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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迟夕揉着眼睛出门,看到殷流明下意识打招呼:“殷哥,早。”
“早。”
殷流明脚下踩着熊头棉拖,穿着浅黄色的熊熊毛绒睡衣,脖子上还挂着眼罩,头上毛绒睡帽的小绒球跟着他走路的姿势一晃一晃,衬得殷流明皮肤白皙,气质都柔和了许多。
但迟夕瞬间被吓清醒了,小心翼翼地问:“殷哥,你没睡醒?”
前几天晚上每天出事,他来敲殷流明的门,都能看到穿着这一身的殷流明神色冰冷,大有“说不出正经事就打死你”的怒火。
现在日上三竿了,难道殷哥还没醒?
殷流明轻咳一声,露出笑容:“睡醒了。”
看到殷流明笑了,迟夕这才松了口气,挠挠头:“吓我一跳……殷哥你忘记换衣服了?”
殷流明的笑容变得微妙了一些:“没,我今天就打算穿这身。”
迟夕茫然。
殷流明:“……昨天进办公楼的时候,衣服被烟熏脏了,洗一下再换。”
他手指伸进口袋,用力捏了捏图鉴书。
昨天为了让沈楼答应配合他吓唬严航,殷流明付出了一点小小的代价——
“我觉得你那身睡衣很好看。”沈楼半透明的眸子中带着恶趣味的笑意,“只要你做完这次梦境的任务之前一直穿睡衣,我就帮你。”
殷流明轻轻叹口气。
如果是白天的他,绝对不会答应这种事。
问题是……夜晚的他除了脾气变得暴躁之外,对睡眠、以及睡眠相关的东西的执着也被强化了。
那个状态的他完全不觉得穿睡衣有什么不对,反而更抵触正常的衣服。
殷流明揉了揉额头,岔开了话题:“其他人呢?”
“宁姐去学校小卖部买烟去了,杨角还没起。”迟夕脸色变得有些鄙夷,“丁培安一大早就出去了。”
殷流明点点头,迈步向外走。
他的棉拖鞋虽然很合脚,但毕竟比不得运动鞋,走在路上格外古怪。
“感觉今天又回溯时间了。”迟夕一边走一边汇报,“我问了几个学生,明天才开始学业考试。”
殷流明抬眸看了眼宿舍楼外墙,轻轻眯了眯眼。
昨晚挂在上面的严航已经不见踪影。
殷流明挽了一下袖子,去食堂买了几个包子,一边啃着热乎乎的肉包子,一边踩着拖鞋去了趟办公楼。
办公楼已经恢复了他们最初到来时的陈旧完好,没有一丝火焰灼烧的痕迹,好像昨晚的大火完全没有发生过一般。
这是殷流明第三次来安阳中学的办公楼。
第一次来是刚进副本来这里找蒋主任接任务、第二次是昨晚紧急冲进来调查火灾。
前两次都没怎么仔细观察过,这次殷流明缓慢而耐心地将办公楼内转了一圈,发现了不少有趣的细节。
和其他的楼栋不同,办公楼内没有花盆,更没有鲜花;就算是外墙上,也没有和其他楼栋一样的爬山虎。
楼道内夹杂着家具陈木的破败气息和书卷新墨的清新味道,两种气息交杂,让这栋不大的办公楼带着一股别样的庄严和肃穆感。
和其他地方一样,办公楼内没有任何人。
实际上他们进入梦境以来,除了学生,只见过两个成年人——门口看守的保安、发布任务的蒋主任。
殷流明在一二楼转够了,上了三楼。
迟夕似乎受办公楼氛围影响,小声问:“资料室在三楼吗?”
“昨天严航是在三楼走廊逃命的。”殷流明走上楼梯转角时停顿了一下,目光若无其事地从旁边的柜子上收回,“起火之后他们应该不会去别的楼层转。”
拐上三楼,他们意外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
丁培安站在一个没有挂门牌的房间门口,伸手去扭开关。
门锁死了。
殷流明轻轻挑眉。
果然丁培安昨天晚上找到的“突破口”就是偷考卷。
丁培安注意到他们过来,眼神凶狠地瞪了过来:“你们也想来分一杯羹?”
他目光落在殷流明的衣着打扮上,随后流露出一丝困惑。
……大概是没没见过穿着睡衣调查火灾现场的人。
殷流明轻轻挑眉,做了个“请”的动作。
丁培安狐疑地看了殷流明一眼。
他可不信殷流明会这么好心把头功让给他。
看殷流明没有动,丁培安咬了咬牙,手指一翻,不知道从哪掏出一把银色的钥匙,低头开门。
迟夕忍不住低声吐槽:“丁培安怎么闲着没事就兑换道具?”
看宁媛媛几乎没有换过什么道具啊。
“可能这就是他闯关的秘诀吧。”殷流明拨弄了一下睡帽垂落的小球,凉凉地道,“土豪玩法。”
迟夕撇了撇嘴,又有些心急:“要是考卷被他先抢走了,我们怎么办?”
