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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降临,正闭目养神的赵启明听到稀稀疏疏的猫叫,正是字条上提到的讯号,他猛的睁开双眼。
“李淳!”赵启明吼道。
李淳正和周公下棋,听见这声吼,浑身一颤,猛地起身,四处张望,做出防备姿态。
“别睡了,开始行动。”
“哦,行动行动,怎么行动?”
“……”赵启明给了他一个白眼。
厚重的铁门被推开,十几号人迅速占领整个地牢。
李淳见这架势,心道来的不知是敌是友,便像受到惊吓的鸵鸟一般,迅速把自己缩到墙角。
赵启明看着他那窝囊的样子,眼角一抽。
“赵副官,怎么样?”
赵启明认出来人是李团长手下,王祥。
“我没事,你们来了多少人?”
“一支小分队,先掩护你逃走。少帅随后会亲自过来。”王翔迅速打开牢门,扶着赵启明起身。
“少帅亲自过来?李团长怎没拦住?”
“咱们少帅,谁拦得住?”王祥无耐。
“你先把对面那人放出来。”赵启明拿手指指李淳。
王祥听了这话,也没有多问,立马放出李淳,他随手塞给赵启明一把手枪,叮嘱道,“赵副官,你们先走,少帅会在西边张家沟接应你,我这边再为你争取一些时间。”
赵启明露出感激的眼神,他知道时间紧迫,不再多话,招呼李淳道,“李淳,过来。”
李淳立马会意,接过赵启明,把他一只手绕过自己脖子,搭在肩上,好掺着赵启明走。
简单道别后,他们从王祥事先打开的通风口逃走。
通风口外是一片野地。赵启明简单给李淳说明路线便示意李淳把自己背上。
李淳百般不愿,但听着赵启明细数着其中利弊,心想,总还是命重要,便勉为其难的背起赵启明。
“喂,你行不行。”走了一小段路,赵启明觉得自己正慢慢从来李淳背上滑下来,于是攀着他的脖子往上调整位置,这一动,惹得李淳一踉跄,差点摔倒。
“还不是你太重,我这辈子只抱过身体温软的漂亮姑娘,哪里扛过男的?”李淳不耐烦道。
赵启明不接话,默默的感受这漆黑夜色里徐徐吹来的微风,或许是这风太凉爽舒服,在这逃命的路上,他竞有一丝睡意。
李淳见身后人没动静,回头一看,正对上赵启明刚合上的双眼,这一幕刺的李淳脑门青筋凸起,他卖着苦力,赵启明倒是睡的舒服。
“赵启明!”李淳吼道。
“怎么了?”赵启明睁开眼慢悠悠的问。
李淳看他那睡眼惺忪的模样,气的全身发抖。
赵启明见李淳脚下开始发抖,猜想他体力差,大概是抗不住了,便安慰道,“你再坚持一下,眼前我们还没脱离危险。”
李淳负气把他往地上一放,“背人的又不是你,你睡得舒服,当然不嫌累。”
赵启明心里知道以李淳这娇生惯养的公子哥的体力,再也走不了太远,前面似乎有间茅草屋,思量一会儿,叹道,“算了,我看前面有户人家,去那歇歇脚吧。”
李淳听了这话脚下生风般,赶紧背上赵启明,朝那破屋子跑去,敲开了门。
“客是从哪里来的?”开门的是位满头银发的老人,李淳探了探脑袋偷偷往屋子里打量,屋里破破烂烂,只有当中放着一张旧木桌,上面摆着两碗稀得不能再稀的白粥。
“老人家,我们在这山里迷路了,能不能借宿一晚。”赵启明道。
那老人家独自住这山里,鲜有客人来访,看见这两个大活人,眼里都发着光,热情的招呼道,“客请进来吧。”
李淳背着赵启明进屋,见屋里榻上躺着一小孩,瘦骨嶙峋,不住的咳嗽。
“这是我孙子,他父母在逃荒单路上死了,现在我们家就剩我们爷孙两了。”说完,大概是想到什么伤心事,抹了抹眼泪。
“晚上赶路不方便,就在这里些歇一宿吧,条件苦了些,还希望两位不要嫌弃。”老人颤巍巍的又从锅里盛了两碗白粥,添上一叠咸菜。
“多谢。”李淳饿了许久,路上又消耗了不少体力,端起粥就着咸菜吃起来。
赵启明吃了几口,面色一变。
“李淳,不太对劲。”
