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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后,气温转寒,又连下了整月的雨,寒湿交迫,就把老奶奶给逼出病来了。
病床前的咳声不断,老奶奶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精神相当不济。
上官婉儿窝在老奶奶身边,一双小手忙着为老奶奶顺气。
“奶奶,您别咳了!再咳下去,刚吃进去的东西又要让您给吐出来了。”她很急,虽然用辞不及意,但那份着急的心意,老奶奶是明白的。
老奶奶心疼地牵起上官婉儿的手,想憋着咳又憋不住,结果呕一声,又把一堆的秽物全吐到上官婉儿身上。
“哎呀,奶奶,您怎么又吐了?”上官婉儿急哭了,忙顺着奶奶的背,压根忽略了衣衫上的污秽。这时,端着葯膳入房的石夫人儿了,急喊了一声:“娘!”匆匆放下葯膳,就奔向床前。
“娘,您别动,我来就好!”石夫人急忙拧了一套的热毛巾,为老奶奶擦拭,又侧过头对上官婉儿说:“婉儿,快去让阿春帮你换下衣服,再顺道去帮我请老爷过来,快去!”
“好!”上官婉儿马上溜下床,朝房外跑了出去。
石夫人扶老奶奶躺下之后,先去关上了门,又回过头为老奶奶更衣。
“雍华,咳咳这阵子真是累坏你了。”老奶奶哽咽道:“咳咳咳,不过,我想这种日子大概也不会太久了,最近我咳、咳老是梦见我那老伴儿,我想他大概是咳、咳想来领我去作伴了。”
“娘,您别胡说!”石夫人红了眼眶,也哽咽了起来。“您身子一向硬朗,也不曾有什么病痛,所以这一病就胡思乱想起来了,要我说,大不了再过两天,您就能到庙里上香了。”
“傻孩子,咳咳我自个的身子我能不明白吗?”老奶奶摇头叹息。“老了,这条路终究得走的,只是咳、咳”只是石家以开葯铺为业,医不了老奶奶,最难过的怕就是石老爷了。
“不会的,娘,中天一定会想出办法来的,就算中天不成,也还有好多大夫,我就不信没人治得了娘的病!”
“咳咳不不,我要你对中天说,人的生死是有时辰的,时辰到了就得走,谁也留不得,咳我如果真走了,你一定要让他明白这层道理。”
石夫人心里好难过,可是她也明白老奶奶的忧虑,老爷确实为了无法医治自个儿母亲的病,而自责不已。
“我明白了,娘。”石夫人低头掩面啜泣。
老奶奶轻轻拍了拍石夫人的手。“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懂事。”
老奶奶这病生得怪,刚开始时,她会高烧梦呓,接着几天后竟演变成头痛、咳嗽、呕吐、不进食,石老爷开了十几种葯方子,结果非但不见起色,反有愈形恶化的趋势。
不得已,石家也顾不得名声,到处去求大夫到府诊治,但群医依然束手无策,频频劝石老爷得看开点。
“老爷,那位大夫怎么说?”石夫人急问着刚送走大夫,又返回老夫人房里的石老爷。
石定磊与上官婉儿也都上前来关心病情。
石老爷看了看他们,面色凝重。“唉!”长长的一声叹息,已经说了答案。
“这该怎么办?”石夫人伤心地啜泣起来。
“阿姨,您别哭,奶奶人这么好,老天爷不会撒手不管的”说着,上官婉儿也跟着哭了。
石定磊走上前问:“爹,孩儿曾听您提起赵神医,咱们何不请他来为奶奶治病?”
石中天摸了模石定磊的头,叹道:“咱们上哪儿找去?赵神医神出鬼没,喜好云游,想找他就只脑瓶机缘。”
这时房门口,王管事来报,说是有个道士来访。
“道士?”石老爷皱起眉头。“咱们不信巫术,拿锭银子请他回去吧!”
“等一等!”石夫人急喊,转向石老爷“老爷,何妨请他来试试?”那眼中的急切让石老爷动了心。
石老爷叹了口气,转向病床。“好吧,事到如今去请他进来!”
“是!”不一会,一位黄袍道士就进了屋,他一进门就直呼妖气,看了石老夫人之后又掐指一算,就说是他们宅子犯了阴气,老夫人才会得此怪病,还好因为她平日积德,善行上达天庭,天庭有意救她这一回,所以才会特派他到府察看,授着他又说这事要办极简单,只要家里头办个喜事冲一冲,便能让老奶奶平平安安直达百岁。
“但,何来喜事?”石老爷问。
道士看了看站在一旁的石定磊后,说:“小少爷还未娶妻吧?”
