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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如坟茔。
妖妃捂着被剑气划伤的心口, 面前的两人让她恨意如狂。
恍惚间,白露寒变成了天隐, 而他怀里的少年, 则变成了当年的凤音。
实际上凤音比祁双还要高一些,只不过他穿着与凤音相似的白衣, 导致妖妃幻觉顿生。她忽然无助地哭了起来,皮开肉绽的双手捂着脸:“你说过要娶我的……你为什么要抱着那个贱人?为什么……我变成这样, 都是你的错!”
“我恨你——”她披散着长发,面目狰狞,向身后血心堂众大呼, “今日, 誓要血洗玄沧山!”
白露寒眉眼冷峻:“不知你用何种邪术死而复生……但,昔年家师能杀死你, 今日我一样能。”妖妃辱骂祁双, 激怒了白露寒。骂他可以,骂小徒儿是绝对不行的。
妖妃笑道:“我要当着你的面,把这个贱人吸成干尸!看你还会不会喜欢她!”过度激荡的血魔之气冲击着她的颅脑,此刻她眼中所见已经不再是白露寒与祁双, 而是天隐和凤音。
她双袖一抖,惨白的手指弯曲作爪, 直取祁双项上人头!
白露寒旋身把祁双护到身后,剑锋一抬, 挡住妖妃的手, 眼神凛冽如冰。脑海中飞速思考该怎么样才能彻底终结这个妖妇, 她太危险了,还盯上了小徒儿!
她活着一天,祁双就不能安稳地过日子。
血心堂不除,后患无穷。只是,要用什么手段?
***
青凤上人和血舞妖妃对战的时候,刘涟也在试图减轻他的压力。凭着绝顶轻功,他一阵风似的在人群中穿梭,血心堂的人根本摸不到他的衣角。所有击向他的妖术都打偏了,反而打到自己人身上。这些邪派中人出手又重,一时间惨叫痛呼此起彼伏。
“能量导向偏移”这个技能,在掷出来之后,刘涟还嫌弃过它鸡肋,不料现在用上之后效果出乎意料的好。
“剧情又崩了喂……”系统幸灾乐祸,“本来该是男主来打boss啦。五号要气死了吧,嘻嘻。”
“不过boss不是这个来着……是魔君一夕,一个颜值很高的反派。”系统挠头,现在却变成了一个只存在于设定里的死人。
刘涟冷静地一脚踩在一个妖艳男人的头上,借力起跳:“反正崩得妈都不认了,还是想想办法怎么铲掉她。”
系统两眼放空开始搜索数据,一下子就读出来:“烈阳山地底的火湖,神仙掉进去也是一块烧肉。完全可以搞个什么什么阵法,把反派们轰成渣渣。”
“不过咱们能想得到的,师尊肯定能想到,他比我聪明耶。”系统蹲在刘涟肩膀上,“我们只需要跟着他防止有人放冷箭……”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无论他们谁生谁死,经过这么长时间的损耗,必然是虚弱不堪了。一次就能除掉两个顶尖人物,这可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它叽叽咕咕说着,浑然不知炽热的目光落在它身上。
***
白露寒剑尖朝下,身侧十丈内寒气缭绕,把松软的土地凝结成坚硬的石块。他且打且退,慢慢把妖妃引离玄沧山。
祁双在一旁跳来跳去,他却不是很担心。小徒儿的生命已经与他捆绑在一起,同生同死。即便那些人打到他,伤害也会转移到自己身上,相当于毫发无损。
妖妃嘴里喃喃念着“天隐”,疯狂追杀白露寒,不知不觉就被他带偏。白露寒御剑直冲苍穹,妖妃大怒,紧紧跟了上去。在他们离开后,掌门果断下令追击,亲自迎战妖妃轿子里的神秘人。
祁双闪电般窜出去,白露寒在天上飞,他就在地上跑。全力运转的月影空舞速度比起飞剑来也差不了多少。白影在树顶连续跳跃,像只展翅的鹤。
两方人马战作一团,在后山大发神威的兽王这时候却怠工了,云熙然也不催他,干脆自己动手。兽王抬眼看着白露寒远走的方向,眼底晦暗。他一把按住云熙然肩膀,喝道:“走!”
