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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露寒,入夜的栖云山,寒冷可比冬日。
菊花性嗜寒,本就为秋节时令之花,像今晚这种清冷的气候,对白霜染可以说是再快活不过了,如果她身旁不用扶着一个人的话
不过才走半里不到的路,白霜染就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额头、发际、颈子统统都是汗水,她气喘吁吁,勉强伸出左手支着一旁的树干,让大树分担些许她背负的重量,让她自己稍稍休息,喘口气。
眸光一转,投给头顶漆黑的天空一个不满的眼神,这该死的法术不知道又出了什么问题?竟然又不灵光了,
她不过想腾云,载着陆清宇离开这座人烟稀少的鬼山,到山下随便找闻葯铺,让大夫治他的伤,这算是做好事唉!可是偏偏就是不行!不论她怎么试就是不行。她自己一个人上了云,怎么飞怎么跑都没问题,可再加上陆清宇,座云就自动“烟消云散”这没了座云,她还腾云腾个啥劲儿啊?陆清宇是她的任务,她的“包袱”不能丢下他不管,末了白霜染只好含泪咬牙,搀扶起陆清宇,开始她“举步维艰”、寻找落脚处的旅程。
“我的天哪!肉骨凡胎怎么这么重?尤其是这个死陆清宇,没事长得那么高头大马做什么?”白霜染边叨念,明眸一转,瞪了肩负的陆清宇一眼。
“我上辈子不知道欠了你什么?堂堂一个仙子不但要来替你这头牛找老婆,还要充当奶娘,照顾受伤失明的你。你不是有一身绝世武功吗?怎么还会笨到让自己中毒失明受重伤?真是头笨牛,大笨牛!”
白霜染拉里拉杂念了一大串,发泄完心中积郁之后,回头再望仍旧呈现昏死状态的陆清宇,稍稍平衡的心又沮丧了起来。
“我招谁惹谁了!我真是笨哪!我怪谁啊?只怪自己好事,一时心软,管凡人的闲事做啥?管闲事管到自己被贬下凡,白霜染,你是自招自惹,咎由自取!陆清宇这头牛,现在伤重昏迷,你再怎么惊,他也会不知道的。”
自怨自艾,自言自语好些会儿,又重重地叹了口气,白霜染才强撑起精神,再度使起吃奶的力气,半扶半拖着受伤昏迷的陆清宇,踩着夜色,一路往森林内处寻找可落脚休息的地方去。
陆清宇,你等着,今天的仇我再记上一笔!你未来的老婆,除了麻花之外、我还要加上斜眼、歪嘴、暴牙,不让你娶个举世丑姑娘,我白霜染就跟你姓!
月牙含笑,闲挂天际,笑看落难人间的可怜菊花仙。秋风拂来,白霜染咒骂的话语随着两道歪斜的脚印,一起遗落在落叶满布的林间小径里。
栖云山的某处山洞内
柴薪燃烧出明亮的火光,驱走寒意,带来些许温暖。
伤重的陆清宇躺在一旁,身上已盖上由白霜染变出来的厚实棉被,沉沉睡去。白霜染则是坐在火堆前,手持着树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捣弄着烧旺的火光,心下一边思索要怎么处理这头牛的伤势,一边又纳闷着为何今天她的法力会二度失灵?
亏她还是个有两千年道行的仙子,才刚刚下凡,法力就不灵光,那往后她要怎么办?没有法术,日后倘若再发生像今晚这种惨况,不必等到任务完成,回返天庭,她就先累死在人间了。
唉,想到今晚,岂只是一个惨字了得!
在森林里不知道走了多久的路,就在白霜染快要失去耐性,想把陆清宇丢弃在路旁,任他自生自灭,而她则准备腾云回天庭请罪之时,随着她蹒跚沉重的脚步绕过一个大弯,在林荫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山洞。
老天哪!就算是白霜染当神仙以来,也从没这么快乐过!不,该说是兴奋、雀跃、高兴、狂喜,看着那个终于可以让她卸下肩上这个大包袱的山洞,白霜染不知哪儿突生的神力,让她扶紧陆清宇,快步往山洞“奔”去。
“呼呼呵终于终于到了”她扶着洞壁,喘气说着,眼角不自觉滑下了泪水。呜,那时那刻她才明白凡人常挂在嘴上的“喜极而泣”是什么感觉;那是种冲动,高兴到会让人想痛哭流涕的感觉啊!
