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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进来也不让外头丫鬟传一声?”慧灵郡主慌乱的起了身,顺势理了理衣裳,颇是带了几分怨嗔。而后头另一人,辜七的爹安阳候也轻咳了一声。
辜七心里头委屈极了,其实她娘的语气一点儿也不重,“娘不疼我了,也不问问我过得如何……”她撒着娇往慧灵郡主的怀里钻,那熟悉的味道让她一下子红了眼。
“这还不是你自己闹着要去咕咕山别院的?”慧灵郡主抚着她的头发笑啐,她是不知自己这千娇万宠的女儿在外头受了多少罪,还只当她是孩子心性,玩的腻烦便自己跑回来了。“先前要出去那会,可是拦都拦不住的。”
那会辜七拿了这个当借口,实则是为了偷跑出京,自然谁都劝不住她。然而这便罢了,此时让辜七伤心的是自己一去这么长时间,她娘竟从没有想着去看过自己!倘若去过,自然也就不会说刚才那话了。她虽然心里头凄凄楚楚的不是滋味,可又没脸怪她娘没去咕咕山看自己,真是哑巴吃黄连,只能将苦头自己咽了。“我想娘了,往后再也不会那样任性,我要陪在娘身边,一刻也不……”
辜七娇嗲嗲的缠着慧灵郡主,正说到煽情处却叫她爹安阳侯的两声咳嗽给打断了。
“好了好了,你也多大的人,还只知道装痴卖傻的缠着你娘。”安阳候略是有些不喜辜七的这做派,从袖中取了张二十两的银票,“喏,让周妈妈带你去街上玩。”
“……”介于自己亲爹对她不耐烦的敷衍态度,辜七很受伤。她嘟囔着嘴,越发抱着慧灵郡主不肯撒手,当面告起状来:“娘,爹说女儿是装痴卖傻……”哪有亲生爹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到底当娘的是不可能坐视不理的,慧灵郡主当即给自己女儿出头,侧过脸对着安阳侯瞪了一眼,嗔道:“你也真是,怎么这么说咱们妙妙儿!还有,这么小面额的银票也亏得你好意思出手,还当咱们妙妙儿年岁小,婆子带上街去买几串糖就能糊弄住的?” 慧灵郡主虽说已经三十余岁,可姿容甚美,腰肢纤纤比妙龄少女也不遑多让。加之她眉眼脉脉含情,嗔怒之间眼波回转,更是显得风华动人。
辜七直点头,她小时候可不就是经常被这么糊弄的。国公府的xiǎo jiě对府外一切都新奇的不行,每每安阳侯这么打发她时,小辜七还欢喜得跟什么似得,一心一意觉得她爹是这世上最好的爹。
然而现在想想,她可不就是个小傻子么……
“娘真好!”辜七耀武扬威的得意,声音也愈发甜腻了起来。
可她到底是年轻,不晓得方才慧灵郡主的一瞪一嗔早将安阳候的心都给酥化了,有了这一记要他当下让着些自己女儿也值了。
可怜辜七还蒙在鼓里。
“你是娘的心肝宝儿,娘不对你好还能怎么的。”慧灵转过身,去妆奁旁的匣子中取了些东西,“娘可不似你爹那样,这是两千两,你拿着去玄武街瞧瞧可有喜欢的,这阵子时新的首饰衣裳都换了几波,你可别跟不上了。”
辜七低头看着手里面被慧灵郡主塞的银票,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滋味,又酸又涩。等她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爹娘已然并肩坐在一处,那模样、那神情俨然就是……要送客了。
哎……怎么她就像个外人一样呢。
辜七幽幽的想,好像从小到大,他爹都防着自己缠着娘呢,她又不是豺狼虎豹,会叼着她娘走……
“我不要首饰,我要些人。”
“你手里头的两千两什么下人买不来?”安阳侯开口,虽是克制再克制,口气里还是带了一丝恼怒。
可不是么……谁被打搅了那事会痛快的?
安阳候人前素来风仪谦谦,半点不像三十余岁的人,岁月待他十分宽容……可他待自己女儿却十分苛刻。
慧灵郡主又瞪了一眼自己的夫君,见着辜七泫然若泣的模样十分心疼,温声哄道:“你要什么样的人?让周妈妈陪着你去挑?”