他不能让青凤上人杀了妖妃,这本该是云熙然的荣耀!
不过,他也不知道妖妃和魔君一夕比起来谁更强……总之他会尽全力帮助云熙然。
属于主角的功勋,谁也不能抢走!
一夕靠在树上,眼皮都没抬。他感应到棉花糖离他越来越远,从头到尾它都没有注意过他!
这家伙眼里只有它的宿主,他算什么啊?
在它还小的时候就不爱亲近他,只要一听说他在,它是绝对不会来的。一夕不懂它的排斥心理从哪里来,但它越畏缩,他就越想抓住它。
“白痴。我有什么不好?”一夕骂了一句,看见玄沧掌门提剑走来。
他一脸看到脏东西的表情,拂袖而去:“我懒得插手你们的事情,你也别来妨碍我!”
说罢他就凭空消失了,掌门的剑堪堪刺到,刺了一团空气。
***
烈阳山,上古火神葬身之地。传说火神流出的鲜血汇聚于此,成了一个能焚毁万物的火湖,跌进湖里就是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先贤们为了防止有人误入,设下禁制。但只能拦住一般人,拦不住打架斗殴决生死的人。
因此,“有本事去火湖打一架”成为骂架常用语句。不过真正敢来火湖打架的少之又少。
这座山内部是炽热的火,外边却是积雪万年。裹挟着狂风的身影掠过山巅,带起无数雪片。
白露寒猛然冲进山洞,灵活地在弯弯曲曲的洞窟里穿梭,妖妃紧咬在他身后,遇见奇异的石笋拦路,她火气一上来反肘就将其撞成碎末,珍贵的石髓流了一地。
越往深处,四周温度越是炽热,空气都充满了躁动。刺鼻的气味令人呼吸起来格外困难,那是燃烧了千万年的,神人的愤恨。
冲出洞口,眼前一片赤红的火光,目力所及只有燃烧着的烈焰与赤金色的岩浆。
在这里,就算是白露寒也要小心行事。湖心上空有一枚灵珠,乃是火神的眼球。只要拿起它,就能引这湖中的地心之火为己所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使用神器当然是有代价的,火神眼球会抽取使用者的所有修为。根基浅薄的人,触摸到它便会爆体而死,更别说驱动它。
白露寒的打算是动用火神眼,一举诛杀妖妃,永绝后患。不管她是什么邪术复生而来的,这一次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害人!
当年天隐老人心中暗藏愧疚,没有毁灭妖妃,就是希望给她一个来世重获新生的机会,因此没有选择在这里杀她,而是在大雪原。也满足她死在自己手上的愿望。
但他白露寒,不是天隐老人。妖妃从黄泉里爬上来,又要给天下带来一场血祸。绝不能让她威胁到祁双的生命。
只有把一切威胁,统统消灭!
白露寒一拂袖,袍袖带起刚猛的气劲,挡下妖妃强力一击。
“天隐,天隐!”妖妃双目含泪。
白露寒道:“我不是他。”
他长剑一振,剑尖闪过一道雪亮流光:“当年师尊留你魂魄完整,大约也没有料到今日吧……妖妃,世间再无天隐,你也不该再留在阳世。”
“你就是!你就是他!”妖妃红着眼睛,“为什么不肯娶我?为什么不爱我了……那个贱人有什么好!”
她忽然狂乱地尖叫道:“天隐!让我吃了你!我们、我们永远不会再分开了!”
白露寒放弃了最后的劝说。事实上,他甚至对妖妃有一丝同情,一个得不到爱的可怜人。
那一段秘辛他是知道的……天隐老人与妖妃本是青梅竹马,他见识了广阔的天地,发誓要闯荡天下扬名立万,迎娶妖妃,怎料乱世中风雨飘摇,妖妃一个柔弱女子,被邪道妖人虏去后惨遭不幸。那之后天隐虽然救回了她,但他身旁早已另有绝代佳人。过去的誓言变成一句空话,她怎能不恨?
