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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级第三?”徐丽萍呆住了,压根不敢相信, 把电话本翻出来看了眼这到底是不是夏之衍的班主任打过来的电话。
那头林云雨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短短十几日内成绩起伏犹如一步登天, 就连他看到夏之衍的成绩时也怔愣了很久。他能够理解徐丽萍的心情, 也同时为这位母亲感到高兴,便耐心地说:“我从事教育十来年,没见过潜力这么大的孩子,他最近的势头非常好, 这样下去, 再加把劲儿稳住, 绝对能考省重点了!所以我想请家长在家里也多敦促他,最重要的是多关心关心孩子的成长和心态问题……”
说到这里,林云雨顿了顿, 突然有点羞愧。
说到底他这个老师做得并不称职,当日夏之衍被赵秃辱骂时,他压根半点儿忙都没能帮上。他的教学生涯不短了, 什么样的老师和学生都见过, 因此越来越忍气吞声,半天没了当年初出茅庐的锐气。不过夏之衍, 怕是也不需要他出手帮忙的, 那孩子不知是不是家里遭遇了太多的缘故, 变化实在太大, 行事沉稳, 眸子里震慑力叫人不敢小觑。
徐丽萍眼眶通红地听着林云雨的话,除了“谢谢”几乎不知道说什么,声音到了后来,都哽咽了。
她挂了电话,站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年级第三……”
数十年如一日的辛苦劳作,单身一人带着两个孩子,她早就对生活麻木了,所指望的不过是两个孩子能成器,考个好高中,再上个好大学,变成有出息的大人。夏星竹成绩一直不错,徐丽萍对他倒是放心,就是夏之衍,心思不放在学习上,成绩一直平平,之前徐丽萍都不对他抱希望了,以为他八成考个普通高中也就不错了……
可她做梦都没想到,她儿子这次居然考了年级第三!那是什么概念?徐丽萍扶着电话,觉得有点眩晕,整个年纪一千多号人,他居然能排前三!这就说明他根本就是有潜力的,他不是笨,而是之前都没好好考,这不,一旦花点儿心思在学习上,就名列前茅了。
这几日连连出现喜讯,先是房子被赔偿三十多万,又是夏之衍成绩飞跃这么大,徐丽萍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她甚至觉得,儿子考这么好,比前几天突然拿到赔偿金,更令她欣喜不已。感觉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有了希望一样——
夏之衍刚从自己房间出来,没找到夏星竹,正打算出去找一圈,就忽然被徐丽萍冲过来抱住了。
他比徐丽萍高,徐丽萍头顶刚好抵到他下巴那里。
被他妈主动拥抱,这可是夏之衍记忆里的头一回。
徐丽萍的眼泪一颗一颗地砸在他的脖子上,冰凉咸湿。
夏之衍轻轻地拍着徐丽萍的背,放柔了声音:“妈,怎么了?”
徐丽萍放开他,抹着眼泪:“妈这是太开心了,刚才你老师来电话了……”
夏之衍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从茶几上扯了张纸巾,给徐丽萍擦眼泪:“不只是我考得好,星竹也稳住了,年级二十五,再努力一把,我俩估计都能上省重点。”
夏之衍知道这是徐丽萍上一世最大的夙愿,直到死前,她都遗憾两个孩子没能读上最好的大学。
正在这时,门开了,夏星竹背着书包回来,站在门口换鞋子。徐丽萍怕他看到自己老泪纵横,连忙背过身去。
夏之衍回头看他一眼,但夏星竹没和他对视,垂着头就进自己房间了,放下书包,拿出作业,就拧开台灯开始写作业。
往常这样很正常,但今天不正常。夏之衍抬头看了眼挂钟,夏星竹都在外面逗留了半小时以上了。他支开徐丽萍,道:“妈,你快去做饭吧,我俩都饿了。”
徐丽萍擦掉眼泪,长长地叹了口气,却是将内心多年的郁卒一扫而光。
“好,今天给你们做个满汉全席。”
等她进了厨房,夏之衍这才走进夏星竹的房间。一进去,就从上到下,将夏星竹全身扫视了一圈,目光锐利而直接。脸上,手臂上都没有伤口。夏星竹被他看得愣愣的,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夏之衍已经在他身前蹲下,一把撩起他的裤腿。
动作看起来凌厉粗暴,落在裤腿上却很轻柔。
夏星竹的膝盖上赫然有道磕伤的新鲜血迹,像是被谁摁在桌角磕的,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看起来是夏星竹放学后自己买了点儿药随便涂了下。不止如此,脚腕处的白袜子也湿了,隐隐有污浊的痕迹。夏之衍想到那同学的话,说是夏星竹班上有人故意把垃圾往他脚边扫。
夏之衍脸色冷了下来。
夏星竹有点害怕,扯了扯自己的裤腿放下,垂着头,把眼睛藏在厚厚镜片下,不敢看夏之衍。
夏之衍咬牙问:“夏秋秋?”