“小儿尚幼,末达八岁。”
“十一岁新娘七岁即,已有典故,绝非始开新例。”老道士隐喻。
“可是”石老爷略一迟疑。幼儿娶妻,怕只会耽误了人家姑娘。
“老爷”石夫人当然明白石老爷的顾虑,但在这当口,还是以救奶奶为第一考量啊!
石老爷看了看石夫人,又看了看病床上的老夫人,目光再转向一脸凝肃的石定磊,然后叹了一口气,点头允了。
“太好了,王管事,赶紧派个人去请王媒婆到家里头来!”石夫人赶紧交代下去。
“是,我马上去办!”王管事回答,匆匆离开。
石定磊一只手悄悄地握住了上官婉儿的手,微微地用了力,一张俊脸凝肃的化不开。
上官婉儿则怪异地抬头去看他,又看了看屋里头每个人奇怪的表情,她刚刚听了半天,可却还弄不明白大人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上官婉儿只觉得家里头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每天都看到一群不认识的人在院子里进进出出的,还送来了一箱箱的礼物,看得她兴致勃勃,直想去拆开那一箱箱的礼物。
“磊哥哥,过年了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礼物送到家里来啊?”上官婉儿趴在窗口上往院子里看,又看见了两三个人扛着二个大箱子进院。
石定磊往院子看去,看到那一箱箱叠得像座小山似准备给乔家的聘礼,他的眼神一黯,收回目光,伸手玩弄着上官婉儿的小麻花辫。
“婉儿,我要娶妻了!”想到这个,他的心情就不好,但他又不能反抗,因为娘说这是目前能救奶奶的惟一办法。
他虽然觉得这种方法荒诞不经!但又能怎么办?他翻遍了医书,也找不到一个可救奶奶的葯方,怪也只能怪自己学艺不精,只能任那茅山道士摆了。
“娶妻?那是什么东西?”上官婉儿回过头,用一双好羡慕的眼神看着石定磊。
原来这么多的礼物,全是磊哥哥一个人的啊?真好,她也想娶妻!
石定磊伸手摸了摸上官婉儿粉嫩的脸颊“娶妻,就是娶老婆的意思,”他捺着性子解释着:“就像爹和娘一样,一辈子都生活在一块的人,这么说你懂吗?”牵起她的手,轻柔地抚摩着她掌心上的朱砂痣。他想婉儿做他的新娘,恐怕是没望了。
“可是我和磊哥哥也是一辈子生活在一块呀,那我就叫娶妻吗?”她好天真的问,那双大眼睛闪闪亮着。
“那不一样。”石定磊心口竟然有点难过、有点不舍。“等婉儿长大了,也会嫁人,然后住到别人家里头成万别人的妻子,不能再和磊哥哥住在一块。能一辈子住在一块的,只有夫妻而已。”
这一说,上官婉儿立即红了眼眶。“你胡说,我才不会到别人家里头去,”她用力地推了石定磊一把,以示抗议。
“婉儿”
她竟然伤心的抽泣了起来。“磊哥哥是不是不要婉儿了?磊哥哥讨厌婉儿了,是不是?”她慌了起来,又扑上前拉住石定磊的衣袖。
“不是、不是,磊哥哥怎么会讨厌婉儿呢?”石定磊瞅住她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急道:“只是婉儿终究会长大,长大了就得嫁人,就像那位乔姑娘嫁到咱们家来一样,婉儿将来也会成为别人家的人,到别人家里生活,这就是成亲,你懂了吗?”
“那我们成亲不就好了吗?”上官婉儿突然语出惊人。
石定磊霎时怔住了。
和婉儿成亲?可她还那么小,这成吗?
上官婉儿纳闷地看着石定磊沉思的模样,心想大概是磊哥哥作不了主,那她直接去找阿姨说好了,阿姨最疼她,一定会答应让他们成亲的。
“我去跟阿姨说,婉儿要嫁给磊哥哥。”才说完话,上官婉儿已经滑下了椅子,冲了出去。
“婉儿,等会儿,婉儿”石定磊也追了出去。
一入应,上官婉儿就直扑到石夫人的怀里,压根没注意到厅里头还坐了些外人。
“阿姨,婉儿和磊哥哥成亲,好不好?”
一旁的王媒婆立即发出惊呼声,站了起来。“夫人,这位小小姐是哪家的姑娘?”