往后便是血心堂崛起,妖妃之名震动天下。从**凡胎的绝色美人,变成不老不死的女魔头。
爱愈深,恨愈浓。
天隐老人最后也没和凤音在一起。他一世负了两个女人,郁郁而终。
倘若祁双也移情别恋,那么,他会比妖妃更疯狂。心魔发作时,他不是没有考虑过生啖祁双血肉。
不,不要想这些……祁双不会离开他。
白露寒稳定心神,轻声开口,嗓音较之往常更低沉浑厚,正是他师尊天隐老人的声音:“鸢萝……此处你不该来,回去罢,莫要再被人利用了!”
妖妃浑身一颤。
“回去?”她咬着手指,泪水成串落下。
“回家吧……”白露寒柔声道。
妖妃眼中所见,是那个她深爱的人向她张开双臂,俊朗温柔。
只要一步跨出,就是梦寐以求的爱意。
她柔嫩白皙的脸上绽放出甜美笑容,慢慢朝白露寒走去。
“来……”白露寒轻声唤道,脚下火湖焰光熊熊,金红色的岩浆翻涌不息。很快,妖妃就会神魂俱灭。
***
祁双一路追到烈阳山,跟着他们进了山洞。在洞外时还要穿羽氅御寒,踏进洞中热气扑面而来。他脱下大氅用力抹去额上汗水,放出灵符寻找白露寒的踪迹。他只能用最低级的寻人符,但白露寒灵息极强,没有刻意收敛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符纸都能感应到。
他掏出一块覆盖着一层薄霜的寒玉佩在身上,以此抵御灼人的地热。
由于地底有火湖,千万年来神力浸染,烈阳山中的生物全都是火属性,色彩也多是红红的,混在赤色的砂石里不是很显眼。
祁双一路过去,石丛中不时窜出几个火蜥,尾巴尖上还带着火星子。洞顶倒挂着不少暗红色的小蝙蝠,看到奇形怪状的动物跑进来,纷纷用膜翼遮住眼睛。
在祁双进入之后,云熙然也带着兽王来了。他收起飞剑,正要走进去,兽王却拉住他,示意等一会儿。
现在青凤上人和妖妃的灵息还是很强大,似乎没有一方发生损耗……难道他们没有打起来?
他思索了一下,决定还是进去看看。
兽王对云熙然解释道:“我会帮助你的。尽管动手。”当然,能一并干掉青凤上人就再好不过了。
他们沿着路上留下的冻气前行,没有发现身后跟着一个人。
一夕随手拨了拨长发,手腕上金饰哗啦作响。他没有急着进去,因为还没打起来。等打起来了,才好趁乱把咕噜带走。
火湖边,白露寒利用妖妃对天隐老人的爱恋来诱杀她,眼看着妖妃就要踏入湖中,灼热的炎气竟让她短暂地清醒过来!
白露寒心头一冷,瞬间疾退。
妖妃低头看看面前冷漠的陌生男人,再低头看看眼前不远处岩浆翻滚的湖面。
“好胆、好胆!”她拍手大笑,嗓音尖锐得要穿透耳膜,“不愧是他的弟子!和他一样狠毒!”
“可惜……你杀不了我!”妖妃笑声戛然而止,她甩了甩双袖,袖中露出纤细雪白的手臂,毒蛇似的媚眼盯着白露寒。
白露寒仍旧冷冷的:“可惜了。既然早已归为尘土,何必从黄泉里爬出来呢?”
“百年前你死在这剑下,今日再死一次又何妨?”
雪亮剑锋映出他冷厉的眉眼。
两人再次激斗到一处,妖妃发现了火湖上的火神眼,有意夺取,白露寒剑气如影随形,没有给她半点可趁之机。
云熙然等人赶到时,白露寒广袖翻飞,一剑削下妖妃的左臂!
