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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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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心坐在迪士尼旅馆的大厅里,一脸阴霾。

    她一太早就赶去医院收拾易文留下的烂摊子,应付完一堆烦人的记者,然后偷偷摸摸来找王伯。她算准了易文只能藏在这里。

    她十点半到旅馆的,而现在中原标准时间,下午四点整,易文那个闯祸精居然还抱着女人窝在客房,睡得欢乐。

    有没有天理啊?!昨天下午,易文和钱娇娇交往的消息登上娱乐新闻头条,易心就吓得手脚冰凉。她先想尽办法帮易文掩饰,不让爷爷得知他涉入演艺圈的事,可惜纸包不住火,不知道哪个混帐王八蛋打电话到易家,以一种鬼鬼祟祟的口气说了许多易文的八卦,还凑巧地被易老太爷接到,秘密终于曝光。

    易老太爷大发雷霆,易心拦不住,只能打电话叫易文快逃。

    然后,她一边照顾气疯了的爷爷,一边向出卖弟弟的剧组抗议:如果他们再拿易文炒新闻,将永远断绝彼此的合作关系。

    剧组那边已经同意收敛,毕竟他们手上那部戏的结局还卡在易文手上,以易家的财力,了不起赔点违约金,易文随时可以罢写。

    但剧组想再找到一个理想的编剧,让戏剧完美结束,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奇怪的是,新闻依然在炒,还有越来越热的趋势。

    今天早上,易心还差点出不了大门,因为几十个记者把易家团团围住,大有易文不出面把话讲清楚,大家便在附近扎营住下的态势。易心烦得想杀人,处理完一件又一件的麻烦,她差不多有一整天未曾合眼了。而她那没良心的弟弟

    “天杀的易文,你到底起不起来?!”她终于抓狂了。

    “小姐,公众场合请勿咆哮。”王伯还是那张恐怖的脸,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王伯,这里除了你、我、易文那浑蛋和他的女朋友,还有其他第五个人吗?这也算公众场合?”最让她生气的是,王伯说,身为旅馆的主人,他不能让她打搅客人,所以坚持不让她去踢醒易文。

    凭什么始作俑者能安然入眠,而她这个倒楣受牵连的却是吃睡都不安宁,太不公平了。

    “旅馆就是公众场所。”王伯面无表情地说。

    “一间没有客人的旅馆。”

    “它还是旅馆。”

    “喔!”易心暴跳,实在拿王伯没辙。谁教小时候老人家还替她换过尿布呢?

    “什么人这么吵啊?”易文含着睡意的声音终于响起。同时,王伯也很迅速地消失了。

    “易、文!”易心咬牙,跑过去,一脚踢在易文屁股上。“你这王八蛋!到底得罪了谁?闹那么大的新闻,我怎么压都压不下去!”

    易文纳闷地搔搔头。“我的作息姐还不清楚吗?除了工作,我不抽烟、不喝酒、不跑趴,能得罪谁?”

    也对,就某方面而言,易文算是低调成性,那怎么会有人暗地里下停炒作他和钱娇娇的新闻?

    易心烦得直咬指甲。“你知道现在新闻传得多离谱吗?”

    “能怎么样?就说我跟娇娇同居喽!”这也是事实。他是和钱娇娇住在一起。“不过堕胎那个也太离谱了。””还有人说你同时劈n腿,专爱勾引那些没成名的小演员,得手了就甩掉。更离谱的是,他们说那些剧本不是你写的,是易家用钱找来一票小编剧当枪手,然后喂,你老实告诉我,昨天你去片场,有没有乱动人家什么东西?”

    “干么?该不会连昨天的意外都算到我头上吧?”易文随口说说。

    易心却点头。“是有传闻因为你好奇,误触爆破键,才导致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胡说。昨天文在片场,根本没靠近爆破装置。”纤细娇小的身影,灵巧得像森林里的小妖精,正是钱娇娇。

    乍见弟弟的女友,易心很难将她和电视上那个剽悍得踹垮布景的人连在一起。钱娇娇本人看起来好娇柔,活生生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裹着小脚的千金小姐。

    “姐,这是娇娇,我的女朋友。”易文为她们做介绍。

    “姐姐好。”钱娇娇很有礼貌。

    易心对她的第一印象还满好的。“你好,我弟弟麻烦你好一阵子了吧?”易文和钱娇娇的相识、相恋经过,易心是略有所知的,除了好笑,她也觉得离奇。两个陌生男女能够这样相知相爱吗?不可思议。

    钱娇娇愣了一下,红了脸。“不会麻烦,我很开心呢!”她偷看易文。不知道怎么跟老天爷道谢,让她遇见了他。

    原来钱娇娇外表柔软,性情却很坦直,易心想,如果她成了弟媳,两人应该能相处愉快。

    “我也叫你娇娇吧!你能确定这臭小子没触碰到爆破键?”