“女儿想要几名定楚营的护卫。”定楚营是几十年前朝廷所设的习武营所,能进里头的都是朝廷派人从十二洲考核挑选出的优异者,或三年或五年学艺有成之后再考核了安排去处。有入宫担当侍卫,有分派去各地驻军的……定楚营实际可说是给朝廷充盈武将所设的存在。
一般会功夫的辜七看不上,只有定楚营出身的高手才能让她觉得安心。寻常人未必敢肖想这事,可辜七的爹安阳候原先正是领兵武将,阵前伤了脚再不能御马杀敌后皇帝格外开恩,另给了他定楚营的差事。
“胡闹,这里头都是日后朝廷的栋梁,怎么是你好随随便便染指的?”
这措辞让辜七极不舒服,什么染指不然染指的,“女儿出去没人护着害怕,爹要是不应下女儿,女儿日后也不出去了,也好多匀些时候陪着娘。”也不能怪辜七无耻捏着别人软肋下刀子,她很想当个孝顺女儿,只可惜她爹不肯给自己承欢膝下的机会哎——
安阳候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辜七,似乎在琢磨她说的话有几分真假,过后软了软口气,“爹要想想办法……”
辜七晓得这多半是成了,若是不成,她一日来个四五回好好“求求”他爹也肯定能成,对此她丝毫不怀疑。
如此了却一桩烦心事,辜七也就识趣的回了自己的水光榭。
想想真是可气!身为女儿,辜七竟然不能跟自己的娘亲近,她爹可真是醋精!她越想越觉得这天底下恐怕再没有比自己更可怜的了。
辜七到底还是憋着一口气,回了自己的水光榭就指使了丫鬟婆子给她挪屋子。
镇国公府内有一面大湖,湖光潋滟,莲叶接天,最秀丽的地儿就是辜七水光榭的所在。辜七原先也很满意自己的这住处,可今时不同往日,这次远远见着那浩瀚瀚的湖面就软了腿,再不肯进去她那间悬空了建在湖面上的屋,改叫搬到水光榭地势较高的留听阁去了。
她这院的婆子丫鬟做事都手脚利索,才不过两炷香的功夫,东西就已经搬得七七八八了。而辜七也早已经在的山房里歇着饮茶了。
“xiǎo jiě——!”出声的是从外头才刚进来的漱玉,她前头有事,一进水光榭见这阵仗才得知xiǎo jiě回来,当即过来拜见。“奴婢不晓得xiǎo jiě回来,不然早该在门口候着的。
这漱玉也是辜七身边几个大丫鬟之一,为人谨慎细致。她这样一说,站在辜七身后的挽玉却怒了起来,“怎么说这样的话,难不成还埋怨xiǎo jiě没事先支会你行程不成?不说日日候着等xiǎo jiě,即便真这么做了,那也是你本分里的事儿。”
漱玉被呛了声,一时脸上又红又白,憋了半晌才道:“奴……奴婢知错了,奴婢决没有要埋怨xiǎo jiě的意思。”说着的时候,她已经提起裙子跪了下去。
挽玉之前就是牙尖嘴利,不过呛漱玉这还是头一回,漱玉行为稳重,年岁也比她们几个要略大些。连着辜七,也有点意外她这丫鬟为何忽然生出了这样大的怒气来。她原先多倚重漱玉些,可经历了这回也看重了挽玉许多,见她们此时又没继续争执下去,便想着过会私下问问。
此时已经是午后,辜七洗了澡换了干净衣裳,湿漉漉的头发才让挽玉绞干,就听外头有丫鬟脆生生说道:“xiǎo jiě,定楚营的两位小兄弟来了。”
小兄弟?这是个什么称呼。
辜七收拾妥当立即去外间见了这两人,才刚一照面就明白了为何禀告的那丫鬟要那样称呼了。“你们几岁了?”
那两人一个低着头,一个别开眼,气性很大,不理辜七的问话。辜七瞧着最多也就十二三岁的样儿,比自己还小呢。这就算是定楚堂的弟子,也未必就能保护自己!
辜七暗暗揪着帕子气恼,估计这是她那爹估计办了糊涂事给自己眼色瞧。那两少年都不情愿,她也就索性放他们回去了。
过后,辜大xiǎo jiě越想越气不过,咬着牙道:“挽玉,你去给我同长春仙馆传个信,说我晚上要去陪我娘用饭。”
过了会,挽玉去而复返,直言道:“xiǎo jiě,二爷和夫人已经离府了……”
“……二爷和夫人去豫州了,下午就动身走了。”
辜七深吸了一口气。
然而,她显然小觑了慧玲郡主和安阳侯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即便是回府后的头一晚上,辜七身子再疲乏,也睡的极其不踏实,梦里头皆是她爹娘携手相拥走在前头,而她叫人贩子卖了的惨状。
翻来覆去几回,辜七也就再是不着了,等她睁开眼,竟发现一片漆黑当中似乎有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