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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速公路项目总算最终订下来了。遂了梅次的意,走东线方案。其实不论梅次或吴市,负责跑这项目的人从中也捞了不少好处。可是就连他们也都烦了,私下里说,上面有些人赚钱也太容易了,只要在地图上多划一条线就行了。说归这么说,谁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太认真。
缪明找朱怀镜商量,请他去北京,再一次向有关部门和领导汇报,感谢他们对梅次的关怀和支持。事成定局,汇报就只是走过场了,要紧的是再拜一次码头,不能事情办好了,就把上级给忘了。这同做生意是一个道理,一锤子买卖是做不得的。这个项目原来一直是陆天一亲自跑的,他说最近忙,建议朱怀镜北上一次,其实谁都明白,现在凡是同工程有关的事,陆天一尽量回避着。
朱怀镜却不太想去北京。全市农业产业化会议就在这几天召开,王莽之会来梅次,他想留在家里,总有机会在王莽之面前露个脸。朱怀镜虽是地委副书记,却并不容易见到市委书记。上次王莽之来梅次,他去荆都开会了,这次本来可以见到王莽之的,他又得去北京。可是缪明同他说了,他只得服从。
烟厂基期技改的土建招标也不能再拖了,招标方案已研究过多次,每次朱怀镜都亲自参加了。他找来袁之峰,交代说:“之峰,缪书记让我去北京一趟,烟厂招标的事,你在家里弄了吧。按我们研究的方案,专家班子抽签决定,严格保密。所有人都看着我们俩,就拜托你了。”
袁之峰说:“我看还是等你回来吧。”
朱怀镜笑道:“这又不是做客,等什么?不要再等了。”
袁之峰只好答应“好吧,我就代你行令吧。”
也就是在朱怀镜动身去北京的前几天,周克林跑到朱怀镜办公室,笑嘻嘻地说:“朱书记,想向您汇报个事。”
朱怀镜客气道:“请坐,什么好事?”
周克林说:“赵一普同志的正科级秘书干了好几年了,这个年轻人很不错,我个人认为有培养前途。我们办公室党组有个意思,就是想让他任个实职,初步考虑,想让他任综合科科长。我知道他在您身边工作,得到了很好的锻炼,您也舍不得他。但从培养干部考虑,还是动动好。您的秘书,我们考虑让舒天同志接替比较合适。准备给小舒提个副科级秘书。当然,这只是我们的想法,请朱书记决定。”
朱怀镜微笑道:“我不能把你的家都当了啊。既然你们有这个打算,也可以。小赵的确不错,让他换换岗,对他进步有好处,我原则上同意。”
周克林点点头,说:“感谢朱书记支持我们的工作。那么让舒天同志明天就到您这儿上班,赵一普同志先过综合科去。”
克林汇报完,笑眯眯地去了。朱怀镜对赵一普慢慢不满意了,对舒天却很赏识。周克林早看出了几分,便顺水推舟,一石三鸟,既重用了赵一普,又提拔了舒天,还在朱怀镜面前讨了人情。望着周克林恭恭敬敬的背影,朱怀镜哑然而笑,这个人太精了!
朱怀镜马上叫过赵一普,说:“一普,克林同志刚才找我汇报,想提拔你当综合科科长。你工作很不错,可我不能后腿,老把你放在身边。你自己有什么想法?”
赵一普笑道:“我听了感到很突然。但朱书记这么一说,我又平静些了。不然,我会以为是自己工作没做好。我嘛,听从组织安排,若依个人意愿,当然想继续跟在朱书记身边,可以多长进些。”
赵一普说的这些都是场面上的话。当初是周克林推荐他做朱怀镜秘书的,可见他同周克林关系非同一般。要么是周克林先向他露了口风,要么是他自觉失意而找了周克林。朱怀镜心知肚明,却故意装傻,仍要找赵一普谈谈,大家面子上好过一些。
“一普,你很年轻,一步步踏踏实实走下去,前途不可限量。”朱怀镜满面慈祥。
赵一普道:“需要朱书记多多关心啊。”
朱怀镜不想封官许愿的,太江湖气了,便说了句左右去得的话:“我很赏识你们这些有活力的年轻人。”
赵一普虽说车前马后跟着朱怀镜,却没机会跟他单独说几句话。多半是有什么事,赵一普请示过了,就去自己办公室。朱怀镜也是有事就叫他,没事就自己呆着。两一同出门,坐在车里,朱怀镜也不太说话。今天朱怀镜却有意留赵一普多坐一会儿,也客气多了。赵一普慢慢的就被感动了,说了很多奉承话。
“好啊,谢谢你了,一普。不跟着我跑了,也要常来坐坐啊,不能就生分了啊。”朱怀镜站起来,握着赵一普的手,摇了一阵,还在他手背上拍了几下。
“感谢朱书记关心,还要请朱书记继续关心。”赵一普又是点头,又是拱手,微笑着退到门口,侧着身子拉开门,出去了,再把门轻轻掩上。
望着掩上的门,朱怀镜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他伸手在头发里理了一阵,然后打了陈清业电话“清业吗?你好,忙吗?”