    “可以。文一进来,我就看到他了,他站的地方离爆破装置大概有十五公尺远。”

    易心深吸口气。“那我就放心了。”

    “有人想把造成意外的责任推到我身上。”易心一开口,易文就猜到了重点。

    这已经不是单纯炒作新闻,而是蓄意陷害了。

    易心、易文、钱娇娇面面相觑。

    是谁这样处心积虑要害易文?为什么?

    易文和钱娇娇已经在迪士尼旅馆躲了五天,但是关于他们的新闻还是没有平息,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迹象。

    现在大家已经确信有人想陷害易文,只是不知幕后主使者是谁。

    易文和钱娇娇成天窝在旅馆里,是不受媒体打搅,但两人都是习惯忙碌的人,

    突然清闲下来,真的很无聊。

    “文,你说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出去?在这里虽然有吃有住,什么都不必烦,可是没事做,我觉得生活没目标。”她趴在餐厅的座位上说。

    他也很闷。“所以我才跟王伯说,要帮他打理旅馆嘛!偏偏他不准,说什么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唉,大家这么熟了,还分什么老板跟客人?”

    “厕所的卫生纸没有了,我去跟王伯要新的来换,他也不准我插手,还说下次有事不必亲自去找他,打客服专线就好。”

    两人相视一眼,同声一叹。

    “王伯为什么这么客气?”她很好奇。

    “不知道。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这样子了。”语气很哀怨。“我和姐姐都是王伯带大的,在我们心里,他比爷爷、老爸、老妈还亲密,有一阵子,我和姐姐还说要认他做干爷爷,他却以不能腧越主仆之分而拒绝。拜托,什么年代了,还搞阶级意识?”

    “会不会是易家祖先救过王家祖先,于是王家的祖先交代后代子孙,每一代都要奉易家为主,不得违背,所以王伯才如此看重主仆之分?”啪啪,她脑海里的想像力开始启动。

    “喂,你电视看太多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啊!”“到底你是编剧,还是我是编剧?我觉得你的想像力比我好多了。”他摇头。“王伯跟易家的关系很简单,我曾爷爷、曾奶奶结婚很久都没有生育,就想领养一个孩子,看看能不能带来福气,而那个孩子就是王伯。曾爷爷抱他回易家时,他才出生几个月,然后,很神奇地,曾奶奶就怀孕了,生下爷爷”

    “有了亲生的,那领养的还能得到疼爱吗?”

    “喂,我曾爷爷、曾奶奶没有那么现实好不好?他们没有隐瞒王伯的身世,还允许王伯的亲生父母随时到易家采视孩子。王伯十六岁的时候,亲生父亲病重,说很后悔把孩子给人,想把王伯要回去。王伯去跟曾爷爷说,想让父亲走得安详,曾爷爷也答应了,于是王伯从易家人又改回姓王,亲自给父亲送终,然后就一直留在易家打理上下,直到今年才退休,搬到这间旅馆来。”

    “那王伯应该跟易家人很亲密啊!还维持什么主仆身分?”

    “这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王伯改姓以后,跟家里人的相处就越来越怪,也不再叫曾爷爷‘爸爸’,改称老爷,跟我爷爷本来像兄弟,渐渐地,就变成主仆了。”

    “会不会是王伯自己觉得亏欠易家太多,所以要自己当仆人来偿还?”她问。

    “这就要问王伯了。”当事人的心情,只有当事人最清楚。

    “王伯没有结婚吗?”

    “没。”易文摇头。“曾爷爷过世的时候,遗书写得很清楚,遗产分两份,王伯和爷爷一人一半。我记得爷爷说过,王伯年轻时长得不错,又有钱,一堆女孩子抢着要嫁他,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结婚,一直单身到现在。”

    “嗳,”钱娇娇双眼骨碌碌地转着,向易文勾勾手指。“你说王伯会不会是”

    “是什么?”

