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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静午后,邻近朱雀大街的“逢春堂”后院,传来一主一仆的对话。
“小姐,憋住!千万要憋住喔!”
“我、我可不可以不要”
“不行!马上就好,忍着。”抹掉额角的汗,小丫环贵香语气十分坚定。
“呃,可是我快喘不过气了”
腰上的感觉好紧、好紧,紧到让朱若沅不禁怀疑,比她瘦弱的贴身丫环究竟由哪生来的神力,可以有这么大的气力将她紧紧圈住。
“不够、不够,再深吸一口气。”跟着主子呼吸的节奏,贵香催促着。
为什么要这么痛苦?朱若沅极度压抑的嗓音,由喉咙深处痛苦挤出。“呃我真的快没气了”
斌香看着绕在主子粗腰上的裹腰带,顺利让腰围束小了一点,兴奋地开口。“不行、不行,忍着。”
“呃”红嫩唇瓣逸出痛苦的呻吟。
“小姐,再一圈、再一圈就成了。”
束腰上的紧绷,迫使朱若沅圆脸上染着薄薄红晕。“贵香我不行、真的不行”
“小姐,你忍住千万要忍住!”小丫环使出吃奶的力,使劲扯着圈在主子腰间的裹腰带,用力地开口。
朱若沅拚命晃头。“不行啊!”“小姐,忍住”贵香话才刚说完,朱若沅却再也憋不住地吐了一口长气。
顿时,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里,朱若沅跟着松了口气。同时间,好不容易才缠上的裹腰带,也因为她的吐气,啪啪啪啪地绷开,掉落一地。
斌香也因为脚步一个不稳,咚地往后跌坐在那堆裹腰带上。
“呜小姐,前功尽弃了啦!”盯着长长的裹腰带,贵香泪眼汪汪地瞅着体态丰腴盈美的主子,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
今日可是身为大夫的朱家老爷宴请“逢春堂”大客户“水颜坊”主人的大日子啊。
由于“水颜坊”主人楚寒洢是长安美女的典范,因此朱夫人半点也不敢马虎,半个月前便差人帮女儿裁制新衣。
谁知道,新衣裳拿了回来,他们才发现,这量衣的师傅老眼昏花,竟将尺寸漏了半寸。
时间紧迫,朱夫人只得让贵香无论如何也要为主子穿上新衣!
斌香攒眉,完全没办法接受。只差一点点,就差那么一点点,主子就可以把新衣裳给穿上了。
“对不起嘛!”朱若沅露出尴尬的笑容,一脸愧疚。
“再忍一下下,就可以穿新衣裳了。”贵香一脸沮丧,表情懊恼极了。
秋菊色的四尺宽大袖对襟纱罗衫、内搭水红色的软质长裙,以及准备好的金翠花钿,全都是适合皮肤白皙的主子的打扮。更何况新衣裳的样式与花色,是朱夫人亲自挑选的。
这下是没希望看主子穿上新衣裳了。唉,夫人铁定失望极了。
斌香重叹了口气,因为未能完成使命,深深自责。
温柔拉起小丫头,朱若沅没好气地说:“就算真的穿上又如何?难保我不会在众人面前把衣裳绷坏了?”
自从六岁那年,生了一场险些要了她小命的重病后,她的身体便虚弱得有如风中残烛。所幸身为大夫的爹爹,特别研发了一味名唤“美人笑”的食膳葯方,再佐以名唤“美人糖”的特制中葯甜糖,让她靠着饮食养壮身子。
丙不其然,在众人的细心呵护下,她的身体益发健康,就连原本纤瘦的身形,也有如灌风似地一点一滴增长至目前的体形。
看着身体健康、丰腴盈美的她,让大家既安心又欢快。
至于她自个儿也满足极了。经历过卧病在床的痛苦滋味让她深信,健康的身子绝对比身材来得重要。
“绷坏是一回事,没帮你穿上新衣裳,夫人铁定会气疯了。”贵香叹了口气,想起朱夫人强势的模样,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娘也真是的,又不是跟湛夫人不熟,刻意打扮多矫情,不是吗?”与“水颜坊”合作惯了,硬说是“宴请”实在隆重了些。
斌香瞧着主子脸上甜美的笑容,没好气地低喃。“我想小姐把这话对夫人说,效果会比较好。”
她再次叹气,继而开口道:“算了、算了!小姐还是先把‘美人笑’喝了,奴婢帮你选套得体的衣裳,待会换上。”
朱若沅松了口气,开开心心地点点头。
爹爹的“美人笑”虽是中葯补汤,但却没有一丁点中葯味,再加上厨娘以中葯汤为底,日日翻新做法,滋味好得让人恨不得多喝一盅。
也或许因为这样,她见证了葯膳疗法的神奇效果,那些由爹爹身上学来的葯学常识,也让她自创了不少具有食疗效果的美食。
一天一盅“美人笑”喝下来,让她现在的身子骨,可是好得可以上山打老虎了呢!
