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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关圣和吕成看到荆州的景象后,他们彻底呆住了。
火焰直冲天际,哀嚎伴着呼啸的狂风,交织成人间地狱的悲歌。
吕成立刻对着身后的大军大吼道:“愣着干嘛,破城门!救人啊!”
军中一名营长来到吕成身边,拱手皱眉道:“将军,荆州的城门落下后是插进地里的,我们就算有巨木也撞不开啊。”
“那就给我到城墙上去,把城门拉起来!”吕成怒骂道,“这点东西不要和我说,抓紧时间去做!”
“明白,”那名营长立刻回到军中,大手一挥,“四营全体出列,上城墙!”
“得令!”
南陆的军队,十人成一列,十列成一聚,十聚成一营,十营成一团,十团成一军。
一千人架起梯子,就朝着城墙走去。
但是梯子刚架上城墙,火舌就舔上了木梯。
最先爬上梯子的士兵捂着烫伤的手,大喊道:“城墙上也有火,我们上不去!”
吕成大喊道:“一团的人,都给我上去撞门,其他人继续尝试上墙!百姓交税给你们披上的重骑盔甲,你们的义务就是拯救百姓!”
众军闻言,自然是不再迟疑,嗷嗷叫着就冲了上去。虽说没有撞门的巨木,但是有一样东西可以承载他们他们撞门的力量,那就是马车车顶的横梁。
从后方拉来一辆运粮的马车,迅速拆开后就能看到几根相对较粗的圆木,虽说只有一尺粗,却是他们现在唯一能用来撞门的工具。
“一二三!”“咚!”“一二三!”“咚!”“一二三!”“咚!”“一二三!”“咚!”
已不知撞了多少回,城门依旧纹丝不动,但是上墙组似乎有了进展。
一桶水从头顶淋下,全身湿漉的士兵立即爬上云梯,窜上城墙。
当他成功踩在马道上之后,立刻摔下一根绳子,地下的士兵将水桶挂上绳子,让那名士兵拉上去,试图这样泼灭马道上的火焰。
但是,这样的方法见效甚微,火焰依旧熊熊燃烧,这点水面对熊熊烈火根本无济于事,水在落地之前就开始沸腾,而后迅速蒸发,但这个方法确实能临时清出一小片区域,下一批人也就有了机会。
即便浸了水,面对火焰还是只能败下阵来,但在顺着绳子落下前,又一批士兵窜上城墙。
这才是真正的主攻,他们的目标已不是灭火,而是冲去拉起城门。
这种下落式城门,一般是城门的上方有机关,转动轮组就能拉起城门,拉起城门后把轮组的把手卡住就行了。
但是几名士兵冲进门楼时,却陷入了彻底的绝望。
拉着城门的绳子——断了!
而更绝望的是,他们踏进楼门时,脚下一块砖明显往下沉了少许。
“轰!”
火球撑破了楼门,进去的士兵没有飞出的机会,爆炸的火焰吞噬了他们的一切,将他们焚烧殆尽。
剧烈的震荡将搭在城墙边上的云梯震开,试图上墙的士兵被云梯带着倒下,摔落到地上,而正在撞门的士兵也被爆炸吞噬,他们倒是留下了些许尸块,但也只是些许零件罢了。
爆炸吞噬了撞门的士兵,但也毁了城门,城墙终于露出了缺口,但代价却是士兵们的生命。
关圣看着这一幕,双眼赤红,他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大声吼道:“兄弟们,跟我来!我们冲进去,把这些该死的火都灭了,把百姓们都救出来!”
他率先朝着城门冲去,身后的士兵们见状,立刻紧随其后,他们呐喊着,挥舞着手中的武器,嗷嗷叫着朝城门冲去。
城门已破,但火势却愈发猛烈,整个荆州城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炉,熊熊烈火在其中肆意狂舞,将天空都映成了红色。
吕成挥舞着长戟紧随其后,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重骑军团。
但还没入城,众人就不得不在烈火前停下。
堆积成山的尸体堵在城门下,显然这些人也试图撞开城门,但很显然,他们最终没有成功,此时的他们只是焦黑的尸体,堆在这里成了大军入城前最后的阻碍。
吕成咽了口唾沫,说道:“老关,都这样了,城里还能有活人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吕成的问题,城里居然传出了呼救声。
关圣立刻对着身后大吼道:“清理尸体,城里还有人,都快点,能救一个是一个!”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但也只有拿着长枪的士兵敢上前去把尸体挑出来。
吕成看着士兵效率如此之低,怒骂道:“都快点,你们穿着重甲怕什么,这些人可都是穿着布衣来撞门的,难道你们连一些普通人都不如吗?”