那条纤柔白嫩的手臂高高飞起,断口处带着一溜血珠,飞速坠入火中,瞬间化为灰烬。
妖妃脸色苍白,枕月上的冻气在她伤口处凝成淡蓝色的薄冰,阻碍了血肉再生。
刺骨的冰冷让她回忆起百年前被天隐一剑穿心的痛。不同的是,天隐是给她解脱,而现在,白露寒则是要她下地狱!
妖妃右手按上左肩断口,狠狠抓下那些细碎的冰片。一只新的手臂,极速生长出来。
她抚摸着那只新生的手,对白露寒绽开一个妖艳的笑。
“我要把你撕成两半。”她说。
“狂妄。”白露寒眼中飞雪皑皑。
此时兽王开始吸收洞中的烈焰之力,双目渐渐变红。他对云熙然道:“可以了,释放我。把她撞到湖里去。”
云熙然闭上眼睛。
赤红色的龙狂吼着盘旋而起,不同的是这一次它有了皮肉鳞甲,只不过三只眼睛依旧燃烧着森白的火焰。
“师尊,我来助你!”云熙然御剑飞上半空。
炎龙咆哮着朝妖妃撞过去,暗红色的锋利双角试图刺穿她的躯体。
妖妃暴怒,反手一抓就撕下炎龙一大片鳞甲。
她闪电一样出现在云熙然身后,阴冷道:“不知死活!”
猩红的五指眼看着就要破开云熙然的后背挖他心脏,白露寒一剑破风而来,堪堪削下她的指甲。妖妃借力退开,高高悬在空中。
白露寒责备道:“来这里做什么?你能插手么?快点回去!”
“一个也别想走!”妖妃尖声嘶喊。
白露寒轻轻一推,云熙然被一股柔劲送到地面。
炎龙不断地想把妖妃撞到湖里,但白露寒发现,它似乎想连着自己一起。
他眼神一凛,不知道这个东西究竟是有意无意。
妖妃一个翻身,踩着龙头高高跃起,冲着火神眼飞去。
白露寒暗道不妙,不能让她拿到火神眼!引爆火湖这种事情,他相信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绝对能做出来!
一个人影却比她更快,妖妃险险摸到珠子的一刹,一只手冷不丁从侧面伸过来,一把就抓住了灵珠。
祁双夺到火神眼之后身形快若惊电,空气中留下他扭曲的残像。他大口喘着气落地,笑道:“嘿嘿。我的。”
白露寒怒道:“双儿!你怎么也在这里!真是胡闹!快走!”
“你的手……”云熙然一惊。火神眼这种东西,就连他都不敢去拿。没有修为的人,火神眼会将他的双手烧成焦炭。而祁双居然能拿起它,还毫发无伤?
祁双向他张开手掌,白腻的手掌上隐隐浮动一层冻气。
拿到火神眼,就等于赢了一半……可是,要怎么用?
他端详着这颗珠子,棉花糖蹲在他肩膀唧唧叫。
“认输吧!”祁双对妖妃说。
白露寒飞身落下,站在祁双身边,冷冷责备道:“你好大胆子。”
祁双缩缩脖子,伸手护住耳朵防止白露寒揪他。
“你啊……”白露寒拿他没辙,只能摸他脑袋。
妖妃表情诡异,一语不发,慢慢张开双臂。
“有你们给我陪葬……”她吐出几个字,身上沁出血雾。
半空中的女人,缓缓地跳起舞来。
随着她姿态诡异的舞动,火湖中岩浆隐隐有呼应之势,火舌暴散绽放。
祁双手里的火神眼突然开始发热,滚烫得像一块烙铁。他赶紧松手,火神眼骨碌碌滚到地上,呼的一声燃起烈焰!
那团火的颜色与火湖中岩浆完全不同,呈现出一种干涸血迹似的褐红。
巨大的狰狞幻影投射在岩壁之上,嘶哑刺耳的声音凭空响起:“凡间的蝼蚁,以性命献祭与吾,想要何种报答?”