只是可以预想得到,她今日没穿上新衣裳,待宴会过后,娘亲铁定会冲到布行,把老师傅的布行给拆了吧!
自从与前御用画师湛刚的夫人楚寒洢所经营的“水颜坊”合作后“逢春堂”的生意可说是水涨船高。
虽说“逢春堂”已成为“水颜坊”固定合作的葯铺,但葯膳配方才是让楚寒洢与朱家成为亦商亦友的主因。
流过一次胎的楚寒洢因为朱常春的葯膳配方,身子骨调养不到一年,便顺利为湛家添了个壮丁。
这次,为了增购新葯草之事,楚寒洢特地带着儿子到朱家作客。
“包包”一瞧见由内堂走出的珠圆玉润身影,在娘亲怀里、未满两岁的湛允日,兴奋地挥动小手,咿咿呀呀地叫着。
“没礼貌,要叫姐姐。”
“包包、包包、包包”小男孩不理会娘亲的轻斥,挣扎着要扑向那道身影。
“小日日。”朱若沅梳了高髻,发上簪着金钿步摇,一瞧见可爱的小伙子,兴奋地提起粉色纱裙朝他奔去。
“包包!”小男孩直接“变节”投入对方那软呼呼的怀抱。
楚寒洢没好气地掩唇轻笑,瞅着圆滚滚的朱若沅抱着同样圆滚滚的湛允日,活似大肉球和小肉球,画面忒是有趣。
说来奇怪,这朱大夫的掌上明珠和儿子格外投缘。每回见面,一大一小自篇心地抱在一起玩耍。
“小日日,姐姐喂你喝汤汤好吗?”
“汤汤、汤汤。”
“日儿很幸福喔!有汤汤可以喝。”要说儿子是朱若沅养胖的一点也不为过,每来朱家一回,儿子总是喝了一肚子的葯膳汤。许是如此,他身体甚好,极少染风寒,让她少了点担心。
放心把儿子交给朱若沅,楚寒洢喝着葯膳汤,一边与朱家两老聊着。
“对了,上回湛夫人说的草洛蚕,数量还是要那么多吗?”似乎已习惯如此谈生意的方式,朱大夫问。
优雅地搁下汤匙,楚寒洢开口。“草洛蚕有不错的美白效果,再不补货,荆州厂会来不及赶制下一批水粉块。”
“这可麻烦了,朱福半个月前才至辽宁取石柱参”
楚寒洢蹙起眉,一脸忧心忡忡。“福叔到了辽宁,一来一回最快也得费上个把月,我没法等那么久。”
“好!若真无计可施,老夫就亲自跑一趟九逸城。”朱大夫毅然决然地开口。
“草洛蚕”依附着冬虫夏草而生,目前以长安城北方的马城九逸城产量最多,品质也最好。
虽然路程遥远,但京城里有诸多中葯铺巴不得取代“逢春堂”与“水颜坊”合作,若真因为人手不足而放弃此次合作,实在可惜。
“老爷,葯铺少不了你,让朱义去不行吗?就算朱义不成,还有朱远啊!”朱夫人一听到夫婿的决定,无可奈何地提醒。
“不成,朱义和朱远功夫还不到家,我不放心。”
朱义和朱远虽然在葯铺见习了两年,但草洛蚕和冬虫夏草长得极像,若非专门采葯之人,恐怕没办法分辨两者的不同。
楚寒洢见状,也不敢为难。“如果真的没办法也无妨”
“我可以去!”听到长辈们的对话,朱若沅兴奋地宣布。
她早听闻九逸城以产战马闻名,临湖的九逸城更是以石岩堆砌而成,石城气势恢宏地耸立在蓊郁秀丽的山林当中。
对渴望四处游历的朱若沅而言,若能有机会亲眼目睹与长安截然不同的景致,必是人生一大乐事。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的目光全落在她身上。
气氛沉滞了半晌,朱夫人忙不迭慌声嚷道:“去什么去?我们怎么可能让你一个大姑娘往北方去?”