陈清业道:“朱书记你好你好。我再怎么也不敢在你朱书记面前说忙不忙啊!朱书记有什么指示吗?”
朱怀镜笑道:“哪有那么多指示?我过几天去北京,怕你有事找我,同你说声。找我你就找舒天手机,现在是他跟我跑了。”
陈清业很高兴的样子“那好啊,舒天我俩更谈得来。我说朱书记,我想随你去北京玩玩,你方不方便?”
朱怀镜笑笑说:“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你陈老板时间就是金钱。哪有时间专门跟着去玩?”
陈清业说:“哪里啊,朱书记若是恩准,我就跟你去,你鞍前马后也多个人。”
朱怀镜说:“好吧,你若走得开,就去吧。我让舒天同你联系。”
陈清业欢喜得什么似的,连道了几个好。朱怀镜又挂了刘浩电话“小刘吗?我过几天去北京,想去你们北京黑天鹅看看。”
“是吗?那可是我们黑天鹅的容幸啊!我马上同成义联系,让他恭候你的大驾。”刘浩说。
朱怀镜道:“不客气不客气。”
刘浩说:“哪里是客气啊!成义后来每次同我通电话,都要说到你,他对你非常敬佩。他每次都说,只要你去北京,让我一定告诉他,他去接你。”
下班后,朱怀镜回到家里,香妹早就到家了。红玉也做好了饭菜,只是儿子还没有回来。学生看上去比大人辛苦多了,七点过了,儿子才回来,一家人便坐下来吃饭。
“明天我去北京。”朱怀镜吃着饭,说道。
“明天?”香妹嘴里衔着饭,话语含糊。
朱怀镜道:“对,明天。”
香妹就不多问了,埋头吃饭,又不时提醒儿子吃蔬菜。儿子总不做声,慢吞吞的,吃饭跟吃药似的。朱怀镜原先要出远门,总会提前几天同香妹说的。现在他不知是太忙了,还是没这个心了,总忘记先同她打招呼。吃过晚饭,尹禹夫两口子准时来了。朱怀镜同他们招呼一声,就躲到书房里去了。坐了会儿,就听见了门铃声。又听得香妹开了门,同人客气着,并没有进来叫他。心想是香妹自己的客人,由她应付去吧。香妹进来拿东西,朱怀镜轻声说:“我就不出去了,电话我也不接了。”
朱怀镜独自吸烟,闭着眼睛静坐。开着空调,窗户紧闭着,不一会儿,屋里就烟雾燎绕了,他只好忍住不吸烟了,仍闭着眼睛。铴听得电话响了,香妹接了,喊了声“刘浩”朱怀镜忙拿起书房的分机听筒,说:“小刘,你好。”香妹会意,在外面放下了电话。
刘浩说:“朱书记你好。我把这边工作交代了一下,想干脆跟你去一趟北京,请你批准。”
朱怀镜说:“你若还有别的事,就便去一趟也行。专门陪我去,就没有必要了。”
刘浩说:“当然是专门陪你去。”
“那就没必要,真的。”朱怀镜说。
刘浩很是恳切“朱书记你就别那个了,我也好几个月没去北京了,正好陪你去一趟。如果我去了不方便,那就算了。”
朱怀镜只好说:“行吧,你去吧。你把这边好好安排一下,别误了生意。”
香妹送走客人,进来取了旅行箱,替男人整理行李。又埋怨他在里面抽烟,屋子像砖窑了。朱怀镜说:“我现在是尽量不让人到家里来。你也要同这些人说说,不要老是上门来,别人看着不好。每天闹哄哄的,对孩子学习也有影响。”
香妹就没好气,说:“到底是找我的人多,还是找你的人多呢?”
明天就要出差了,朱怀镜不想闹得不愉快,就不多说了。香妹整理好了男人的行李,就去洗澡。洗完了出来,不知在外面做什么,没声没响的。朱怀镜再坐了会儿,听不见任何动静,就想香妹准是睡下了。他出去看看,客厅灯已熄了。他还没,却卧室取衣服。推门进去,听得香妹早已睡着了,发出轻微而匀和的鼾声。朱怀镜想自己马上就要去北京,香妹应叫他一块儿上床睡觉的,可她却自个儿就去睡了。他心里就怨怨的,马马虑虎虎洗了澡,往床上重重地一躺。香妹就被吵醒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翻了下身,马上又响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