夏星竹有点迷茫,不说话。
“别怕,有哥在。”夏之衍捏了捏他手心,豁然站起身就出去了。
他脸色沉得可怕。上一世夏星竹年纪轻轻患上心血管疾病,在医院里去世的时候,他都没赶上最后一面。那个时候夏星竹瘦得皮包骨的模样,像刀子戳在他心口。本来这一世回来要对夏星竹很好很好,才能补偿的,万万没想到夏秋秋那个兔崽子胆大包天,居然敢动他的人。
原本房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反正这一世夏秋妮一家没能得逞,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没打算把夏秋秋一家怎么样。但现在夏秋秋在他眼皮子底下欺负夏星竹,这事儿还真就不能这么了了。
但夏之衍万万没想到,就在他面色难看的时候呢,夏秋秋也在他自个儿家里闹开了。
“我早就说了肯定是那套教辅资料有问题,上一次夏之衍看都不肯给我看,捂得跟什么宝贝似的,那资料里面肯定泄了题,否则他本来成绩被我甩得老远,怎么可能突然考到我前面?”夏秋秋饭也不吃了,把筷子一扔,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夏秋妮本来就为了房子的事情无比恼火,一下班回来又看到儿子红叉一大堆的破卷子,心里怒火更是蹭蹭蹭烧个不停,找出笤帚来就抽了夏秋秋一顿。平时夏秋秋也就这么认怂了,乖乖地回房间写作业,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非说他没考好是因为没有那套什么黄色封皮的教辅资料。
听着夏秋秋还在抽泣不止,夏秋妮更是心烦,把碗筷一摔:“什么叫考到你前面,你倒是好意思说,他哪里是考到你前面,是甩了你几百名开外吧。什么教辅资料能有那效果,做完后成绩变成年级前三,你又给老娘瞎编了,你整天就知道玩玩玩,看我不打死你……”
夏秋秋嚎啕起来,吼道:“你有本事给我弄来那套教辅资料,我下次非考个年级第一给你看!”
夏秋妮被嚎得一阵头疼,刚想说话,她老公倒是蹙着眉头开口了:“听机构里的人说了,每年中考的时候都多多少少会有些题目预测得很准,要是秋秋说的那套教辅资料的出题人真的有两把刷子呢?”
“什么意思?”夏秋妮对中考出题这些复杂的程序一概不知,转头就瞪着夏秋秋:“又不是没给你钱,每周给你的零花钱还少了吗,你光知道吃吃吃,怎么没见你去买一套你说的那什么资料回来……”
夏秋秋仇恨地盯着她,打断道:“妈,你以为我不想买吗,我上周和上上周周末你以为我去哪儿了,我把整个市的书店和图书馆都跑遍了,硬是没找到那套教辅资料!”
夏秋妮一巴掌抽到他脑袋上:“你是不是傻,编篡者是谁,你上网上搜啊,好不容易给你整了台电脑就知道打游戏!”
夏秋秋眼眶泛红,怒道:“编篡者是佚名,根本没有名字,你他妈让我上哪儿搜!”