“娘啊”朱夫人斩钉截铁地堵住她的话。“你想都甭想。”
朱家就这么个女儿,好不容易养得白白胖胖、肥肥嫩嫩,唯一的希望就是为她找个好归宿,哪还舍得让她餐风宿露,千里迢迢地到九逸城采葯呢!
朱若沅攒起眉,直接转移目标。
“爹啊,您不是常说我比朱义和朱远还要有本事,也希望我多接触葯草,还要把一身的本领全传授予我吗?”
“是这样没错”
他膝下无子可传承一身医术,而女儿资质聪颖又好学,不但视诹他所收藏的葯书,耳濡目染之下也产生兴趣,研究了不少葯膳配方。
女儿渐长后,涉猎愈广,在他有心教导下,目前已有看诊的能力。
他私心想瞧瞧女儿究竟有几分能力,倘若真找不到婆家,将来也可以继承“逢春堂”
知道夫婿的想法,朱夫人暗暗在桌底下踩了夫婿一脚,转向女儿道:“姑娘家再怎么有本事,总归是要嫁人的。”
朱若沅喃着。“那也是以后的事嘛!”
“什么以后的事?西长安街大你几岁的闵姑娘、顺城街的妤姑娘在去年尾和今年初都嫁了,你还想拖到几时?”
朱夫人一想到好姐妹的女儿纷纷出嫁,就忍不住开始为女儿的将来打算。
提及嫁人的话题,朱若沅气得嘟起嘴,圆圆的脸庞因此显得更加丰润。“我还不想嫁人呐!”
朱夫人脸色为之丕变。“你说的是什么傻话?”
“没人会要个肥姑娘,嫁不嫁得出去还是个问题呢!”朱若沅咕哝着,语气里有说不出的怀疑。
虽说当朝福态美人不少,但她的食量不小、吨位也不小,真要娶她回家的男子非得有雄厚的资产,才养得起她。
“肥?是哪个瞎了狗眼的人说你肥来着?”朱夫人插着腰,颇有要将对方拉出来打一顿的气势。
眼见自己完全无法掌控娘亲的情绪,朱若沅拚命对楚寒洢使着眼色求救,连朱大夫也冷汗直冒地,只能露出尴尬的笑容。
接收到两人的目光,楚寒洢笑脸吟吟地打了圆场:“夫人怎舍得这么早把沅沅这么好的姑娘嫁出去呢?要是我,一定趁这段时间好好物色对象,到时要真有谱,再谈也不迟啊。”
天下父母心,朱夫人听楚寒洢这么说,点头如捣蒜地应和。“也是、也是。”
见娘亲的情绪稍平抚,朱若沅不死心地问:“娘,你就让女儿趁未嫁之前到外头见见世面,也算帮了洢儿姐姐一个忙?”
朱大夫细思了一番,愈觉此法可行。“九逸城来回不过几日,派几个武功高强的护卫跟着,应该不成问题。”
朱若沅闻言,圆眸透着一丝光采。“可以、可以,只要能出城,派多少人跟着我都成。”
朱夫人觑了女儿一眼,她还没出声,夫婿便附在她耳边低声轻语。“这笔生意不小啊!你舍得让银子生了脚往别人家去?”
银子!由眼前晃过的白花花银锭,瞬间软化了朱夫人一双利眸。
捕捉到妻子的心绪,朱大夫下了剂猛葯地再度耳语。“银子愈多,才能风风光光嫁女儿呐。”
朱夫人思及此,原本坚定的立场稍稍动摇。
好姐妹的女儿嫁的全是高官权贵,看着她们脸上喜不自胜的模样,她心底可是欣羡极了。她也要自家闺女风光出阁!