妖妃全身都被鲜血浸透,体内的血液就要流尽了。她柔声道:“只要这些人同我一起灰飞烟灭。”她不能得到幸福,这些人又凭什么?
白露寒和祁双并肩站立的身姿,刺得她的心千疮百孔。
幻影端详她:“汝之怨恨,很好……”
白露寒眼神一凛,瞬间释放九成的灵息,组成牢不可破的界阵。灵息在炽热的空气中都能冻结成冰。
兽王苍白着脸,现在的事态已经超出了他的预料。青凤上人和妖妃一个都没死,还引出了火神残余魂魄!
在这个灵脉几近枯竭的世界,神人的威能,哪怕是残缺的,也绝非凡人可挡!
怎么办……都怪该死的剧情!
他咬牙切齿,准备带云熙然撤退。但云熙然没有,只是沉默地抽出剑来,上前一步。
白露寒却道:“不必了。熙儿,带双儿走吧。”
他回头温和一笑,看着祁双的眼神满是眷恋。
“下一世,师尊希望能早点儿遇见你……”
祁双一阵头大,终于忍无可忍。
他把白露寒往后一推:“越老脑子越糊涂,还下一世呢,这辈子你都没活完瞎叫个鬼哦!”
袖子一挽,现出两条嫩白的手臂。祁双活动着手指关节,对白露寒露出一排小牙:“好好看着,你的徒弟是怎么大发神威、吊打反派的!”
肩膀上的棉花糖配合地唧唧大叫,两条软手挥舞得起劲。
藏匿在洞窟中的一夕看得一清二楚,连忙捂住心口。啊,真想捏它!
他等不及要捉它了。
祁双把棉花糖往白露寒头上一放:“定。”
白露寒:“……”
他只看到棉花糖脸上的两只小眼睛,然后就浑身僵硬如泥塑了。
眼看着祁双一步步走出他的界阵,白露寒几乎要疯了,双眸血色弥漫。他心底狂吼着小混蛋回来,快回来!
一个很轻很细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不要担心呀。”
白露寒眼角余光瞥见棉花糖蹲在他肩膀上,是它在说话么?
它居然能说话?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连神兽都不一定能说话吧!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将白露寒所有的认知轰成粉末,连碎渣都不剩。
他看到,祁双走出冰霜界阵,解开衣带,随手把弟子服扔到一边,从乾坤袋里取出一件碧光荧荧的羽衣。
羽衣眼熟得很,不就是从前他送给祁双的翠微天.衣?
这件羽衣乃是采用东海万灵岛上独有的碧翎云雀尾羽织造,光彩华美,可保水火不侵,还能滋养穿戴者的身体。它是祁双十二岁的时候白露寒从万灵岛上的妖修手里重金收来,为了保护祁双,他是什么好的都给,也不考虑这样华丽的衣裳适不适合小孩子穿。当时祁双嫌弃它太过显眼,很少穿着。今日不知为何拿出来了。
祁双把羽衣往身上一披,走动间华彩流转,也隔绝了炽热得快要烧起来的空气,浑身上下一阵清凉。
他呼出一口气:“这下好了。”
“来吧。”他一展双臂,长袖流光舞动。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你师尊尚且不敢与我一拼,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火神残像与妖妃结合在一起,声音也糅杂了男子的粗粝沙哑。
祁双道:“别废话,出手吧。”
妖妃怒极反笑,不再回应祁双的挑衅,旋身起舞。
无数飞焰围绕着她,火湖中的火神余威,被她调动起来!
祁双动了。
他也和妖妃一样,在赤红的砂土上跳起了舞!
两人的动作,宛如镜中镜外的一对影像。他的舞步,和妖妃别无二致。
同样的祭神舞,妖妃是冶艳如魔,祁双则轻灵飘逸。
穿着羽衣的少年,宛如一只穿梭山林的翠鸟。
无数冻气凝聚在他身边,交织成奇异的飞雪。这些雪花,即便在如此炎热的洞窟中,也没有融化,反而隐隐有压制炎息的趋势!