夏秋妮被他吼得愣住了。
倒是她老公抽着烟,神色有点莫名,把夏秋秋叫到身边摸了下他脑袋:“你也别惹你妈生气了,我看这事儿确实有点蹊跷,你想啊,就算是天才也不可能十来天成绩进步四百多名吧,更何况他夏之衍我看着长大的,又不是什么天才,八成还没有咱们家秋秋聪明呢。”
“就是。”这话倒是叫夏秋秋吸了下鼻涕,把眼泪抹掉了。
“那什么意思?”夏秋妮这下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很难看:“你的意思是说,我侄子夏之衍那小子故意把好东西藏着掖着不给咱们家秋秋?一套学习的教辅资料而已,至于么,能少了块他的肉?”
她老公在旁边提醒道:“你可别忘了,上次咱要找徐丽萍买房子,也是他从中作梗呢,要不是他,那事儿就成了……”
一家人沉着脸不说话。
夏秋妮和夏秋秋都想到了房子那事儿了,痛心不已。要不是夏之衍和临时变卦的徐丽萍,现在他们家就坐拥两套房产了。卖了其中一套,还不是想买什么买什么,家具彩电早该换新的了。原本夏秋秋也知道这件事情,还缠着夏秋妮好久,磨着她给买台新电脑,要便携笔记本,可以带到班上去炫耀的那种。本来夏秋妮也乐呵呵地承诺得好好的,谁知现在一切都成泡影了。
“不行,我得找他去,房子那事情也就算了,就当他家心肠太硬,我们争不来。这一套学习的资料还不给我们家秋秋,还要不要脸啦!”夏秋妮起身就把身上的围裙解下来,准备出门。
“我跟你一起去!”夏秋秋连忙把脸擦干净,跟在夏秋妮的屁股后头冲了出去。
……
两个人说是找上门讨个说法,可越是临近夏之衍家,两个人走路的速度不约而同地放慢下来。母子二人在竹筒楼下停下,对视一眼,彼此脸色都有点发虚,显然是想到上一次来夏之衍家,被夏之衍冷冰冰的架势给扇巴掌的下场了。
“我看这么着,秋秋,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夏之衍拿到教辅资料,你成绩好了,考个好高中,咱们家就有底气了,之后一切再说。”夏秋妮小声在夏秋秋耳边叮嘱道:“待会儿态度还是软和一点,服个输认个错,碍着你姨母的面子,夏之衍还能不把资料给你吗?”
夏秋秋虽然心底不服,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他成绩起来了,考个省重点回来名声大噪,还能有夏之衍什么事。
徐丽萍实在是太高兴,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当真做了十几道菜出来,虽然算不上什么满汉全席,但是摆在桌上都快放不下了。只有三个人吃饭,未免太过奢侈,但是今天徐丽萍高兴,也就不管那么多了,更何况她现在手头也不那么寒碜了。
“小竹你成绩还得再加把劲,再努力往前冲个十来名,就能和之衍一起考上省重点了。到时候你们兄弟俩还读同一所学校,放假的时候,妈就一次性去看你们俩!到时候你们想我买点什么去,之衍你不是喜欢吃辣的吗……”徐丽萍兴致勃勃地给两个孩子规划着前程,都已经想到了老远以后了。
夏星竹往嘴里塞着红烧肉。
夏之衍往他脑袋上拍了一下:“妈和你说话呢。”
夏星竹这才抬起头来,虽然仍是没有说话,但眼睛亮晶晶地重重点了下头。
徐丽萍更加开心,又给两个孩子一人夹了一个狮子头。
徐丽萍以前在餐馆厨房打过杂,很擅长烧菜,香味儿都从门缝传到外头走廊了,正在这时,门被叩响了:“徐姐,在家吗?”