入了山洞,她先放下陆清宇。随手一扬,袖风了便出一大块干净的地方,脑子转了转,手指点过之处就出现了所有她想要的东西。
简单的床铺跟棉被,可以让她安置陆清宇;一堆从洞外扫进来的树枝充当柴薪,点上火苗,为清冷寂静的山洞带来了光明与温暖。
弄妥落脚的地方,不必担心伤者在外挨寒受冻,心下总算踏实些了。可是解决一个问题,眼下又来一个麻烦陆清宇
因为受伤失血过多,他不但昏迷,现在还发着高烧,可偏偏天已黑,外头又冷,她也没办法腾云,只能坐困山中,等待天明再下山。
可是以陆清宇的状况,她实在没把握,撑到天亮的时候,他会不会已经烧坏脑袋,变成一头名副其实的大笨牛?或者是身体虚弱,又禁不起病魔折腾,晚点就跟着黑白无常一起散步到地府找阎王报到去了?
愈想愈烦,愈烦愈慌,如果陆清宇真的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回天庭之路,岂不就是寡妇死了儿子,彻头彻尾没指望了。
“不行,我非得想办法救他不可!”白霜染急得在山洞内踱步,东走过来,西绕过去,边走边想。“可我是个花仙,又不是能治病的葯草仙,哪知道什么葯草可以治他的伤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白霜染来回不停地走,绞尽脑汁拼命地想,洞内几乎踩满她的脚印,最后的结论却是无计可施。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所有‘人间’的办法都行不通啊!”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身处荒山野岭,她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陆清宇死,人间的法子行不通,那试试天界的方法看看成不成?看着陆清宇因发烧而泛红的脸庞,白霜染贝齿一咬,心一横,不再犹豫,快步走向陆情宇身边,盘腿坐下,闭起双眼,心中默念咒语,未久胸臆间传来一道撕扯的疼痛,她攒起眉,忍着痛,用力张开口,一道明亮的光华从檀口射出
柔亮的光华包覆住一颗有暖黄色泽的圆珠,这正是白霜染潜修两千年道行所累积的元丹,也是她的性命元神所在。
元丹依着她的意志驱使,缓缓降入陆清宇口中,滑入他的体内,慢慢发挥了作用。千年元丹释出的光华像是一道清凉的溪流,蜿蜒流过陆清宇身上每一处,带走了他身上的高热,也让几处较深的伤口凝结,变成小伤。
千年元丹与白霜染本为一体,元丹在陆清宇体内停驻,他身上的状况,白霜染感同身受。约莫一刻间,陆清宇的脸色和体温已恢复正常,呼吸也不再急促,渐趋平稳。
白霜染见状,意念牵动元丹,欲将之引至陆清宇体外,继续治疗他的外伤。谁知在元丹自陆清宇口中滑出时,感受到他嘴里传来的温热,竟令白霜染心神微漾,一时分心,为避免走火入魔,白霜染不敢再冒险,赶紧念咒,收回元丹。
不知为何,念咒收回元丹吞下之后,白霜染的脸莫名燥热,心头略微怦然震荡,这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让她心慌而不知所措。
施法帮助陆清宇,耗去白霜染不少元气,元丹回体入定,她只觉仿佛全身气力被掏空了一般疲累不已,撑起虚弱的身子,她走至洞外,就地静坐,吸取入夜的霜露,让冷风与月华自然汇集于身,助她慢慢恢复元气。
不知过了多久,体内又涌现了源源不绝的力量,深秋的霜露令她备觉清新,通体舒畅,唇边扬起微笑,恢复精神的白霜染才踩着轻快的步伐,走回洞内。
谁知,唇畔的盈盈浅笑在她走到陆清宇身边时倏地冻结了,依然昏迷的他口中喃喃梦呓,嘴里吐出的名字令白霜染脸色刷白,心为之一紧。
“成音成音,你好吗?成音”
她刚刚不惜冒着性命危险,以自身修炼千年的元丹相救,结果他居然是这样回报她的!柳成音,她在你心中真的占这么重的分量吗?
看着眼前悬念柳成音的陆清宇,白霜染不自觉眼眶微热,心间有种隐约撕扯的痛悄悄泛开来,两行清泪沿颊滑落。
白霜染完全不能明白这种莫名,胸口近乎紧窒的感受是什么,只知道她很难受,很难受,扬手拭去泪水,她咬着牙骂道:“天杀的陆清宇,我如果再救你,我就是笨蛋!”
