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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保健员李花
德兴妈
儿子德兴
儿媳春芳（声音形象）
舞台场景：
农家房门口。
保健院手术室门口。
（分别用幻灯片展示）
德兴拎着一包中药，匆匆走到屋旁。
德兴（先喜后忧）：伙计们，你看我，三十好几岁了，才把我那个伙计的肚子，搞有哒，其实这都怪我，打小身体就不好。好哒，我好不容易，就要当爸爸哒。我的心里的喜欢劲儿，就不说哒。美不足的是，我这个伙计，从怀起伢子三个月之后，不是脚肿，就是腿子胖，不是腿子肿，就是屁股肿。嘿嘿，我知道你们在笑什么。我伙计的屁股不是肿，是跷的高，是丰满。唉，尤其是昨天晚上，我伙计的腰肿得有水桶粗。大家不要笑我。我可是一点也没日白。我是出了名的德性人。我的名字就叫德兴。告诉你呀，我妈在我三岁时就请人给我算了命，说我是个德性人，一辈子会享德性的福。这不，在我妈英明指导下，我又节省了一笔钱——，告诉你哒，千万不告诉那个保健小姐李花呀，如果听那个保健阿头的，没有这么多（伸出五根指头）钱下不了地！
李花（悄悄来到德兴身后，看着伸到她胸前的五个指头）：这么多是好多呀？
德兴吓了一跳：哟哟哟，是你呀，李花医生。
李花：你说沙，是好多？
德兴不好意思：50块。
李花：50块钱你就舍不起，告诉你，你媳妇要是不住院分娩，按她那个病情，说不到花得还多。甚至有生命危险的。
德兴：哎，我说李花，说福不灵说祸灵罗，你这么乱说，我伙计真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要找你的哟。
李花：我跟你说不清，我找你妈和你媳妇说去。你妈当过接生员。
德兴连忙跟着追：哎，不行！不行！我伙计见不得生人，一见生人就犯晕病
二人下场。
德兴妈（用手搭凉棚，张望）：我这个德性儿罗，要做爸爸了，还不经事。让他给他媳妇抓幅药，一去就是大半天。要是我这把老骨头一下死了，他这个德性，不晓得要造好多孽。人快活，按说是坏事。可是，我们这个家，叫地地道道的穷快活。我从18岁起就当接生员，当了一辈子，现在，上面时兴什嘛住院分兔，硬是上我这双“老福手”下了岗。说句天良心的话，医院哪里住得起沙。我这个家穷得叮当响，就是那个死鬼德兴的爹住院给住穷的。一下就欠了8000块的债。一起想这些，我的心就跟猫抓的一样。现在，我好不容易就要得上孙子了，上面又是什么住院分兔
德兴悄悄儿来到妈后面：妈，人家不叫住分兔，叫住院分娩。
德兴妈：免什么免，我看就是住院分钱。现在医生都在想千方设万法弄你的钱。伢儿哪，你也该省省事了。我接了一辈子生，我的剪子也剪出了一个县长二个副县长三个局长五个副局长，还有好几干十个股级干部，村里村外都晓得妈的剪子金贵。你就要当爸爸了，家里添生本来是喜事，可是，我们家现在欠了一屁股债，穷得叮当响，我一想起来，眼睛前面就是黑的呀。那一住院，又要花钱哪。
德兴：妈，有你呢。你接了一辈子生，接下了那么富人贵人，现在为自己的孙子接生，正当名份，既可以节约一笔住院费，又可以讨个好口彩。再说，你媳妇儿现在不能见生人，也不能动，要保胎气。这都是你告诉我的呀。
德兴妈：伢儿哪，怕只怕，那个保健员阿头李花，是我们命里头的灾星啊，她背起个橡胶管子，连几十里山路都不怕，三天两头往我们这儿跑，怕只怕来者不善哪。
德兴：妈，别怕。她来了，还是那句老话：我伙计见不得生人，见了生人就犯晕。
李花拎着一袋水果上来。
李花：大妈——
德兴妈：哟，真是撞到鬼了，说曹操到曹操就来了。快把药藏起来，让怀生妇人千万要照着我的话做。
德兴进门去了。
李花（走到德兴母亲跟前）：大妈，听说春芳姐欠柑子吃，我给她带来了。
德兴妈：哪个稀罕你的柑子。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
李花：大妈，你看，我李花浑身上下，哪像黄鼠狼，像一只鸡倒差不多。
德兴妈：好，我就当你是只鸡，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李花：听说春芳姐病重了，德兴呢，我看见他提着药回来了。
德兴妈：我们家的春芳好得不得了呢，膘肥体壮，肯吃肯睡，要药干什么。
李花：那——我去看看春芳姐。（李花走向房门）
德兴妈：站住，不许动！
德兴钻出来，堵在门口：李花，告诉你，我伙计见不得生人，一见生人就头晕！
屋里传来春芳的哼叫声：哎哟，我漂呀，我在漂呀