这简直是明知故问,屋子的灯都敞亮着呢。
还有人在外头跟着乖巧地喊了一声:“姨妈,是我,秋秋。”
夏之衍注意到夏星竹轻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头,那小模样仿佛受惊的兔子,心头顿时非常暴躁,涌起将夏秋秋暴打一顿的冲动。果然,在学校里欺负夏星竹的就是夏秋秋没跑了。
“妈,别开门。”夏之衍冷冷道。
他这声音不轻不重,刚好隔着一道门板能叫外头两人听见。夏秋妮和夏秋秋站在门外,被六月蚊子咬的满头包,顿时尴尬不已。
徐丽萍这几天心情好,再加上差点被夏秋妮骗走房子那事差不多已经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她火气来得快,消得也快。本着大家都是亲戚,日后有个照应,她也不想把关系闹得太僵。虽然心底还是对夏秋妮颇有微词,但夏秋秋这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把人就这么关在门外,也不是个事。
“之衍,别这样,你去开门。”徐丽萍道。
夏之衍抱着手臂坐在那里,脸色发沉,还一把拽住夏星竹,不让他给去开门。
徐丽萍有点无奈,但也没说什么,自己起身去把门打开了。
没想到夏秋妮和夏秋秋窘迫地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水果,和上一次闹上门来的架势迥然不同,这次简直就像是上门来赔礼道歉的。徐丽萍原先还有些气,这会儿也不好当面发出来了,勉强寒暄道:“怎么突然上门来了,也不说一声,我这里也没做你们两个的饭……”
夏秋秋嘴馋,在门外闻到饭菜香味,就等着进门后徐丽萍让他坐下来吃饭了,万万没想到桌上一大桌子菜,徐丽萍居然装瞎说没有多余的饭菜。
这不是专门气人的吗?
夏秋妮拉了夏秋秋一把,示意他不要胡来,转脸把水果递过去,对着徐丽萍赔笑:“这次上门主要是想解释一下的,徐姐,你看上次我想买你家的房子,真的是想替你家解决困难的。我又没有预知能力,哪里能想到这房子是块宝,还能升值的。要是早知道,我不就不非找着你买了吗……我思来想去,就怕你误会了,影响咱俩家关系……”
夏秋妮说的鬼话,徐丽萍自然半句都不信,但是她认为她和夏之衍那种少年意气用事不一样,即便闹得再僵,也要维持表面的和谐。便不咸不淡地应了声:“知道了,要不进来坐几分钟,喝口茶吧。”
夏秋妮就等着徐丽萍这句话呢,忙不迭拉着夏秋秋进门了。
这回夏秋秋倒是乖乖地换了鞋子,没穿着脏鞋子在夏之衍家里踩来踩去,但一抬头就看到夏之衍站在那里,冷笑着盯着自己,顿时心里一怵。
他赶紧丧着脑袋,夹着肩膀从夏之衍身边溜过,也不敢坐上饭桌,而是在沙发一角拘谨地坐着,和平时熊天熊地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可没忘记自己此行目的。
夏之衍也走过去,在沙发上一坐,面无表情道:“不是来喝茶的吗,家里没茶叶了,白开水行不行啊?”
夏秋妮哪里敢说不行,赶紧走过来道:“行行行,白开水最解渴,我们秋秋不挑的……”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闭着眼睛:“自己倒。”
夏秋妮:“……”
徐丽萍在旁边瞧着也觉得不对劲,夏之衍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漫不经心的人,虽然不至于温和,可也没那么多刺,现在他简直像挡道的刺猬一样,非得扎夏秋妮母子两人浑身不自在才能够。
她过去倒了水,和夏秋妮寒暄两句。夏之衍把夏星竹赶回房间学习去了,便抱着手臂冷冷坐在一边,听着夏秋妮百般奉承,终于透露了来意,果然是为了林云雨的教辅资料来的。徐丽萍也不知道这教辅资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知道最近夏之衍确实成绩进步非常大,便和夏秋妮就这这件事情多说了几句。
夏之衍扯了扯嘴角,忽然站起身,回房间去了。他把教辅资料从书桌上拿出来,然后掏出几张百元钞票,掂了掂,漫不经心地夹进书里。
过了会儿,他走出去:“妈,我出去打个电话。”
但他刚打算换鞋出门,就有人敲门了。夏之衍把门打开,结果居然是梁生才,对方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还背着行李手上拿着账本,显然是从外头采货回来了。
梁生才满脸挂着兴奋,一巴掌豪迈地拍在夏之衍肩膀上,道:“小兄弟,我跟你说,我不是采了一百多万的货,都快没钱找运输车队了……你猜怎么着,回来的路上居然遇见军方,肩膀上好几条杠的那种,主动给我弄了回来,省了好十几万呢,深绿皮卡厚轮胎吉普简直拉风死了。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就赶紧过来和你说了,你是不是遇上了什么贵人……”
贵人?夏之衍笑了下,一晚上郁闷的心情陡然好转。
他道:“你既然来了,在我家歇会儿喝口水再回去。”
梁生才自然没有异议,进了门后和徐丽萍寒暄几句,送上自己的名片。
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满脑子都是夏之衍怎么和社会人士结交了,反倒是夏秋妮吓了一跳,盯着名片脸色忽青忽白。她老公在政府工作,她也难免跟着听了些见闻,比如谁谁谁送了十几万就为了批一个地皮的,其中梁生才的名字简直大名鼎鼎。一般人可能不知道,梁生才也有点小背景,否则怎么可能一次性在市中心购置几块偌大的地皮……
这种人对于夏秋妮这种小市井之徒而言,简直称得上富翁了。
她猛然站了起来,弯着腰,伸出双手就要和梁生才握手,嘴里却支支吾吾半天想不出来个恭维的词,憋了半天才道:“梁老板,你怎么会和我们家夏之衍认识?”