诸多想法由朱夫人脑中掠过,朱若沅一颗心跟着高悬在那儿,只能静候爹娘的决定。
好半晌,朱夫人才缓缓启口。“好吧,晚些我再同你爹商量、商量,找个稳重可靠、武功好、人品佳的护卫护送你到九逸城去。”
朱夫人开出的条件如同严选女婿,明眼人都知晓她打啥主意。
唯独朱若沅,因为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浑然不觉自己已被亲娘算计。
“哇!小日日,姐姐可以去九逸城,棒不棒?开不开心?”她肥嫩嫩的小手捉着湛允日的手,看起来好不开心。
似乎是感受到她愉快的心情,小男孩也开心地不断咯咯笑出声。
朱夫人看着女儿开心的表情,心里也很满意。
只是此刻谁都没料到,这个决定将改变朱若沅的一生。
九逸城位于长安城北方,占地幅员辽阔,由伦伏山至永绍平原皆为马王石万里所有。
因地处山城优势,九逸城所产之马匹长得高大壮硕、跑得飞快,被挑选上战场之马,更是骏逸不凡。因此国家所需战马,大多仰赖九逸城输出。
这一日天气甚好,石夫人与夫婿登楼北望,视察着马匹放养的情况。
石万里双眸远眺,看着伦伏山脚下流出的雪水,在九逸城外西边收汇聚成伏永河,蕴养了一片大草原。
这片草原以及野生的冬虫夏草、草洛蚕养壮石家的马匹,带起了石家的养马事业,更让石家马业拓展为天下第一。
将眼前壮丽的风光纳入眼底,石万里心里却有无限的感慨与忧心。
感觉到夫婿的情绪,石夫人无助地轻语。“老爷,你说这可怎么办才好?”
这些年来儿子的病情起起落落,纵使家业发展得再好,到头来或许也可能只是一场空。
重金悬赏各地名医的告示,早就由九逸城推及四方张贴,无奈前来的大夫本领不济,石天澈的病情依然毫无起色。
呼呼风声掠过耳畔,气氛沉滞了半刻,石万里才语重心长地开口。“如果半年后澈儿的身体还是这样,那石家马业就交由仁于继承”
十指紧扣在石城坚硬的灰岩之上,石万里心中因为这个万般无奈的决定泛起微微的痛。
几十年前,石老城主将九逸城马业以世袭方式,交由长子石万里管理。如今,石万里的独子石天澈将满二十岁,该是继承家业的年龄了。偏偏石天澈自小体弱多病,身子骨比石家的马儿还差。
石天澈的状况,让石万里的远房堂弟石仁于掩不住对庞大家业的觊觎,直接就赖在石家堡长久做客。
说好听点是“做客”事实上石仁于心里的盘算众所皆知。
他所等的盼的,就是侄儿早早归西,好让他名正言顺继承石家产业。
石夫人感叹万分。“他不务正业、贪酒好色,家业给了仁于,也就等于间接毁了九逸城。”
“我不会让仁于毁了九逸城!”一想到夫妻俩费了多年苦心经营的马业有可能毁于一旦,石万里神色激动地走下城楼。
“老爷,你上哪去?”
“我不会让上天绝我石家子嗣!”
原野茫茫,绿意盎然,他实在无法将见证了石家历史的这片大草原,轻易地拱手让人。
石夫人加快脚步追上夫婿。“老爷有什么想法吗?”
“不能让澈儿再这么继续病下去,我马上整装出发至长安。”
他不愿失去儿子,更不愿失去苦心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心血。唯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长安”石夫人怔了怔,因为夫婿的话勾起了点回忆。
“我想长安人文荟萃,一定可以找到名医治澈儿的病。”石万里下了决定。
就在此刻,石夫人努力回想,由脑中挤出了三个字。“逢逢春堂,是了,是逢春堂!”
石万里不解地瞥向妻子,脸上尽是疑惑。“逢春堂?”
“老爷,你还记得十年前,带着澈儿到长安与马商洽谈合作之事吗?”
他点了点头。“这事我当然还记得,由长安刚回来时,澈儿的身体好了许多,但这个‘逢春堂’与我这回上长安、寻名医有何关联?”
“这点我并不是涸葡定,只是由长安城回来后,澈儿同我说过,有个小姑娘送他一种叫什么‘美人糖’的,还说吃完了可以再到‘逢春堂’配葯方,我还记得那段期间,澈儿的身体好多了。”
事隔多年,若不是夫婿提及此事,说不准她还想不起来呢!
“逢春堂”霍地,石万里心里激出了希望的火光。
或许“逢春堂”会让情况有所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