那些士兵立刻加快了动作,即便火舌离他们的脸可能就那么几寸的距离,但他们还是在拼命尝试将尸体挑出。
足足一刻钟过后,尸体才被清理干净。
关圣挥舞着大刀,大声吼道““进城,救人!”
士兵们立刻响应,他们呐喊着,挥舞着武器,紧跟着关圣吕成二人的脚步。
“人会在哪?”吕成问道。
“城中心是集市,他们一定在那里,控制速度不要让火烧到,看到人拉到马上就往城外跑,先把人救出去!”
关圣和吕成骑着马,带领着大军深入城中。他们穿过一条条街道,看到了一幕幕惨烈的景象。房屋被火焰吞噬,街道上到处都是尸体,长者抱着小孩,男男女女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拥抱在一起,成为火中的绝恋。
集市已经近了,但熙熙攘攘的人群却让众军都不由得皱紧眉头。
荆州的人口大概是四十万,此时集市中心密密麻麻的都是人群,火焰包围着众人,还在不断往中心蔓延。
街道上已经可以看到尸体,那些都是在后退时失足倒下的人,这样密集的人群,一旦倒下就没有站起来的机会了,火焰已经让众人自顾不暇,没有人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不少人还没被火舌舔到,就死在人群的踩踏下。
“是关圣将军和吕成将军,他们来救我们了!”“救命啊,关将军!”“孩子,先让孩子们出去!”“大家搭把手,把孩子们先送出去!”“小孩关我屁事,关将军救我!”“孩子,让我的孩子先出去,救救我的孩子!”“……”
人性的光辉和黑暗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有的人举起手将孩子往外递,有的人却在人群中往外挤,终于来到人群边缘后却是刹不住脚倒在火中,迅速被火蛇吞噬。
关圣来到人群面前时,一个男人将一个襁褓中的孩子递给他:“关将军,先将孩子送出去,先救孩子。”
关圣看了一眼男人,这个孩子是男人刚刚接过来的,绝不是男人的孩子,关圣一咬牙,没有接过孩子,而是大喊一声:“抱紧孩子!”
男人下意识将孩子抱紧,而关圣则是抓住男人的衣领,提到自己的身后,大喝一声:“一只手抱孩子,一只手拉住我,千万别掉下去!”
而后,他看向身旁,吕成的,马背上坐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两人点了点头,又对着身后大喊道:“跟着我,先把人都送出去!”
身后的士兵立刻照着两人的办法忙起来,拉起站在最前面的人,再跟着关圣和吕成到另一条街道再朝着南边的城门跑去,只有这样才不会与后方的军队形成逆行。
然而看到抱着孩子的人会先被救走,立刻就有人打起不轨之心,有人接过孩子之后也不往前递,而是将孩子抱在怀里往前挤。但是士兵们也不眼瞎,看到这种人就不理他,将孩子抢过后又拉起另一个人,只留那些耍小聪明的无耻之徒留在原地。
关圣和吕成同时冲出火海,还在城外的一队士兵立刻将一盆水泼向他们,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才听到婴孩的啼哭。
但是根本来不及松懈,只开了一道门是不够的,关圣立刻大喊道:“去开其它门,甭管会不会炸死,把门打开,后面的人从其它门进,快!”
士兵们立刻行动起来,前往其它几个城门。他们知道时间紧迫,必须尽快打开所有城门,让后续的军队进入城中救援。
关圣和吕成又一次朝城内冲去,他们根本没缓过气,但此时两人已几乎放弃了思考,救人成了两人唯一的目标。
再拉起一人一小孩,再次来到城外时,城东城西的方向又传来那熟悉的爆炸声。
“通知一批人带着水桶进去,城里有河道,灭火!”吕成大喊道,而后又跟着关圣冲进城。
两人如同疯了一般,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地冲进火海,拉起一个又一个的人,朝着城外跑去。士兵们紧随其后,按照他们的指示,一部分人继续拉人,一部分人则带着水桶前往城内河道取水灭火。
然而,火势太过猛烈,水桶的灭火效果微乎其微。关圣和吕成看着火势不断蔓延,心中焦急万分。他们都很清楚,如果不尽快控制火势,整个荆州城都将化为灰烬,到时就算救出了人,活下去的人也无法回到城内生活,没有足够的粮食,这些人根本走不到附近的城池。
但他们已经疯魔了,只知道拉人、出城、放人、进城、拉人。
“老关,这样不行,我们得想个办法!”吕成喘着粗气,汗水与灰尘粘在脸上,看起来狼狈不堪。
关圣也累得气喘吁吁,但他还是点了点头:“我知道,但没办法,先救人,救完人再想别的!”
