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触及法阵的瞬间,身后一股大力袭来,硬是将我扯回数尺,耳畔响起熟悉而温柔的呓语,宛若低喃却又振聋发聩。
“十三,活下去……”
在我失神的一瞬,有什么极快的与我擦身而过,径直撞上眼前的罡风。
砰的一声巨响后,腥甜的血气瞬间弥漫在空气中,粘稠的液体劈头盖脸的淋了我满头满身。
我怔怔的伸出手抚上脸颊,借着朦胧的月光低头一看,手心手背竟全是大片暗红的水,诡异的色泽显得格外狰狞刺眼。头顶上有什么在不停流淌出一股股深色的粘液,还来不及坠向崖底便被绞碎在罡风里。
在我抬眼望去的刹那,身后突然传来妹妹撕心裂肺的哭喊。“不——!”
犹如雷霆瞬间击穿全身,我一动未动,僵在了原处。眼前的东西,除了垂下的一小截尾巴还能勉强看出红色的皮毛外,其余已全是血肉模糊。鲜血淋漓的身躯上,不断溃散的血肉被霎那间平缓下来的罡风刮起漫天血雾。
随着最后一丝血肉散尽,当一切归于平静,那缕漂浮在半空之中的透明残魄,终如云烟般被夜风袅袅吹散。
转瞬间,阴风四起,云层将最后一丝惨淡的月华掩盖,浓重的黑暗缓缓吞噬着宛若修罗场的无妄崖。
我已失去所有的能力,无法行动,无法说话,无法思考,心亦坠入更深的黑暗里。
有强大的力量从妖灵中喷涌而出,瞬间掏空了我的身体。浑浑噩噩中,我只觉得时而轻如羽毛,忽上忽下漂浮在半空;时而犹如烈火焚身,几欲燃烧成灰。经脉中空空荡荡,所有的痛楚似乎都已离我远去。
仿佛有人在尖叫哭喊,有人在咒骂叱喝,我努力睁大双眼,却什么都看不见,努力想听他们在说什么,却只余嗡嗡一片。我突然害怕起来,这个感觉像极了三百年前,宓水台旁那场我再也不愿回忆的梦魇。
只是这一次,我不知道,谁能来唤醒我,帮我结束这无尽的痛苦。
迷迷糊糊中,有谁在舔我的脸,酥酥痒痒的,让我忍不住睁开眼睛。
天光透过小小一方石窗,落在枝繁叶茂的碧萝藤条上。我的身下是熟悉的干草,头顶是熟悉的洞窟,眼前是一张毛茸茸的放大的脸。
“十三,娘亲又给我们添了个小妹妹!可爱极了,你不去看看么?”此刻蹲在我面前的狐狸全身赤红的皮毛,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宠溺的看着我笑。
“真的么?快带我去看看!”我欢快的一跃而起,扑到对方的背上。“九哥九哥,我要你背我。”
身下的狐狸笑意盈盈的背着我跃下床榻,口中还不忘数落我道:“弟弟妹妹中就数你最撒娇,一百多岁了还让哥哥背。”我趴在对方温热的背脊上,咯咯笑着。“十三最喜欢九哥了,十三就要让九哥背我一辈子。”
“好,好,九哥背你——”话说到一半,身下的狐狸突然脚步一顿,我正奇怪他为何停下,九哥幽幽的声音飘进我的耳朵。“——背到你死为止!”
话音刚落,眼前突然天昏地暗,我被狠狠甩了下来,撞上坚硬的地面,痛的我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十三不哭,这么大了还哭,让妹妹看笑话了。”温暖的掌心拂过我的前额,头顶传来一个温柔中带着笑意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我不禁抬头望去。望着逆光中那张模糊的脸庞,我心中的委屈更胜,哭的越发厉害。“娘亲~~九哥他欺负我~~”。那个温柔的声音稍顿,再开口时已带了几分难掩的伤感。“莫要胡说,十三,你忘了么,你的九哥已经不在了。”
我惊愕的看向娘亲,拼命摇着她的手指向九哥的方向。“娘亲你看,九哥不是还在那——”话音戛然而止,原本九哥站立的地方,此刻竟卧着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正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望着我。
“十三,没有九哥,没有别人。你只有妹妹了,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妹妹,明白么?”娘亲的声音好似冬日里寒潭上方浮动的冉冉烟雾,如梦似幻。“可你不能太宠她,否则,她会害死你——会害死你!”
“不会的,不会的!”我惊恐万分的摇着头,看着娘亲的身影如水波般摇摇晃晃,消失不见。
眼前景象瞬变,眨眼间我已身处一片怪石林立的悬崖边,崖下罡风肆虐,氤氲难辨。
半空之中,穿着素色长衫的男子,温和的面上挂着冷冷的笑,碧色的眼眸宛若绵绵春意,暗藏的情愫却晦涩难辨。“绯绯,我娶你可好?”
我惊喜万分的朝他奔去,猛的将他抱住把头深深埋进他的胸口。“玄奕!我好想你!我好想和你在一起!可是——”
“——没有可是。”我怀中的躯体突然炙热无比,连同声音也带着几分灼烧般的嘶哑。“谁敢妨碍我们,我就杀谁。你看,他妨碍我,我不就杀了他么。”
有冰冷的东西抚上左肩,我下意识的转头看去,面色煞白的墨离正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琥珀色的眼眸中流出温热的血泪,顺着脸颊不停的滴落在他早已被重重血液染透的长衫上。
“啊——!”我吓得惊声尖叫,想抱紧玄奕,不料怀中一空。凝神看去,玄奕已站在崖上,怀中揽着一个碧色衣衫的娇媚女子,两人眉目传情,如胶似漆,好不恩爱。碧衣女子双眸含笑含俏,小巧的嘴角微微翘起,投向我的眼神却寒意森森。
只见她朱唇微启,朝我嫣然一笑。“好姐姐,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只要玄奕。你让给我吧,好不好?”
我正想开口说话,她的身影已瞬间掠至我眼前,面上带着狠厉之色,伸出一只尖锐的利爪朝我抓来。“你去死吧!只有你死了,他才是我的!”我极力想躲开,怎奈身体完全不听使唤,连指尖都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利爪逼近即将掏进心口。
有温暖的身躯挡在我面前,滚烫的血液喷溅在我满身满脸,近在咫尺的是娘亲的脸。她双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些什么,我却一个字都听不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胸前那个模糊的血洞,逐渐朝全身漫延溃烂,最终她的身体化为片片劫灰,我徒劳的伸手想要碰触,掌心却空空如也,一丝粉末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