    她左右看一下,确定四周无人。没办法,王伯太神奇,总是咻一下地出现,又咻一下地消失,真正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啊!

    “王伯其实喜欢的是男人,而且那个人跟他关系非常密切。不过对方是异性恋者,无法接受王伯的感情,王伯只好选择默默陪伴在他身边,为他照料一切,奉献青春”说着,眼眶居然红了。

    “娇娇,你口中的‘那个人’不会是我想的那一位吧?”说他爷爷跟王伯有暧昧,亏她想得出来。

    “就是、就是。”她吸吸鼻子。“你不觉得这样的爱情非常感人吗?”

    “是很感人。但我要声明一件事,我并不爱老爷,不结婚只是因为觉得娶老婆很麻烦。”嗄哑的声音毫无预警地冒出。

    “哇!”易文和钱娇娇同声惊叫。易文的脸色更是苍白。“王伯、姐姐、爷爷爷”靠,这些家伙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不知道他和钱娇娇的话被听去多少?易文感觉天地一片昏暗。

    易家老太爷咳了几下,转身,撂下一句:“躲够了就回来。”居然就这么走了。

    随后,王伯跟着消失。

    易文张大嘴。他以为闯了这么大的祸,爷爷会拿把刀来把他斩成十八段的。结果

    爷爷不生气吗?怎么没骂人?也没拿那把龙头拐把他的脑袋敲成释迦头?

    易心走过来,一脚踢在易文屁股上。

    “姐,你淑女一点好不好?”易文其实可以闪过的,也许小时候易心可以随意欺负他,但现在他比她高、力气是她的两倍大,真想反击,两个易心都不是他的对手。

    但他没有还手过,因为他知道这个姐姐虽然喜欢动手动脚,其实对他很好。私底下,她想这样表现她的姐弟情谊,他也不在乎,只是在钱娇娇面前,拜托,给他留点面子。

    “哼!”易心冷嗤一声。“怎么,翅膀硬啦?踢不得了?信不信我拿根麦克风去外面广播,让那些记者都知道你躲在这里?”

    “是,我信。”才怪。“怎么大家都来了?”

    说到这个,易心忍不住大笑。“你们两个真是好狗运耶!你知道爷爷在家里时说什么吗?他气得说要把你们剁碎了喂拘。”

    “有没有这么严重?”

    “让那些记者没日没夜地吵上五天,你就知道爷爷有多生气了。”易心也非常火大。“而且,你违背了爷爷的命令,去写剧本就算了,还交了个圈内女友,这几天爷爷的咆哮都没停过。”

    “那爷爷怎么一点表示都没有就回去了?”

    “所以说你们好狗运啊!”易心真觉得钱娇娇是易文的福星。“我们一进来就听见你们在说王伯跟爷爷,然后爷爷的嘴巴不停抽搐,我看他一定出旅馆大门就要开始取笑王伯了。”

    易文和钱娇娇对视一眼。“那个我们只是太无聊,随便说说罢了,没有恶意的。”他解释。

    “废话,你们要是有恶意,现在早就被打趴在地上了。”易心用脚勾来一张椅子坐下。“不过你们也太会乱想了,怎么会以为爷爷跟王伯有暧昧呢?”

    “这个嘛”易文看向钱娇娇,她的脑袋构造本来就很奇怪。

    钱娇娇羞红脸。“是他说王伯年轻时行情很好,却一直不婚,所以我猜想,会不会王伯心里早就有人,才不娶老婆。”

    “但你怎么会以为王伯的心上人是爷爷呢?”易心实在搞不懂其中的逻辑。

    “电视都这么演的嘛,青梅竹马、日久生情啊!”钱娇娇说。

    “呃”难怪她会以为易文有自闭症。易心算是见识到钱娇娇的想像力了。“算了,反正爷爷是被你们那番话气笑了,暂时不会找你们麻烦。现在你们要不要考虑开个记者会,澄清一切?”

