轰——”
同数十年前的筑基一样，路小悠丹田很快凝出了第一粒固态灵气，它有着风的不安定，高速旋转间带动周边灵气紧附其上。
这次无法再将其分为数份加速转变了，路小悠能做的，唯有不住压缩灵气，迫使其到达质变临界值，配合最中心的那一粒固态灵气，向凝聚成丹努力。
做了这么多细致的准备，这最后一步难度并不大，半月后路小悠便结丹成功了。她内视丹田，圆溜溜的金丹上纹路繁复，道道蕴含极致的风之真义，这成色品相，恐怕即便不碎丹九转，相较于其他同阶金丹修者也是高出许多的。
天道并没有降下劫雷，路小悠感激道：“多谢前辈。”
清妙笑笑：“不必谢我。”
她悬于潭面的巨大身影层层叠叠虚化，在潭面折射的粼粼波光中，逐渐分出一团有如篮球大小的白光，向路小悠飞来。
路小悠乖乖敞开识海，让它进入。两人之前就曾说好，结丹成功后让清妙元神进入，轮流撑过九转。
“事不宜迟，即刻碎丹吧。”
“……”
路小悠看一眼刚成的金丹，尽管感到不舍，却也只能听话打开玉盒，将另一枚碎丹药物送入口中。
药效发作得很快，金丹晃了几晃，开始嗡嗡震动。
眼耳口鼻均不住往外冒血，疼痛一阵漫过一阵，路小悠下意识想将金丹稳住，被清妙喝止了：“让它碎。”
路小悠竭力忍耐，运转秘法。
金丹很快出现第一道裂痕，山呼海啸般的痛直击而来，路小悠一时没忍住，盘腿而坐的身子扑倒在地，元神紧紧缩成一团：痛！
这是一种让人恨不得立刻自爆的痛——这个念头一出现，腹内金丹震动得更为激烈了，仿佛只要主人一个指令，它便立刻自爆。
“噼啪——”第二道裂痕出现了。
路小悠痛到屏息，眼前出现各式纷乱幻觉，自爆的畅快和解脱在诱惑着她。
“忍耐些，切不可前功尽弃！”
清妙不出声还好，一出声，路小悠便好似溺水的人抓住稻草，根本没办法再忍耐：“帮我！前辈，你帮我！”
她痛到颤动收缩的元神往清妙撞去，只不住地重复：“帮我，帮我……”
两团元神相触，路小悠立刻感到痛楚缓解许多——大概是清妙承担了一大半，路小悠这么猜测，便陷在她的元神里不愿出来：“前辈……”
清妙却一把将她推开：“第一转最为轻松，你若连这一关都熬不过，如何练就九转金丹？”
“不能九转便不九转，”铺天盖地的疼痛砸得路小悠心神剧颤，她怨愤道，“你非让我练，我自己何曾想要练过！”
说罢，丹田内那颗缓慢开裂的金丹猛地一顿，瞬间便要自爆！
“你！”清妙揽过她的元神止住自爆的念头，愠怒道，“很好……”
她逐渐变出人形，将路小悠的元神捏在手中，冷笑一声，说道：“这原本也该是我受的痛，你便在这看着罢！”
小小的一团元神被她捏着，光芒一闪一黯，已是没有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路小悠醒来时，发现自己嵌在清妙的元神内。对方元神较刚进来时缩小了一些，大概是连着撑过数次碎丹让她疲惫，再难维持人形。
“前辈。”路小悠发现自己无法动弹，有些慌乱，“前辈为何困着我？”
清妙没有理她。
路小悠心中莫名害怕，努力往外挤：“前辈，之前是我鬼迷心窍——对了，是鬼眼蜘蛛！”
“我看了它肚子上的鬼眼，是它害我……”路小悠说着，竭尽全力想脱离清妙元神的桎梏，“前辈，涤尘圣丹还有半粒，我吃完便会好了。”
“闭嘴别动。”清妙分心喝止她，光团收缩一阵，路小悠在其中被绞紧，元神一阵晕眩。
大概三四分钟后，路小悠才重新恢复知觉，一时心慌难抑，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敢再开口。
清妙此时正到了关键处，即便她耐痛能力卓绝，也有些经受不住九次不间断的碎丹重结。这最后一转，更是痛到让她无力分神去压制路小悠，才让她得以恢复意识。
最后一转即将成功，之前随着碎丹剥落的固态灵气已经聚集得差不多，重新凝结的金丹隐隐有了雏形，只差将裂痕恢复如初。
清妙缓过许多，元神一收绞，将路小悠挤压成小小一粒弹丸：“没想到你是灵通净体，差点功亏一篑。”