再救下一人,这次关圣却在城外停住了,他看向刚出来的吕成,问道:“北门是不是没动静?”
既然东西南三座城门都被布了炸药,那北门必然也有炸弹,但为什么北门没有动静,明明他们说的是要把所有门打开,那就应该有人去开北门,但北边却没有丝毫动静。
“不好,有问题!”关圣大吼一声,又一次往城内奔去,但这一次他没有跟上营救的队伍,而是朝着另一边冲去。
荆州北门外,曹无衍骑着马踏过遍地的尸体,笑道:“周让你还真了解那两个老家伙,不过居然只有三万人来北边,比预期的要少啊。”
周让笑了笑,说道:“我和那两个老家伙斗了半辈子了,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我自然是要多多了解他们,这两个家伙最大的弱点就是太善了,不愿意看到平民受苦,甚至不惜让自己的士兵去送死。”
曹无衍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确实,这两个家伙在战场上狡猾得跟狐狸一样,但在平民面前却像头蠢驴,还好你说了这事儿,不然都打算从城市中心点火了。”
“行了,现在他的兵应该大部分都进城了,开始下一步吧,堵死他们,将他们彻底困在我们为他们准备的牢笼里!”周让说着,眼里流露出异常兴奋的光芒,就像是阴冷的毒蛇看到猎物一般。
曹无衍点了点头,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阴谋得逞的快意。曹无衍一挥手,身后的士兵立刻行动起来。
城内的关圣终于意识到问题出在哪里,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东西城门被炸开的缺口突然涌现出黑压压的士兵,那是南唐的盔甲,也就是说,那是原本隶属于苏穆北的南唐军,而如今统御他们的——是曹无衍。
冲在最前面的几名南唐军几乎是狂笑着冲向还在救人的士兵,直到靠近之时,人们才看清他们身上绑着的炸药。
“不好,快跑!”关圣大声喊道,但已经来不及了,爆炸声再次响起,火海在城内蔓延得更加猛烈。刚接近西门的关圣连人带马被气浪掀翻在地,烟尘弥漫中,他只能听到周围士兵惊恐的呼喊声和孩子的啼哭声。
好不容易爬起来,却看到更惊人的一幕。
那是一块巨大的木板,高数十丈,刚好与城墙同高,长度不知几何,用十几辆板车拉着,在他爬起的瞬间,木板倒向城墙,刚好挡住爆炸的缺口,北唐军抽走板车,木板落地。
“走!往南走!”吕成在城市的另一边声嘶力竭地大吼,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南门也出现了身穿北唐盔甲的士兵,一样的自爆士兵,一样的木板,只不过这次,城内的士兵们看到了城外的平民被杀戮的画面。
一些士兵开始冲锋,试图撞倒木板,但不知为何,十来名重骑兵一同撞向木板,目标却纹丝不动。
三面的缺口被堵上,北门还未破开,荆州城……成了他们的牢笼。
关圣骑着马在火海中奔袭,朝着士兵们大喊道:“先灭火,用河道的水灭火!”
“将军,不行!”一名士兵提着桶来到关圣面前,“河道的水位在下降,他们断了我们的水路!”
关圣瞪大了眼睛,心中涌上一股绝望。他们被围困了,火势越来越猛,水源被切断,士兵们疲惫不堪,而敌人却源源不断地从四面八方涌来。眼前的这一切,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老吕!”关圣大喊一声,朝着吕成的方向冲去。两人会合后,关圣直接说道:“还没开过的北门是唯一的希望,我们得想办法打开它!”
吕成看着关圣,问道:“万一北门也被安插了木板怎么办?”
