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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患的大脑一片空白。
只是短短几个小时,他却仿佛经历了几个月的漫长时光,先是下了比赛就和人打了一架,眼看就要被打成脑震荡,结果被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混血救了一命,然后是陈琼华在家做饭,竟然没有烧了房子,在之后是上门叫阵,结果发现自己早就不知不觉落入对方的圈套之中,为了胜利,他只能想办法修好自己的弓,先是能帮忙的人不肯帮忙,现在他肯了,竟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也不是没有想过直接面对裴寒,但是他也知道,即使他有着绝对的士气,必胜的信念,但是留给他的时间实在太短太短了,即使队里有备用的弓箭可以借给他,但是为了保持他的状态,他不能拼命的射箭以此磨合,闭馆的赛场也没有更多的时间给他用新的弓箭适应比赛时他所要面对的一切。
如果这只是他自己的比赛,当然可以放手一搏,但是这一刻,他身上压着的并不只有他自己,还有陈琼华给他的全部信任,他不能输,也输不起。
问题实在是太大了。
依照自己条件定制出的弓箭和普通的制式弓箭每个位置都能找到的不同,无比漫长的适应过程。而他所使用的射术暂且还只是一种领悟,一种模仿,失去了那把记载着所有技巧的弓箭,他模仿的一切都将烟消云散,正如每个人都要告诉他的一样,射箭本质来说是一种积累,他学习的时间还太短太短,即使他拥有了几乎可以算是作弊的弥补这一切的方法,但是这一刻,他还是发现,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是如此羸弱。
但是他明白的太晚了,这种种的不利加在一起,已经不能称作是一种阻碍,而是真正截断了他通往胜利的道路,换句话说,换了一把弓以后,他已经不可能再赢过裴寒。
他将输掉很多东西,包括让他最想保护的人,又一次因为他的鲁莽而牺牲。
“我知道了。”卫患有些恍惚的回答了店主,甚至不知道此时此刻他应该想些什么。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店里的,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没有吃晚饭,也没有再和任何人有任何交流,无边的夜幕很快的笼罩了大地,他坐在床边,盯着楼下光河似的车流,微亮的光源映亮了他的眼目,却没有在那双眼睛里映出任何的东西。
他彻夜未眠。
“卫患,你今天怎么了,还有你的弓呢,这不是队里那把训练用的吗?”
面对教练的问话,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呆呆的看着前方,他感觉到休息室的椅子好像不是很柔软,透过薄薄的垫子,他感觉到了七根钉子,还有木板翘起的痕迹。
一旁的方可凡看了卫患一会儿,眼神里有些担忧:“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不要逼他。”
教练点了点头,他犹豫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自己的存在非常多余,于是最终走出了休息室。
“我去外面透透气,小凡,你好好劝劝他,问问他怎么一回事。”
门板合拢,发出轻微的响声,方可凡坐到了卫患身边,观察着他的侧脸。
“你还好吗?”
卫患偏过头,眼睛里倒映着方可凡的样子,他看了方可凡好一会,才如梦初醒的抬了抬头。
“啊,没事。”
方可凡眼里的担忧更加浓烈了,但行动却截然相反,凶悍的一把抓住了他的领子:“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你的弓呢,你不是很有士气要打败裴寒吗,现在是怎么了?”
“没办法了。”卫患叹了口气,看起来似乎正常了一些,“裴寒叫人弄坏了我的弓,现在磨合根本就来不及。”
“怎么可能?”方可凡一脸的难以置信,“他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
“那你可以去警察局告我诽谤。”卫患有气无力的回答。
“我的意思是……裴寒这个人,在我的印象里,是非常……至少是有底线的。”方可凡比了个一言难尽的手势,才终于憋出一个形容词,“真的不是你搞错了吗?”
“那你快去告我吧。”卫患连理都不想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可凡慌忙解释,“我就是想和你说,你不要这么颓废,毕竟这也只不过是一场普通的比赛,要是想打败裴寒,什么时候都来得及。”
“你说的也太轻松了,只是一场比赛?来得及?”
被戳中了心中最大的痛楚,卫患猛的一拍桌子,径直站了起来,眼里烧满了愤怒的火焰。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能不能不要给我添堵?我如果输了这场比赛,我妹妹就得被迫嫁给裴寒,你跟我说这只是一场普通的比赛?”