“你们家?”梁生才有些奇怪,回头看了夏之衍一眼,道:“哪位是你令堂?”
夏之衍朝徐丽萍示意,道:“这位。”
梁生才又疑惑地问:“那这位是你家什么亲戚?”
夏之衍嗤笑道:“你说呢?”
梁生才根本就一整个人精,瞧夏之衍这态度,几乎就立马把事情摸了个七八分透,当即好像没看到夏秋妮伸过来的那双手似的,和徐丽萍笑着问了声好,便搭着夏之衍的肩膀,想要详细说。
夏秋妮尴尬不已,讪讪地缩回了一双手。
徐丽萍这会儿突然想起来:“秋秋呢?”
夏秋秋不在客厅里,不知道上哪儿去了。
夏秋妮连忙道:“八成是进星竹房间里写作业去了,他最近也变得爱学习了,嗨,当然比不上你家两个。要是有空,还想让之衍和星竹多指点一些啊。”
徐丽萍面上虽没什么表现,但是这些恭维话听在耳朵里,还是十分受用的。
又聊了十来分钟左右,夏秋秋从夏之衍房间里出来,夏秋妮瞥了他一眼,突然起身说:“徐姐,今晚真是打扰了,那我和秋秋就先回去了,有空你也上我们那儿去吃饭……”
徐丽萍刚想起身相送,夏秋秋就已经走到门口边上了。
夏之衍突然站起身:“站住,把东西放下。”
夏秋秋整个人都僵住了,背对着他站着没动,夏秋妮倒是先炸开了,高声道:“什么东西,夏之衍,你什么意思?”
夏之衍面无表情:“他偷的。”
顿时整个客厅都安静了,梁生才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没出声,坐在角落里看情况。徐丽萍还没反应过来,问:“之衍,你说秋秋偷你东西?”
夏之衍不可置否,门突然被叩响两下,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上门了,拿着证件道:“刚才有人报警说这一户进小偷了。”
夏之衍当着所有人的面,三步走到浑身僵硬的夏秋秋旁边,往他肚子上拍了一下,发出来的声音却不是闷声,而是清脆的响声。
夏秋妮整张脸涨成了猪肝色,已经冲了过来:“你干什么,你敢对我家秋秋——”
她话还没说完,夏之衍已经一手钳制住了不断动弹的夏秋秋,另一只手从他腰带处夹出一本数学资料,往上一扬,书中红色钞票洋洋洒洒,掉了一地,场景实在壮观。
夏秋秋也愣住了,反应过来:“我没有,我没有偷,我不知道书里有钱!”
那两个民警问夏之衍:“这位和你是亲戚关系吗?”
夏之衍冷笑着反问:“亲戚偷就不算偷吗?还等着他来偷第二次?”
这句话一出口,徐丽萍也蹙了蹙眉,不再多管了。
梁生才突然站起来,给两个民警一人递一支烟,烟下面还夹着名片,他一语道破:“要是真不知道书里有钱,刚才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两个同志说是吧?”