路小悠“呜”地一声长鸣，元神被压迫的感觉让她十分难受：“前辈？我不懂……”
“你不需要懂，”清妙淡淡道，“从今往后，乖乖在这安睡吧。”
她松了松路小悠，正要压制其失去意识，下一刻，弹丸大小的元神猛地暴涨，瞬间脱离了她的禁锢——非但如此，它继续涨大，很快就变得与她差不多大小。
路小悠使用了《神虚禁术》，十倍增长元神强度一炷香。
两次，二十倍。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反压制住对方的能力。
清妙的元神与她两两对峙于识海上空，语带无奈：“何必呢，时效过后，还不是任我所为？”
路小悠不与她多言，只飞扑上去驱逐她离开自身识海。
这三十年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在心中闪过，想到对方培育自己如同培育一件容器，只盼着他日占了这具天赋异禀的身躯，她便再没有一丝一毫与对方沟通的欲望。
没什么可说的，即便你我力量悬殊，我也不可能把自己拱手让于你。
两人元神撞上的那一刻，识海卷起滔天巨浪，恰在此时，丹成了。
九转金丹结成，天地灵气狂涌而至，源源不断补充入内，丹体很快便胖了一圈。路小悠无暇他顾，只一心去撞清妙元神，想借此将其驱逐出识海。
识海动荡不休，清妙被追得有些狼狈。她因不愿放弃验证自己的阵法之道是否可行，将元神一分为二，留了一半坐镇阵眼，所以此时无力压制元神暴涨的路小悠。
“铮——”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清妙回过神时，便见自身被一柄圆头的剑刺穿——她低头细看，不是剑，是一把伞。
她进识海时见过这把伞，最多不过玄级，撑开着浮在空中，平平无奇……
路小悠见她被制住，立刻上前，学着之前被对方困住的样子，将她裹在自己元神内部，用力一绞。
白光微闪，清妙都来不及化作流光遁逃，直接被路小悠绞成碎片，再无重聚可能。
路小悠立刻睁眼出定想要逃脱，脚下一绊，才想起自己被清妙用蛛雾缠得密不透风。顾不上姿势不雅，她当即使出御风诀朝后山飞去。
下一刻，她便从空中狠狠摔下——清妙缓缓从潭中升起，威压漫溢，路小悠猝不及防被拍到了地上。
路小悠运转灵力对抗，缓过一阵后，半个眼神也没有给对方，继续御风朝后山去。她如今元神也有出窍期左右，而清妙刚损了一半元神，这渡劫期的威压，并不难顶住。
“你想逃到哪儿去？”清妙的声音仍然带着风淡云轻的闲适感，好似路小悠刚刚一把绞碎的并非她的元神。
路小悠没有理会，封了自身听觉，努力向后山飞去。
她猜得没错，清妙离不开那个水潭。
但她也没有高兴多久，还没飞到后山，天空乌云密布，隆隆作响，不到几秒便孕出数道雷电气势汹汹朝她劈来。
路小悠姿势不便，挨了一下，立刻被劈得周身麻痹，接下去便飞得更加不灵活了。
挨了好几下雷劈，路小悠才总算飞到后山草庐。她一落地便将阵法开启，三四道蓝荧荧的光幕笼罩着草庐，早前为结丹所布阵法如今派上了用场。
路小悠取出手镯中所有可用于布阵之物，当下便开始着手撕裂空间。
这大半年跟着清妙学的空间阵法虽然限制颇多，但她私下也有偷偷推演衍生，用有限的道具布一道即时短效的阵法，并不很难，且她金丹刚成，灵力充裕——刚这么鼓励自己，丹田内的水灵种猛地撞向金丹，砰地一声，金丹被撞得微微颤动。
路小悠吐出一口血来，当机立断割了一道元神去拢住作乱的水灵种，试了试无法剥离，便拨到丹田一角不再去管。屋外雷声阵阵，地面也开始震动，她努力平复丹田，将当年送云逸离开的阵法和炼虚才能布的阵稍作结合，撕出一道裂缝，闭了眼步入其中。
一炷香时间堪堪结束，元神急剧衰退，路小悠睁眼来不及细看眼前场景，只拼死维持神智清醒。
凛冽罡风迎面刮来，路小悠想要移动，但还是不甘心地陷入了昏迷。
不知道还有没有第三条命供我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