他往日里与少帅剿匪,为了防身,对一些迷药小有研究,眼前这粥应当是加了常见的迷药,只是此刻身体虚弱,竞喝了几口才察觉出来。
“哪里不对劲了?你这人,疑心病重的很。”李淳自顾自又喝了几口粥。
“李淳!”赵启明打翻李淳面前的碗。
李淳眉头一皱,站起身来正要发怒,又觉的使不上力气,“啊?我怎么觉着有点晕呢?”话音刚落,李淳就趴倒在桌上。
“你有什目的?”赵启明瞪视那老人,军人都是在战场上历练出来了,此刻他的眼神带了杀气。
老人竞吓得跪了下来。
“二位得罪了了,我就要你们一点血,我也是没办法,村里的医生说占了人血的馒头可以治这肺痨,可是我这把老骨头,放不了多少血,我也不能死呀,这孙子是我老刘家最后的血脉,他要死了,我没脸见祖宗呀。”
老人带着哭腔,手机拿着一把刀一直发抖,慢慢靠近。
“你知道我是谁吗?赶紧给我松……”赵启明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眼前一黑,便没有了知觉。
老人看他们没了动静,便走过去,把两人分别绑在木头柱子上,那绳索饶了好多圈,在他确定这两人无法逃脱后,便从赵启明手腕割了一道口子,用碗接着,不一会儿便接了半碗血。
他拿了灶上的大白馒头,沾了血,便往他那孙子嘴里塞,老人枯瘦的手不住的抖,边喂着馒头边自言自语道,“小蛮子乖呀,吃了这红馒头病就会好了,就会好了,爷爷带给你买风筝,这次不骗你了,好不好?”
外头突如其来的炮火声打破了夜晚的静谧,老人拖着碗的手一抖,红馒头滚了一地。
他被屋外的满天红光和轰隆的炮火声吓的一跳,顾不上被打翻的馒头,赶紧抱了正在病中的孙子逃窜。
李淳醒来,被眼前的场景吓蒙。
只见赵启明的手腕上被划了好大一个口子,血止不住的往下流,他脚下聚了一大片血水,血水越汇越多,慢慢淌到李淳脚下。
李淳惊慌失措,“赵启明,赵启明!别睡!”
他多么想此刻赵启明能如在牢房里一般动动手指说,他还没死。
可是,赵启明却没有应答。
他不住的挣扎,绳索却绑的太紧。
“赵启明!”
“赵启明……”
只见赵启明面色发青,手腕的血从细细流淌转到慢慢滴落,李淳带了哭腔,“赵启明,你还活着没,你说话啊,赵启明。”
“赵启明,你说话啊!”
一滴一滴的血像打在李淳心里头,他毫无办法,只能喊着救命。
可这荒郊野岭哪里有人能听到?
李淳喊的嗓子哑了,没法再发出一点声音,时间一点一点过去,他的心被绝望填满。
可他还在内心祈求者着能有奇迹发生。
会不会赵启明只是因为迷药的原因才没醒呢?
会不会下一秒就有人路过来施救呢?
他甚至在脑海里想着,被救之后要送赵启明去哪家医院。
圣玛丽医院是极好的,主治医师是他留学时的朋友,不不,还是找韦恩靠谱,他心细。
又过了一刻钟,赵启明身上没血可留了,滴滴答答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李淳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随着那流血声的停止也不运动了。
他好像看不见了,眼睛被黑暗笼罩,心却像往没有尽头的深渊里沉。
赵启明完全没有生命迹象了。
谁能想到,风华正茂的年轻军官,就这样以荒唐的方式,就这样荒唐的死在野外的破茅草屋里。
苏锦城终于赶到,眼前的景象令他目眦欲裂。
“启明!”苏锦城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撕裂。
满眼的红色和赵启明再也无法睁开的双眼,这是苏锦城见他的最后一面。
即使事情过去了很多年,在苏锦城的脑海中,依旧会出现这样的画面。
赵启明灰白的脸,满屋子的血,散落在地上的红馒头。这画面折磨着他,让他在每一个无人的夜晚,独自失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