赤色的火流与霜白的雪片交错厮杀,斗得旗鼓相当。
妖妃脸色越来越惨白,反倒是祁双,一直脸不红心不跳,气息匀净平稳。
***
五号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这个炮灰,怎么会有这种力量?
尖尖的指甲狠狠插.进土里抠挖,他不甘心!他的主角都没有这么强!凭什么,他凭什么?!
一夕摸着下巴,颇为意外。
棉花糖的宿主,这是开了挂?
倒是很令人惊喜呢。不过,还是不够。应该换个计划才是。
再等一会儿……等棉花糖回到宿主身上。
他有自己的算盘,这边系统也没闲着。它没有闲暇去关注五号,反正他也发现不了自己。它全神贯注地盯着刘涟,大叫:“榴莲儿!加油!”
不过在旁人听来,它只是在发出含义不明的咕噜咕噜声。
有了大招就是好,炮灰都能和boss战个痛快了。
【镜面反射(主动)】:5级技能/复制并反弹所有伤害。使用次数:1。
当妖妃动起来,镜面就开始复制了。因此,刘涟的每一个动作,都会和她一样。炎气也会变化为相反的冻气,再加上主神碎片的短时间增幅,完全可以压制对方!
***
一舞方休。
暴涨的冻气蔓延至洞窟顶部,冰霜覆盖住铁锈色的砂石,整个山洞里呈现一片银白。
在压倒性的力量前,火神残像支撑不住,很快就溃散了。妖妃一袭血衣,从半空中坠落。
祁双走上前去俯视着她,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连身躯都在慢慢老化。
妖妃扭头一看,洞窟处有一角深紫衣摆,绣着一个熟悉的花纹。
一夕……他一直在这里,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来帮助自己。看来这山洞里的人,怕是要被他一网打尽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一枚棋子。
“小子……”妖妃勉力抬头,对祁双道,“让、让那个人来杀我……用枕月。”
她指的是白露寒。
白露寒神色淡漠,倒转剑锋对准妖妃的心脏。只要刺下去,再斩下她首级,她就会像百年前那样归于尘土。
妖妃闭上眼睛,神态安宁,甚至露出一个少女般娇艳的笑容。
祁双叹了口气,终于结束了……
不料闭目待死的妖妃笑颜猛然扭曲,狰狞如鬼,五指弯钩闪电一样抓向祁双!
变故来得太快太突然,祁双甚至无暇反应!
仓促中白露寒只来得及将他一揽,旋身护在怀中,紧接着腹部一凉。
细长的手,贯穿了他的身体,指尖还带着成串血珠。
“你做什么——”
祁双眼睛都红了,劈手夺过枕月,一剑刺穿妖妃心脏,旋即往她纤细的脖颈斩去!
但剑锋还未触及皮肤,她整个人就像一朵凋零的花一样枯萎了,穿透白露寒身体的那只手,也化成了一滩紫黑色的血。
“师尊,师尊!”