李花：德兴哥，你一个年轻人，不相信科学，弄不好春芳姐会出大拐，后悔都来不及哟。
德兴：我看，不是春芳要出大拐了，是钱要出大拐了。要揽生意，你到别处去呀，你找错了对象。你不是找不到，我家去年爹病，今年妈又下岗，欠了一屁股搭一勒巴骨的债。马上就是一家四口，全靠我一个人在一亩二分薄地里刨食，肚子都喂不饱，你硬要春芳去住院分娩。我看哪，你就是想捞钱。
李花（气得说不出来话）：你你我不跟你说了。让我看看春芳姐！
李花到门缝往里探头看。
德兴挪动着身子遮挡。
德兴妈见状（旁白）：说个天良心的话，到保健院去院生伢儿，也贵不了哪里去，也就几十百把块钱的事。只是我们家特贫困了，用一分钱都要捏出汗来。加上，我做了一辈子接生婆，接一个伢儿只收一二十块钱。现在他们一纸令下，让我下岗了。下岗了就下岗了，别人的伢儿我不能接，我自己的孙子自己接还不行？
德兴（把门上挂上锁，走了过来）接道：最重要的是啊，我得让我妈一剪子剪出乡长县长来，就是剪不出个乡长县长，剪出个罗那尔多来，剪出个姚明来也好啊。
李花：大妈，德兴哥，我就实话对你们说，刚才我透过门缝缝儿，瞄了春芳姐一眼，她浑身都肿了哦。她的预产期就要到了。她这是典型的孕高症高危病人哟。不住院，怕是伢儿大人都保不住！
德兴妈“啪”地打了李花一耳光，怒目而视：你一个姑娘家，竟满嘴胡话。我就要抱孙子了，你却在里咒他！
李花捂着脸，含着泪，指着门说：大妈，不管怎么说，春芳得赶快住院。她和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德兴妈拉着德兴，打开门，走了进去“咣”地一下把门关上了。
李花来到门口，拍着门，哀求道：大妈，开开门，快让我看看春芳姐，快送春芳姐去县保健院，你们这样，会误了大事啊。
正在这时，李花的手机响了。
李花：院长，嗯，嗯，嗯。我同意！现在全国上下都在众志成诚抗非典，他自己有要求，组织也同意他赴北京上抗非一线，我作为他的妻子，不仅支持他去，而且为他感到自豪。好，好，就这样。我这里一有情况立即与你联系！再见！
门外李花与门里的德兴对上了话。
李花：大妈，让我给春芳姐量一下血压吧。
德兴妈：她不能见生人，一见生人就犯晕。
春芳：哎哟，我漂呀，在漂呀，地在动，山在摇啊——
李花：那好，我隔着门，你们把春芳姐的脸蒙上，再让我给她量好不好。
春芳：哎哟，我头好晕，你们让她隔着门给我量吧。
德兴：好，我们让你一回，隔着门，你量！
门缝里伸出一只肿得像萝卜的手。
李花一量，大叫一声：天哪，低压120，高压160，就是一座山，也快火山爆发了！
李花拍着门：大妈，快送县保健院！
德兴妈：你做梦！
春芳：妈——，德兴，血——
德兴妈：德兴，快去热水，准备接生。哦，先给我拿根杆面桩来。我要亲手将我的孙孙从春芳肚子里赶出来。
李花扒着门缝，一边往里瞧，一边叫道：大妈呀，赶不得呀。春芳姐是孕高症发了呀。
德兴妈：哼，这回我让你瞧瞧我这双手，没有你们保健院，我照样接一个白白胖胖的孙子出来。儿子，水烧开了没有？赶面桩拿来没有？哦，找不到刀拿把斧头也行。
李花：大妈呀，不能这样呀，要出人命的。
春芳：妈呀——我的妈呀，我要死了呀——
德兴：妈——，春芳在流血，春芳在流血——
屋里突然传来德兴的大声叫喊：春芳呀，你醒一下，你快醒一下，你可千万不要死呀！
接着传来德兴妈的喊叫声：春芳，你怎么啦？春芳，你说话呀！
李花扒在门缝上叫道：春芳姐大出血了——快，立即送医院。
李花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屋里传来德兴的哭喊声。
德兴妈：天呀，我这是前生造了那辈子叶呀
李花沉着镇静：村委会吗，我是县保健院李花，德兴家早产大出血，请立即启动孕“三级生命绿色通道”火速将产妇送往县保健院！好！好！好！
救护车声声。
声音静下来。
手术室门口。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德兴跑上来，手里拿着一张账单，大叫：妈——，大人和小伢儿都保住了！我当爸爸了——
德兴妈：天老爷啊，真是积德呀。
德兴把手里的账单递到妈手里：妈——
德兴妈接过账单，看了一眼，就楞住了，脸上马上转喜国忧。
德兴妈：德兴儿哪，这怎么得了啊。好几百块钱哟。我身上活梗的只有一百多块。春芳才生了，要补身子，这伢儿一落地，一睁眼就要吃穿用，没个千儿八百的，哪里下得来哟。
德兴妈抹起了眼泪。
德兴：妈，要是早听了李花的话，根本就花不上这么多钱！爹死了欠8100，得个儿子又欠上1800。我们家这可是雪上加霜啊。