“涂梦人是这个学校的学生,他的理解就是这个梦境的铁律。”殷流明淡淡地道,“你觉得在齐小北楚苳这种听话的学生们眼里,资料室是可以随便开的吗?”
果然,丁培安拿着那把钥匙在门上戳了半天,那扇看似普通的破木门始终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最后丁培安的耐心渐渐告罄。
他直接一脚踹了上去。
“哐啷!”
木门发出哀鸣,墙皮上的灰簌簌而下。但这扇门依然□□地没有打开。
就在丁培安想要再踢一脚的时候,一个严肃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背后:“丁老师,你在干什么?”
丁培安骤然转身,对上一张威严刻板的国字脸,眼神中还带着犹疑。
“蒋主任……”丁培安轻轻咳嗽了一声,“我只是想提前看看明天的试卷,好阅卷时心里有数。”
蒋主任脸色缓了缓:“丁老师敬业是好事,但考卷在开考之前是不能拿出资料室的。”
丁培安停顿了一下,刚想怎么再求求情,就听到蒋主任继续道,“如果丁老师想看,可以在资料室里看,但不能带出去。”
丁培安眼光一亮:“那就多谢蒋主任了。”
迟夕看得着急:“殷哥,丁培安要进去了!”
“急什么。”殷流明神色淡定,“昨天我们不是讨论过,重点其实在学生、而不是考卷。”
“可万一呢?”迟夕还是很不甘心,“要是让丁培安通关了……”
不说对他们会不会有什么影响,□□就能气死了。
殷流明却一点都不着急,等丁培安进了资料室,他才上前和蒋主任攀谈:“蒋主任。”
他扫了一眼,注意到资料室的门把手瘪进去一块,好像被什么东西砸过一般。
“殷老师也在,你也打算……去看试卷吗?”蒋主任看着殷流明一身睡衣,有点拿不准,稍稍皱眉,“殷老师刚起床?为人师表要注重形象穿着,不能给学生们带来坏影响。”
不论什么时候,蒋主任总是一身老旧但笔挺整洁的西装,身上还有很浓的古龙水气息。
殷流明淡定地无视了后面的问题:“不,我有些学生们的问题,想请教一下蒋主任。”
蒋主任注意力转开:“那去我办公室说吧。”
……
“确实,现在一部分学生拉帮结伙、校园霸凌的事情很严重。”
听殷流明简单介绍了齐小北的事情,蒋主任轻轻叹了口气,“我已经尽力管束了,但还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严航的问题,恐怕不只是照顾不到吧?”
蒋主任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副校长年纪大了,对孙辈容易心软,据说打算高考之后送严航出国,所以由着他玩。之前有老教师实在看不过去,举报到教育局那,结果硬压了下去,职称和岗位都一落千丈,哎……”
殷流明皱眉。
“齐小北这孩子……我知道一些,他爸爸腿部残疾,她妈妈精神状态不算太好,夫妻俩的营生靠齐小北的爸爸做手工、妈妈去摆摊。但他妈妈有时候会痴傻,会被人骗钱。”蒋主任摘下眼镜,轻轻擦了擦,“这孩子心思比较敏感,学校以助学金的名义帮他免了学杂费,他就觉得好像亏欠学校一样——加上学习成绩不好,越觉得对不起学校,越学不进去。害怕他想太多,我会在他住校的时候照顾一下他家的生意……我记得有些老师也是这样。”
蒋主任拉开抽屉,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挂件。
挂件用红色的绳子串起来,缀着一枚木雕的佛像。看得出来制作者手工略有粗糙,但每一个绳结、每一笔雕琢都显得很认真,外面还打了一层蜡防止渗水。
佛像一角还有些灼烧过的痕迹。
殷流明神色微变,眉头稍缓。
他沉默了片刻,才问:“蒋主任,安阳中学晚上有老师值守吗?”
“当然有。”蒋主任道,“不光老师,我也得值守呢。”
“您晚上一直在这?”
“是的,殷老师晚上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
殷流明点点头:“好的,麻烦蒋主任了。”
“不麻烦,都是为了照顾好学生们。”
“对了!”殷流明站起身,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忽然抬手拿出一本灰黄色的薄本,放在蒋主任面前,“我记录了一些这两天给学生们上课时碰到的问题,蒋主任您能否帮我看看?”
蒋主任戴上眼镜,弯腰去看的同时还不忘夸奖:“殷老师真是敬业……”
殷流明不动声色站在蒋主任背后,在他后背轻轻一拍——
蒋主任整个人倏然消失不见。
桌上的图鉴书“哗啦啦”响了两声,停在了第二页。
在“丧尸学生”、“噬尸常春藤”、“怒悔之火”后面多了一格新的图鉴。
“焦土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