石夫人一脸为难,她看了看王媒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上官婉儿身上。
“来,婉儿告诉阿姨,为什么想嫁给你磊哥哥?”石夫人将上官婉儿辜到自己的身旁,亲昵地搂着她问。
“因为婉儿想一辈子和磊哥哥住在一起。”她好天真地答着。
王媒婆又是一阵惊呼。这时,石定磊也奔进厅来,他一到厅口就瞧见大厅里坐着外人,他先朝王媒婆点了点头后,唤:“爹、娘。”
“磊儿,你来的刚好,王媒婆正要谈起迎亲那天的事宜,你坐下。”石老爷说,他压根把婉儿的话当成童言童语,不予当真。
石定磊眉头蹙了蹙,看了看石夫人怀里的上官婉儿后,道:“爹,孩儿想,如果一定非娶妻不可,不如就让孩儿娶婉儿吧!”
“啥?!大厅里传来一阵惊呼,除了婉儿外,个个都瞪大了眼珠子,呆愣住了。
“这、这怎么成?”王媒婆首先反应过来。
“我都已经和乔家说好了,银子也送过去了,这时候毁婚怎么向人家交代啊?再说,你们瞧瞧,”说着,就冲到石夫人的面前,指着她怀里的上官婉儿。“这个娃儿才多大?我看还不满六岁吧,她怎么能成婚呢?这不是在开玩笑吗?”
上官婉儿听了,生气地瞪她一眼,冲了出去推她一把,就直扑到石定磊的怀里。
“我要嫁给磊哥哥!”她宣誓着,像只小壁虎似的死命扒在石定磊身上。
石定磊也紧紧的护着她。“如果婉儿不满六岁不能成亲,那我也未及八岁,何能成亲?”他回话,目光看向父亲。
王媒婆又是一阵惊喘。“这、这不一样啊!石老爷,您说这”“老爷,您看这该怎么办?”石夫人转头问向石老爷,反应倒不是很强烈。
其实她也曾希望婉儿长大了能嫁给石主磊,只是奶奶这事发生的突然,而婉儿年纪尚幼,她不敢提罢了。
没想到她不提,两个小孩却自己提出来,这大概也是缘分吧!
石老爷捋着胡子想了一会,其实他心里想的与石夫人不相上下,而且他认为老奶奶一向最宠爱婉儿,她若知道此事,也一定乐不可支。
“婉儿,你当真想嫁给你磊哥哥?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喔!”石老爷柔声问着上官婉儿,明知小小年纪的她哪懂得这些,但总得问问。
“嗯!”上官婉儿猛点头。
石老爷笑了笑。“好吧,就让他们成亲吧!两个小孩年纪都尚小,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这一来也免误了人家大姑娘的青春。”
石老爷这话一说,石定磊立即紧搂住上官婉儿,面露兴奋之情。“谢谢爹成全。”
“这怎么成?那乔家该怎么去说?”王媒婆跳脚了,原来以为这次的大红包是赚定了,可怎知临时又变了卦!
“这事是咱们家理亏在先,乔家那儿,咱们自然得上门赔个不是,一切名誉损失,我们定赔偿到底,这事就得麻烦王媒婆多跑几趟了。“石老爷和善地对王媒婆说。
“那之前的礼金?”
“那当然是不收回了。”
“那我的红包”王媒婆嘿嘿地笑了二声。
“王媒婆这红包当然不能省,咱们家这对小新人,还得有劳王媒婆哩!到时候,我一定包一包大大的红包给你。”
“呵呵,石老爷见笑了,我王媒婆贵财了!”
这一说,大厅里的人全笑开了,仿佛道喜事真将石家的阴霾给扫除了。
石家这喜事很快的传遍了江南,成了客栈里大家茶余饭后闲谈的好题材。
迎亲这日,一位白眉老人刚巧路经此地,在客栈二楼饮酒,突然一阵鞭炮声响起,他探头一看,长长的迎亲队伍,领在前头的新郎倌竟是位年约七、八岁的男娃。
他好奇的仔细端详了一下,这男娃看来神清秀骨,一脸的聪颖相,心下就生了好感,接着就听见一旁的议论声
“可真有趣不是,七岁的新郎、五岁的新娘,这不是在扮家家酒,是啥?”
“说人家扮家家酒,那今晚的酒席你去不去?”
“去,当然得去,石老爷摆喜宴,我怎么可以不去凑凑热闹!”接着就是一阵笑声。
白眉老人听了,觉得有趣,就问:“你们说新娘子只有五岁吗?”