话到了这里,已经说死了,两个民警点点头,对夏秋秋道:“是未成年吧,怎么还干出这档子事来,跟我们走一趟吧,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不会关局子的,就是做个笔录,做完就让你回家。”
夏秋秋脸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他本来是想偷本资料走,但一翻开就发现里面夹着钱,当时也没多想,心思起来了就很难灭下去,就往腰裤里一塞——
可是哪里想得到夏之衍居然报警了!
他什么时候报的警?警察不可能来得这么快,该不会是早就给自己设了圈套等着自己上吊,然后提前报了警吧?
夏秋秋知道自己现在要是跟着警察下去,明天这事儿就该长了脚,传到学校去了。到时候大家都拿异样的眼光看他,就像平时看夏星竹那样,他还怎么在班上待下去……
他实在是害怕极了,整个人冷汗涔涔,犹如从水里挖出来的一般,连看人都恍惚。
夏秋妮被两个民警拦在后头,死死盯着夏之衍,眼神仇恨里带着恐惧感。她不傻,她也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夏之衍一只手插在裤兜里,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夏秋秋被带走,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响了,不看来电显示就知道是谁,他转身走开几步,看了眼挂钟,道:“怎么了,这都十点了怎么还没睡?”
梁生才有些诧异地打量夏之衍一眼。他和夏之衍相处时间不长,但他很会看人,短暂时间内把夏之衍性格摸得比较透彻,知道对方是个有些冷淡的人,不在意别人私事,也懒得去了解别人,大多时候甚至连眼皮子都懒得抬起来看别人一眼。像这样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别人怎么还没睡,已经是非常关心了。电话那头也不知道是谁,不是夏之衍很好的朋友就是女朋友。
夏之衍道:“明天不是就可以见到了吗?”
他又道:“早饭我随便,你想吃什么吃什么。”
正在梁生才这么想的时候,变故陡生,谁也没想到夏秋秋忽然眼眶猩红地冲了过来,一巴掌扇在夏之衍脸上。
夏之衍被扇了一耳光,眯起眼睛看了夏秋秋一眼,接着视线落在地上,手机砸在地上,屏幕已经四分五裂了。
电话那头薛疏正红着脸挠着手机小声说着晚安,声音被摔在地上,也戛然而止。
夏秋秋打完这一巴掌,哭着吼道:“夏之衍,你你你——”
他话还没说完,被迅速反应过来的徐丽萍等人拖着往后走,徐丽萍看他的眼神已经全变了,简直恨不得当着民警的面还这小子一巴掌。客厅里混乱了几秒,吵闹得很,其中伴随着夏秋妮的怒骂和夏秋秋的哭叫。夏之衍摸了下脸颊,倒不是很痛,夏秋秋身高不及他,踮起脚尖来抽他一巴掌,能有多痛。
两个民警正打算拖着夏秋秋往外走时,门猛然被踹开了。
一个少年冲了进来,俊脸上什么表情都不剩,大步走过来抬脚重重踹过来,民警手里的夏秋秋顿时被踹出三四米,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嘴角甚至有血,哭嚎声和肋骨一同断裂在窒息的空气里。那少年身上汗水像是水一样淌下来,走过去,拳头砸在夏秋秋身上,一拳又一拳,等屋子里几人反应过来时,夏秋秋都快被打得没气了。
“住手!快住手!”两个民警快吓死了,赶紧围上去制服他,但被他一脚踹开了。
“薛疏!”夏之衍反应过来,上前抱着薛疏的后腰把他拖开了。
薛疏还在大喘气,额头抵在夏之衍肩膀上,不动了,片刻后伸出手,有些抖,摸上夏之衍的脸。
屋子里静了。
夏之衍半拖半抱地把薛疏弄到自己房间里去,把门锁起来,这才出来和民警交代情况。民警自然不依不饶,当面把人打了个半死,怎么着也要带到局子里去做个记录,谁知没过几分钟,一名穿着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地爬上楼来,把民警拽到屋子外头说了几句话后,薛疏打人这事居然就这么了了。
这人夏之衍认识,应该是叫秦力,第一次见薛疏的时候,他就是薛疏的司机。徐丽萍也见过,那次下班后有人送来一个大箱子给夏之衍,就是这人吭哧吭哧地搬来的。
夏秋秋被送进医院,夏秋妮发了疯,被拽走。