德兴妈：都怪我胡涂啊。我怎么不长后眼睛，心里只想省几个小钱，却去了大钱。这可怎么办哪
德兴蹬下来：唉
德兴妈：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哟。
德兴猛地站起来：妈，有办法了，我去卖血
德兴妈：要不得呀，你的身体弱呀，我们一家老小全靠你一个人了，你可不能有个三长两短。
李花提着一篮子鸡蛋走进来，见德兴抱着头，坐在椅子上。母亲沮丧着脸，木纳呆滞。
李花：你们这是怎么啦？当了爸爸，做了婆婆还不高哪。
二人仍然不吭声。
李花看到德兴手里的账单，心里明白了，笑着说：大妈，我给春芳姐买了一篮子鸡蛋。
德兴妈：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伢儿哪，一篮子鸡蛋去不掉大妈的穷病啊。
李花一边倒水一边说：我没猜错了的话，大妈是在为钱发愁。
德兴：李花，你说我们贫困人家，除了钱，还发什么愁嘛。
李花端来一杯水，递给德兴妈：大妈，别着急，先喝点水。
德兴妈接过水：李花呀，看着这穷日子，大妈心里灰呀。大妈连死的心都有了。只是我放不下这刚刚露面的孙子呀。
德兴：妈，大不了，我去卖血！
德兴跑了下去。
德兴妈：德兴呀，你千万不要呀，你得过肝炎呀，你的血卖不得呀
李花追了下去。
德兴妈颤颤微微走到手术室门口，隔着门看着里面，自言自语：好可爱的孙孙哟，可是，你投到在我们这种家里，你是投错了胎呀——
德兴妈回到椅子上，木木望着前方，自言自语：一身病的儿子去卖血，一大砣债瓮到颈项，一家四张嘴等着米下锅，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活头哟。
德兴妈像找什么似地下去了。
李花：德兴，你给我站住！
德兴站住了，转过身来：李花，我站住了，你出钱？
李花：我出！
德兴：你不要大话好救急，你一个保健员，一个月又有几个钱沙。
李花：实话告诉你，德兴，我正是来给你们送钱来的。不过，不是我的钱，是政府和院里的，是我们保健院60多名员工为你出！
德兴：真的？李花，对不起。我刚才
李花：不说了，我们快去告诉你妈吧，免得老人家着急。
李花、德兴下。
德兴妈令着一瓶农药上来，满脸愁容：老头子，你一拍屁股走了，留下我守这个破家。现在，我实在守不好了。我撵你来了。
德兴妈打开农药：只怕，我喝了这半瓶农药，我的德兴儿又要多花几块钱
德兴妈放好药瓶子，走向手术室的门：让我最后看一眼我可怜的孙孙吧。
德兴妈看着门里，含着泪点着头，一转身抹着眼泪，猛地端起农药，眼睛看着农药瓶子说：我的儿子孙子呀，我可是不愿意离开你们啊——
说完，举起农药正要喝，李花跑上来，一把抢过了农药瓶子：大妈！您这是做什么呀！
德兴妈：天呀，这样的日子叫人还怎么活呀。
德兴妈扑倒在李花怀里。
德兴：妈——！妈——！你什么不好想，怎么就想到死啊——
李花将德兴妈扶到椅子上坐下。
德兴为妈捶着背：妈——，不急，千万不要急！李花这是给我们送钱来的。
德兴妈脸上仍然没有表情。
李花拉着德兴妈的手，从包里拿出两信封，放到她的手里：大妈，这200块钱，是政府看您家困难，补助给春芳姐住院分娩的。
——大妈，这里有800元钱，是我们保健院60名干部职工，听说了你家的困难之后，捐助给您的。这里面，还有我们院在北京抗非一线的同志捐助的200元钱！
李花把一包礼物抱过来，放在德兴妈的面前。
李花：大妈，这些衣服，尿布，玩具，粮食，食油，也是我们院的职工捐助的。他们说，一定要让春芳姐的补好身子，养足奶水，让您的孙子吃了，长成一个大胖小子。
德兴妈一直楞着，没吱一声。
好久，好久，德兴妈缓过来，看看手中钱，摸摸脚前的东西，轻声说：这，都是真的吗？
德兴：妈，这是真的。是真的。
正在这时，李花的手机又响了。
李花：喂，是院长呀。是，我是李花。德兴家事情全部安排好了。请院长放心。什么事？您就直说吧，我听着呢。我会的。我一定坚强。我一定想得开。什么？国华在北京因为治疗非典，感染了非典，因公殉职？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呢。怎——么——会——这——样？
李花的手无力垂下。
德兴妈一下子抱住李花，见李花木木的，喊道：李花，李花伢儿哪——
德兴妈顺着李花的身体，跪了下来：李花，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哪。
谢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