    “有用吗?”易文问。

    “试试吧,你们已经躲了五天,我也压了这个新闻五天,那些记者还是每天乱报乱写,不如我们出面讲清楚,干脆一次将事情解决。”易心道。

    “爷爷会同意吗?这样一搞,我们就和演艺圈搅成一团,分不开了。”

    “当然不同意。”“那你还说。”易文哼了声。

    “我指的是之前爷爷很生气,怪我们与演艺圈纠缠不清,但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放任记者乱写,只会让事情越变越糟,大家都没好日子过。”易心解释。“正因如此,今天爷爷才会跟我过来,打算先惩治你一顿,再想个解决问题的办法。不过你知道,你们那些莫名其妙的对话让爷爷一肚子火气都消失了,所以他也没罚你就走了,还要你躲够了就回家,我想爷爷的态度已经软化,此刻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时机。”

    “你确定?不要到时候让爷爷拿着菜刀追着我们砍。”易心用力点头。“没有十成把握,也有八成。”易文沉思一会儿,看向钱娇娇。“你认为呢?”

    “好啊,我也觉得一直躲下去不是办法。”重点是,这种日子无聊毙了。

    “娇娇,你要想清楚,我写剧本是兴趣,我不靠那个吃饭,所以不管大家怎么看我,我都不在乎。但你不同,当演员是你的梦想,现在传闻虽然多,却没有证据,大家只能隐晦地将箭头指向你,可是一旦你正式出面,承认我们之间的关系,形象必然受损,你的演艺事业很可能就此完蛋。”

    “偶像和明星才需要担心形象,我想做的是演员,只要我有演技,能吃苦能拼命,我怕什么?”

    他一愣,笑开了。早知她舆众不同,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她永远都是他独一无二的钱娇娇。

    看易文和钱娇娇都同意了,易心说:“那我去安排记者会了。时间就定在后天,趁着这段空档,你们两个好好准备一下。”说完,她也走了。

    “希望我们不用再躲了。”他说。

    “一定可以的。”她替自己和他打气,只要肯努力,世上无难事。

    两天后,饭店的记者会现场称不上万头攒动,但也够热闹了。

    易文从休息室探头,偷看一眼底下排排坐的记者群,又飞快闪进去。

    “我实在搞不懂,我只是个小编剧,何德何能让大家对我的私事这么感兴趣?”

    “我才郁闷。”钱娇娇嘟着嘴。“人家演戏的时候,都没有人肯拍我、访问我,现在”唉,她真是个非常失败的演员。

    “不要难过。”易文安慰她。“这件事过后,我帮你量身打造一个好剧本,保证那些记者比今天更热切地追着你跑。”

    “真的?”她跳起来欢呼到一半,又缩了回去。“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

    “我怕人家误会你公私不分,然后”

    他大掌揽住她的肩。“你就直说担心以后我写的剧本没人敢用吧。”

    她瘪着嘴,不说话。

    “不必担心,他们不想用就不要用啊!反正老姐早就不希望我再做个续编,她要我写偶像剧,只是当时我不同意。”因为偶像剧牵涉到爱情,而他对爱情最没辙,便一直避着。

    如今,遇上钱娇娇,两人从相识、错过、进而相恋,这一路走来,那酸甜甘苦的滋味深刻心头,他已经有把握可以写出真正的爱情,此刻正是进军偶像剧的好时机。

    “老姐的心愿呢,是做一部好戏,把易家代理的产品,服饰、珠宝、家具全部放进戏里。她不在乎要花掉多少制作费,重点是要打响易家的招牌。”他双手捧起她的脸,轻吻一下她的芳唇。“而你呢,就是我的最佳女主角。”

    “我”她头有点晕。“我行吗?”

    “非你不可。”因为他脑海里的点子就是绕着她转的。

    “等一下、等一下。”这消息太震撼,让她好紧张。“文,你不要为了哄我,拿家里的事业开玩笑。”

    “我才不干那种事。”他抱紧她的腰,深邃的眸凝视着她。“相信我,我是易编剧啊!我写的戏从来只有涨、没有跌的。我做事,要嘛不做,要做,就一定做到尽善尽美。”尤其是为她而做,他更是要倾尽心力。

    她被他震慑住了,心跳得好快。

    “文,我”她快喘不过气了。“对不起,我去一下洗手间。”

    挣脱他的怀抱,她转身跑走。

    她承认,她很胆小,但任何人面对这种伟岸如山的气魄,都会害伯,而她只是怕得多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