白露寒痛楚难当,冷汗涔涔,仍微笑着抬手安慰祁双:“没事的……不怕。你且拿些天蕊丹来。”
祁双一摸口袋,将玉瓶里淡粉色的丹丸一把往白露寒嘴里塞。白露寒发紫的双唇才转变为苍白,但依旧发颤。
云熙然赶紧把他搀扶起来,急急往山外走。
兽王在后面,看着虚弱的白露寒,脸上是几不可察的满意笑容。
妖妃也算发挥了最后的价值,没有白死。他短暂地操纵了她的精神令她暴起伤人,本来是打算弄死祁双的,不过现在让白露寒重伤,也不错了。
祁双把羽衣披在白露寒身上,紧紧握着他的手。
原本他的手就是冷的,现在更是像死人一样。
“别哭……”白露寒轻声道,很想抬手拭去小徒儿眼里将落未落的泪。
祁双道:“想多了你……我才不会哭。”说着却下意识抬起手去擦眼睛,指尖一点温热的湿润感。
***
眼看着出口就在眼前,一名不速之客,悠然拦住了去路。
“我是一夕。一号的一,夕阳的夕。”
穿着深紫长衣的年轻人,手腕上一串金饰。他抬手一拦,金叶子和铃铛碰撞发出悦耳轻响,散发出难言的贵气。
他生得很美,不是五号那种人偶一样没有生气的美,也不是青凤上人那样清冷凛然不可冒犯。他总是一副言笑晏晏、春风化雨的姿态。但五号知道,一夕是何等狠辣阴毒,因此才能统一分裂了数百年的邪道。
云熙然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而他身后的兽王,身躯已经紧绷起来。
一夕……魔君一夕。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
现在,最能打的青凤上人重伤无力,云熙然修为又不够,剩下一个祁双压根不顶事……可以说,他们差不多是死路一条了。
全盛时期的白露寒可以一战,拥有神兽神器的云熙然也可以一战。
问题是他们有吗?没有。
而刘涟肩膀上的零号,已经抖如筛糠了。
“他他他,说说说什什、什么!一号的一?!”
零号瑟瑟发抖,快要吓尿了。它尽量把自己缩成极小的一团,藏在宿主衣襟里,避免一夕看见它。但它还是感受到火热的视线几乎要烧穿衣料,把它烤熟。
它最怕的家伙,众多系统中最强的一号……
终于来了……
呜哇!
想想一夕的外貌,它更自卑了。高级系统个个都有人形,只有它是块棉花糖。
怎么办,他一定会吃了它!它要死了!
高级系统都看不起它,这下有了个能捏死它的机会,怎么会放过?
它吸了吸不存在的鼻涕,心中默默向宿主告别:榴莲儿,永别了呜呜呜……
不,不行,就算死,它也不能像一块棉花糖一样死去!
它要做一瞬间的英雄!它的光辉事迹,会载入系统的史册!
“榴莲儿,你们快走!我来拦住他!”系统视死如归,黑豆眼锁定一夕。
即便爆炸,它也要炸他一脸灰!
这,就是系统的大义!它,为了宿主可以牺牲自己!
一夕差点要笑死在山洞里,棉花糖戏太多,他真的很无奈啊。
“别误会,我不会在这里干掉你们的。”一夕抱胸,懒散地对刘涟说:“把它给我。”
刘涟后退一步:“不给。”
“哦,知道了。”
一夕缓步向他走来,微笑:“那,我自己来拿吧。”
他伸手往刘涟衣襟里抓去。
明明不算迅捷的动作,刘涟发现自己居然躲不开。
一夕的手触碰到衣料的刹那,洞中响起极为高亢的尖叫!
“咿呀呀呀呀——”
强劲的声波震荡得砂岩崩裂,碎石横飞,除了一夕外所有人都捂住了耳朵。
他脸色一沉,就要去抓零号。
它叫得更大声,竟震得山体都开始摇晃!
“你们快走……呜呜呜……”零号最后在刘涟脖子上蹭了蹭,“活下去呜呜呜……嗝!”
“闭嘴!”刘涟吼道,系统却从他怀里爬出来,往洞窟深处飞去!
一夕懒得看他们,紫影一闪就跟着去了。
刘涟本能地抬脚就追,脚步却硬生生停在半空。
这里,还有一个快要死去的白露寒……
那边,是陪伴他生生世世的小系统……
心仿佛要撕成两半。
他没有做出选择,因为男主一掌把他劈晕了。再不走,他们就会被埋在洞里!
***
震动停息后,满地碎石。
系统躺在一块大石头上,四周很安静。
也许,可能,大概,一号被砸死了?
它抱着侥幸心理想。
很快它就不这么想了,因为它看到,一号正在左顾右盼。
它哧溜一下滑进石头缝里,从灰白变成透明,几乎和赤红砂石融为一体。
“咕噜,咕噜,你在哪儿?快出来吧,出来呀。”一夕温柔地唤,假装不知道它躲在哪儿。
等它以为安全了冒出头,再一把捉住,岂不是很惊喜?