“可不,”那人答话答的可神气啦,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外乡客,啥都不知道,又可以让他说上一说。
“石老爷可是咱们地方上有名的大夫,可这回石老夫人得了一种怪病,石老爷却怎么也医不好,又请了好多的外来名医,还是无法医治老夫人,后来来了。个道土,说是石家宅子犯阴气,冲上了老夫人,必须冲喜才能化解灾厄”
“荒诞!”
白眉老人大斥了一声,让那人顿时住了口,授着就嘿嘿地陪笑二声。
“是啊、是啊,听来是有点无稽,不过死马当作活为医,到了这个时候,石老爷也只有姑且信之了。”
白眉老人翻了雏眉头,突然问:“那个老夫人,平时为人如何?”
“呃,石老夫人是活菩萨转世,大善人一个,受过她恩惠的人不计其数,?*党逑舱馐露14环懦觯嗌偃思业墓肱枷胱疟u鳎勺詈笫弦故遣幌胛罅巳思夜媚铮龆ㄈ12依锿妨煅奈逅晖薅馕逅晖薅彩鞘戏蛉说背跎菩牧粝碌摹祝空馕一盎姑凰低辏趺淳妥呷肆耍俊?br>
石定磊与上官婉儿才刚拜过了堂,厅外传来一阵争执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
石老爷站了起来,问:“王管事,外面是怎么回事?”
主管事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启禀老爷子,外面来了一位白眉老者,他自称是赵乙,说是为老夫人看病来的。”
“赵乙啊,是赵神医!老天爷可真灵啊!”石老爷惊嚷了一声,大喜过望。
屋子里的人全都吃惊的大叫起来。
上官婉儿也忘了礼数地把头巾给掀了,握着石定磊的手,跟着惊喜地大叫:“磊哥哥,这趟神医是不是你同我说的那一位啊?他能救咱们奶奶是不是啊?”
“是、是,奶奶有救了,有救了!”石定磊也紧握着上官婉儿的手,激动地道。
“快,快请!”石老爷急忙奔下台阶,迎了出去,后面跟了石夫人、石定磊、上官婉儿,以及一大群的宗亲。
大伙全忘了只举行一半的婚礼,完全被这个意外的惊喜给冲昏头了。
赵神医穿着一件合巾长袍,脚下则是一双葛履,一手拽着杖进门。
石老爷一见赵神医,立即一揖跪地“石某久仰神医圣名,却一直无缘拜见,今神医能莅临寒舍,实让石某惊喜万分。”
“石老爷言重了,赵某只是恰巧路经此地,在客栈听闻府里有人病了,就顺道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都还不知道,石老爷可别先把大帽子扔到我老人家头上,我可担待不起。”他的语调徐徐,目光在石定磊身上溜了溜。
“赵神医,您谦虚了,您能来为家母看诊,我石某感激都还来不及哩!”
“先别急着感激我,我老人家看病是有一定的规矩,石老爷应该也听说了吧?”赵神医又将眼光移到石定磊身上去。
这会石老爷也注意到了,他顺着神医的眼神看向儿子,心中颇为纳闷,于是问道:“石某确实曾听闻,若要神医治病,则须以一项心爱之物交换,可不知”
“我要令公子。”
“啊?!”四周再起惊喘,议论声四起。
上官婉儿下意识地拉住石定磊的衣袖,那模样有如在捍卫着心爱的宝贝。
可石定磊却未注意到上官婉儿的反应,听神医这么一说,就冲了出去,跪在赵神医面前。
一定磊久仰神医圣名,一直有个心愿望能拜神医为师,今日有此机会与神医见面,望神医成全。”
“哈”赵神医持着胡子大笑“此话当真?”他问石定磊。
“嗯。”石定磊目光炯炯。
“好、好。”他笑而转向石老爷。“怎么样?石老爷决定如何?”
石老爷看着石定磊,心中虽有不舍,却也知此种机会千载难逢,石定磊能成为神医之徒,也算是他的福气。
石夫人也泛着泪,笑着。
“天下父母心,有哪个父母不期望子孙成才,定磊能有此荣幸成为神医之徒,我为人父的高兴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反对!”石老爷摸摸石定磊的头说。
“好,那就说定了。现在请石老爷领路吧,咱们去看看老夫人。”说着,一行人就往老夫人房里去了。
上官婉儿双手扶着梁柱,久久不动。
她虽然年纪小,可她懂,她的磊哥哥就要和这个白发老人一起离开了
不知道他这一去,要去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