徐丽萍受了莫大的惊吓,在冰箱里找了半天硬是没找到能给夏之衍敷脸的冰袋。
夏之衍捂着脸坐在沙发上,说:“妈,不用找了,又不疼。”
徐丽萍没理他,红着眼睛拿上钱包下楼去超市买了。
客厅里顿时只剩下夏之衍和梁生才两个人。梁生才咽了下口水,半晌惊得没说话,怪不得他上次见薛疏就觉得眼熟,今天见到秦力才想起来到底哪里眼熟,也一转念猜到了薛疏的身份,也猜到了搞来十几辆吉普为自己货开路的人是谁,心里顿时只剩下一串省略号。
夏之衍道:“我进去看看,你帮我看着点儿门。”
梁生才迟疑地点点头。他本来以为自己挖到了夏之衍,是挖到了一块宝,现在怎么着,把这块宝连根挖起来,才发现底下居然藏着宝藏山脉。他都快被这巨大的冲击给弄得都快眩晕了。
夏之衍推开门走进去,把房门关上。
薛疏垂着脑袋坐在他床上,神情看着有些沉默,像只炸毛之后萎靡不振的猫,他抬眸视线落在夏之衍脸上,然后又移开了视线,眼眶突然红了。
夏之衍:“……”
他走过去:“你哭什么,你看根本就不疼,他就是轻轻在我脸上拍了一下。”
薛疏却豁然站起来,捏住拳头,看起来就像是想要再冲出去补找夏秋秋几拳似的,夏之衍眼皮子一跳,刚要拦住他,他就错开自己,走了出去,却是走进卫生间,拿了条毛巾蘸冷水,回来拧干。拧毛巾的动作像是要杀人一样,末了转身却轻柔地贴在夏之衍脸上。
“你坐下。”薛疏垂着眼睛,声音发沉。
夏之衍看了他一会儿,坐下了。
薛疏给他冷敷完脸,又再三在他脸上摸来摸去,确定那里没有红肿。不仅没有红肿,也没有内伤,也没有破皮。
夏之衍又重复了一遍:“真不痛。”
薛疏这才把毛巾一扔,漏了气般躺在床上,抬起线条流畅的小臂,挡住了眼睛。
“你又干嘛?”夏之衍扯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发现他额头上汗水顺着眼窝淌下来,顺手就给他擦掉了。
薛疏忽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盯着夏之衍问:“这是你的床?”
夏之衍莫名奇妙,点了点头。
薛疏猛然脸色变了变,从苍白到红晕,一刹那之间。
然后他蹿进了卫生间。
梁生才坐在客厅里有点懵逼地看着夏之衍走过去敲卫生间的门,怒道:“薛疏,你给我把门打开,这厕所你家的啊?”
薛疏半天没从卫生间里出来,夏之衍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点急,刚才薛疏打人的动作太快,他也不知道薛疏伤到没有,万一手指关节蹭到地面,都是有可能刮伤的。便急匆匆地去了徐丽萍房间,翻箱倒柜把钥匙摸出来,让梁生才站到外面走廊回避一下,然后把卫生间打开了。
薛疏裤子也没脱,沉思状坐在马桶上,一只手捏成拳头抵着胃。
夏之衍顿觉不好,走过去盯着他上下左右地看:“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薛疏愣愣地抬起头:“之衍,我胃疼。”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刚才伤到哪儿了?是不是跑过来时跑太快了,现在还疼?疼了几分钟?”夏之衍两条眉毛竖起来,拽住他手臂就要把他往外带,简直不知死活,胃疼还不直说,跑到卫生间里藏起来躲猫猫吗。
薛疏摆摆手:“没有受伤,我就是紧张的时候会胃疼。”
夏之衍松了一口气,又有点无语:“……那你突然紧张什么?”
薛疏抬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夏之衍也不明所以地回视,下意识地微俯下身,伸手在薛疏胃那里轻揉了一把。薛疏脸越来越红,最后丧气地垂着头,小声说:“怎么办呀,现在更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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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0529
薛疏日记:夏之衍怎么这么好呀,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
大佬日记:呵呵,我也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