“既然其余三处城门都有炸弹,那北门一定也有炸弹,爆炸的威力应该够把大门和木板一起炸飞出去!”关圣说罢,驱马往北边奔去。
吕成立马跟上关圣,但也难免担忧道:“就算打开了,北边有曹无衍的驻军怎么办,现在弟兄们的状态都不好,恐怕……”
“我知道,但我们现在别无选择!”关圣打断了吕成的话,凶狠的光芒在眼中闪烁,“杀出去,如果曹无衍驻扎的北边,那他本人也在那边,杀了曹无衍,就是我们的胜利!”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北门,这里也是有着堆积如山的尸体,但两人却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他们没有登墙的云梯!
看着高高的城墙,两人面面相觑,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没有云梯,他们就无法登上城墙,更无法炸开木板。
“老关,我们……”吕成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颤抖。
“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关圣打断了吕成的话,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爬上去,这里的城墙差不多十丈,这个高度对我们而言不算不可逾越,而且你别忘了,我是弓骑。”
他说着,将大刀递给身旁的吕成,取下背后的弓,拿出马鞍下藏着的绳索,一边将绳索绑在箭矢上,一边说道:“我会把箭射到城墙上,这是太子殿下会给我们的特质箭矢,盯住城墙不是问题,但城里有大火,绳子坚持不了多久,我一个人上去,你准备好冲出去!”
“不行,”吕成大吼道,“城门那里安装了炸弹,我们不知道炸弹是怎么爆炸的,你上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不然你还有办法吗?再拖下去大家都得死,你的实力比我强,你去杀敌!”关圣说完,也不等吕成再说什么,拉满弓弦,箭矢射出。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吕成说道:“带上我的马,我不一定会死!”
他说完就冲出去了,马儿驮着他冲到城墙脚下,在吕成的注视下顺着绳子攀上城墙。
“老东西,还真是喜欢自作主张啊。”吕成一咬牙,双腿夹紧马身,开始为冲刺做准备。
然而预料中的爆炸并没有发生,冒着火焰进入城楼的关圣并没有触发炸弹,只看到断掉的拉门绳。
他立刻冲出门楼,对着城墙下的吕成大喊道:“通知所有人,都到这边来,用绳子上墙离开,快!”
然而,就在这时,这最后的城楼也被火光吞噬。
“怎么会?”吕成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是陷阱!”关圣被爆炸的冲击掀飞,在空中的他立刻大喊道:“所有人,准备战斗!我们不能让他们得逞!”
飞在空中的关圣没有忘记自己的处境,爆炸的威力将他掀飞了出去,现在的他离地至少十五丈,这个高度落下,死亡率极高!
这个高度落下想保住自己,关圣能想到的只有一种——五点式落地法!
这种落地法要求人在落地时,双手双脚以及臀部同时接触地面,从而分散身体受到的冲击力。关圣在空中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试图以这种姿势落地。然而,这并非易事,需要极高的身体控制能力和对落点的精准判断。
关圣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调整自己的姿势。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地面,计算着自己的落点。
成则生,败则死!此时关圣作为战斗老将的身体素质就是他保命的关键,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朝着预想中的落点落去。
双脚落地的瞬间小腿下沉,分散对腿骨的冲击,俯身的同时双手撑地,达成四点着地。
落地后关圣立刻翻滚两圈,卸去身上剩余的力道,他感到浑身疼痛,但知道自己没有受到致命伤,这算是大难不死。
然而,他没时间庆幸,马儿已经来到他身旁,炽热的火舌正在舔向他的身体。
“走!”他大声吼道,翻身上了马背,朝北门冲去。
然而,北门虽然被炸开了,但吕成却只是呆楞在那里。
关圣赶到吕成身边,大吼道:“我还没死呢,别愣着,冲出去!”
但是当他扭头看向城门,却是和吕成一样愣住了。
“苏穆北,你为什么还活着?”
城门的开口处,骑在马上的苏穆北提着一杆长枪,狞笑着看向关圣和吕成。
他驱使座下的战马走向城内,边走边说道:“我为什么不能活着,就因为萧竹杀了我吗?别逗了,你们不会真以为是那个家伙杀了我吧?”
“不可能,太子殿下不可能骗我们!”吕成大吼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苏穆北大笑道,“我是从地府归来的亡魂,我是你们眼中的叛国者,我是苏穆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