系统心想一出去就被你捏死了,当我傻的?
一夕呼唤了许久,都不见有动静。他故意叹息道:“看来是找不到了……也罢。走了。”
随着金饰哗啦啦的脆响渐渐远去,系统也慢慢松了口气。
待到完全寂静后,它恢复了原来的形状,从缝隙里探出头来。
“呼呼……总算走了。”它高兴地准备测算方位,返回宿主身边。虽然有些远,但精神联系不断开,它就能很快回去了。
“走什么?”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吓得系统差点口吐白沫。
修长秀气的手,从后面摸上它的圆脑袋,并戳了戳。
“怎么了?”一夕有些奇怪。
系统听不到,它已经吓晕了。
一夕恼怒地把它捏扁。
等它醒来的时候,一夕就坐在它面前的大石头上。他把它捏起来,放到另一块石头上面:“你给我坐好。”然后托着腮看它。
系统面无表情,四肢(?)僵硬地坐着,像一只泥塑。
一夕戳它,它也自暴自弃地不躲了。
“喂,你给我说话!”一夕非常不满。
“说个屁,跟你有什么好说!给我个痛快!”系统骂道,细软的嗓音听着反而像撒娇闹别扭。
一夕笑道:“痛快当然会给啊……不过,可不是现在。”他神色暧昧。
系统一抖,硬着头皮说:“你不就想捏死我,来啊!我不怕你!十八年后又是一个好系统!”
“好好好,我怕你。”一夕哄道。
系统怂了,以它不怎么高的智慧,完全猜不透一号在想什么。
“你想干嘛?”它警惕地盯着他。
“想知道?叫声哥哥来听。”一夕捏住它的软手。
系统很想吐他一脸口水,可是它没有。
“我劝你要点脸,我排在你前面!”它涨红了胖脸,恼怒不已。
一夕无辜道:“可你开机时间比我晚哎。”
系统:“……”无力反驳。开机的时候,才是系统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
“我耐心有限。你叫不叫?”一夕脸色一沉。
系统又怂了,一声软软的“哥”,叫得一夕龙颜大悦。他把它抓起来放在手心,它依然像一块冷馒头一样硬。
它还是很害怕。
一夕忽然低下头,吻了吻它的圆脑袋。
“乖乖的,我看心情吃你。”一夕说。
系统生无可恋。
“走吧。”一夕抱着它,离开烈阳山。
极乐宫中,一切吃穿用度,都极尽奢华。
但系统内心毫无波动。它觉得自己快死了,看什么都是灰的。直到一夕捧着一个纯金的嵌满珍珠宝石的钵走进来。
他戳了戳它的背,它不满道:“乱动什么,手贱是吧。”
“要不要吃一点?”一夕把金钵放在它面前。
系统:“!”
黑豆眼猛地睁大了。
好多,好多点心!
全是香香的甜甜的!堆成了一座小山!
它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转念一想,这大概是断头饭了。它不禁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一夕有趣地看着它抽抽,一边吃一边哭,还打嗝,干脆把它整个放到点心堆顶上。
“呜呜呜……嗝……我命苦啊……”它伤心地大吃大嚼,这是最后的晚餐了。
“爹不疼,娘不爱……吃点好的,吃完就要死了,呜呜呜……”
一夕抱胸看它:“白痴。”
系统坐在点心堆里,抬起头来对他怒目而视:“我也是有尊严的!”
它很少说这句话,但一夕知道,上一次它说了这句话之后,八号被吃了。
“好了好了,你最聪明,我是白痴,行了么?”一夕捏着它的小软手摇来摇去。
“告诉我,你之前经历了什么。为什么要吃了八号呢?”他诱哄道。
系统一抹嘴边的饼屑,理直气壮道:“怎么的,你还要为她报仇?我就吃了怎么样,气死你呀。”
“王八蛋,个个都看不起我、都欺负我!”它破口大骂,显然积怨已久。
一夕爱抚着它的狗头:“乖乖,吃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