“什么?你妹妹?”也不知道是被卫患罕见的怒火吓到,还是震惊于他话语中的内容,方可凡后退了一步,六神无主的望着卫患。
“陈琼华?她是你妹妹?”
看起来他和裴寒的关系不错显然不是一种夸张,裴寒对陈琼华的追求虽然不算隐蔽,但也更不算尽人皆知。
“可是陈琼华不是在和裴寒交往吗?”他试图保留住内心对于裴寒的印象,顶着卫患的压力据理力争,“既然都交往了,怎么都是有感情的吧,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卫患的声音更高,径直上前一步,揪着方可凡的领子把他整个人提了起来,“他用家世压我,给我找麻烦,然后逼着陈琼华为了我的安全和他交往,你跟我说这是误会?我是没有什么家世,也没有什么背景,我就活该任你们揉圆捏扁,在唯一公平的射箭上也要通过这种方式让我什么都做不到?有本事你们去承包国家队啊,怎么不用钱买个世界冠军呢?”
“卫患,你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终于发现自己被迁怒的方可凡也来了火气,一脚踹上了卫患的膝盖,“别说的我站在这都是因为家世一样,我学了四年射箭,每天的训练量都是别人的一倍,就算是裴寒,他在比赛里的成绩也都是自己打出来的,不是买出来的。”
“那他为什么不和我正面比一场,为什么要通过这种方式?!”
“不就是因为我什么都做不了吗,凭什么啊,都是一样的人,凭什么我就什么都做不了啊!”
卫患的声音声嘶力竭,他想到一直站在他身后的陈琼华,想到他信誓满满的赌局,想到他一次又一次,在家世与金钱上的无力。
他的眼睛上都是密集的血丝,嘶吼让他的声音难听到变调,他实在是无法忍受,这些凭自己的努力所不能弥补的东西,一次又一次的让他屈膝。
方可凡张了张嘴,想辩解什么,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之所以只是劝说卫患不要介怀,而不是帮助他伸张正义,很大限度上也是由于这样的原因,凭裴寒身后代表的人力物力,如果是他,或许还能保持相对的公平,但是出现在卫患身上,无论是谁,也不会为了这一个不相关的人,给自己寻找无数的麻烦。
即使体育竞技应该是最干净单纯的区域,即使公正永远被颂扬,但是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妙,想要伸张公正的,替人伸张公正的,往往都没有这样的能力。有这样能力的人即使一开始有着一颗赤诚之心,但是在身份带来的便利与特权中,还能将这份公正推己及人的人,也是万中无一。
就算是他,也早就习惯了无证驾驶和超速而不受惩罚,保证自己的车技而不会伤害到他人,不仅是他自己,几乎每一个人,都已经觉得在特权下他做到了无愧于心的一切。
而忽略了,其实本来就不该拥有这样的特权。
“我也想帮你。”方可凡低下了头,他为自己想到的一切觉得惭愧,“可是我也没有办法,不管怎么样,我爸爸都不会为了你这个不相干的人得罪裴氏,如果你觉得自己没有能力,觉得难过,不如带我一个,我们两个正好可以抱在一起难过。”
“你是小学还没毕业的小姑娘吗,要不要我陪你手拉手上厕所。”卫患对于方可凡的打击一如既往,他看着方可凡满是难过的眼睛,觉得自己满心的怨恨竟然平息了一些。
“好了,没事儿了,大不了我以牙还牙,下次买通孟迁往他杯子里下泻药。”他笑了一声,伸出手揉乱了方可凡的头发。
“在最新的比赛章程里,赛外干扰比赛进程,对在赛队员造成伤害,以上事件凡与同在赛队员队员有关,则采取停赛处置。”
“跟我提章程,太不公平了吧!”卫患又用力揉了他一把,露出夸张的震惊表情,“你怎么不写个大字报贴在裴寒脸上啊。”
然而回答他的却不是方可凡愤怒的反抗,而是他震惊到凝固的表情,卫患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挺拔瘦削的黑色身影,早已出现在了门边。
“我只是提醒你,毕竟我更希望处理的是一个人的违规行为,而不是两个人的。”
沈衍一向着他伸出了手:“走吧,我给你一个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