她气得跺脚,对陆清宇的怨,心中暗暗再记上一笔,准备来日一次清算。
白霜染是神仙,她不明白,此时此刻她的心情,以凡人的话来说,就是简单的两个字形容,那叫作“嫉妒”
两人之间的命运丝线,从白霜染下凡历劫起,便悄悄缠绕在他们之间,而她舍出千年元丹相救,更在不知不觉间,为彼此埋下了更进一步的紧密牵系。
天初破晓,光明重回大地,清晨的栖云山放眼所见,红黄林叶交错,满山遍野尽是浓浓秋意。
挑了一棵参天古木,白霜染整夜窝在树梢顶端生闷气,任凭清冷霜露染了一身,一夜下来,清新凉爽,舒服畅快,她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晨光自林叶隙缝中洒落,与白霜染一身暖黄相映,纯净的睡颜,白净的肌肤微泛健康的柔红,此番清新不染俗尘的气韵,若让任何一个凡人见了,非惊为天人,马上捉回家当老婆不可。
她睡在树梢,晨光温润,映照在她身上,让她睡得更加舒服,连林间啼鸟好奇纷飞至她耳边吟唱,她亦不觉。
不过,这番好梦持续不了多久,天完全亮了之后,在朦胧睡梦中的白霜染就被树下一阵阵呼唤白靖的声音给吵醒了。
“白靖、白靖,恩公你还在吗?”是烧退后苏醒的陆清宇,跌跌撞撞走出山洞,在林间摸索呼唤着。
“这头笨牛,烧退了才知道唤我的名字,哼!”白霜染被吵醒,坐在树梢上冷眼看着陆清宇,丝毫没有下去的打算。
唤了半晌,没有任何回应,陆清宇唇边扯开一抹淡笑,自言自语道:
“我在干什么?恩公救我一命,又为我找了个妥当的地方安置,免过夜晚冻死在外的命运,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我怎么还能够不知足,想缠着恩公,托他带我下山呢?在江湖奔走多年,独来独往,早就漂泊惯了,这次不过是多个眼睛失明,麻烦了些,栖云山也不是第一次来,我一定走得出去的!”
喃喃自语好些会儿之后,陆清宇脸上的线条全然柔化,模样狼狈依然,但整个人却显得怡然自得,自在的笑容让他看起来神采奕奕,顺着手的触觉,他摸到大树边,静静站了一会不动,白霜染觉得好奇,便张大眼继续看他想做什么。
突然,陆清宇一个轻跃,奇迹似地抓到一截树枝,准确无误,一个翻身再落地,提气运功,一个掌劈,树枝瞬间化成一只合适他身长的拐杖,而后只见他带着满意的笑,缓缓向前行,似乎是准备离去。
方才陆清宇的一言一行,全让白霜染看进眼底。她很讶异,失去视觉的陆清宇非但没有怨天怨地,自暴自弃,反倒一副自在安然,他在短短时间内接受了失明的事实,并为自己的下一步做了盘算,撇开固执的一面,其实他也有一副善体人意的温柔心肠,只是像牛般的执拗掩去了他的体贴与优点。
她心里对他的怨,稍稍减低了一些些。
不晓得真正的他,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陆清宇的举动彻底勾起了白霜染的好奇心,昨晚的闷气早让她抛诺九霄云外去了。想她是堂堂的瑶池菊花仙,犯不着跟这个人界男子一般见识!
头一次,白霜染觉得这趟人间历劫将会是件有趣的事。
“啊,再想下去,人都走遍了。”瞥见陆清宇的身影逐渐远去,白霜染才自沉思中回神,连忙一个旋身化成光影消失,下一个瞬间就来到陆清宇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喂,陆清宇,你要去哪里啊?我不过出去洗把脸,摘点野果果腹,一回来你就不见了。人要走,至少也得跟我说声谢啊!我昨晚一路扛你回山洞,可是费了好大力气,差点没给累死了!”白霜染悠闲站在他面前,邀功说着。
“啊,恩公呃,不对,白靖,原来你还在啊!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走了,所以我才会准备自行离去。”一双墨黑深瞳凝不住焦距,显得失神,但唇边温和的笑却说明了他的诚意。
这人笑起来,其实也满好看的,不输给元绍真啊!可柳成音怎么就是看不上他?看着陆清宇的笑容,白霜染突然浮现这个想法。
想他痴恋柳成音数年,最后却落个琵琶别抱的下场,想来也怪可怜的!好吧,看在他可怜的分上,白霜染决定把她心里对他的怨再减少一点点。
“你现在看不见,又负伤在身,怎么自行离去呢?”白霜染提出疑问。
“栖云山我不是第一次来,加上我有武功,又懂得一些基本的葯草常识,虽然眼睛暂时看不见,不过凭着摸索跟味觉,我相信我一定能够治好身上的伤,平安离开这里的。”陆清宇说得从容,自信满满,脸上挂的是一副温和无害的笑容。
这笑容让白霜染看了,心竟不自觉漏跳了一拍
‘我在干什么啊!看他的笑容也会看到失神,亏我还是个神仙,一定是染了太多凡间的气息才会变成这样!’白霜染心忖,自行思考后下了定论。
“你真是个乐观的人。”白霜染真心说道。
“不是乐观,应该说是习惯,我当捕头当了好些年,刀里来,剑里去,今天捕盗,明天捉匪,哪天要丢命不知道,受伤更是家常便饭,长期下来,我自然而然就养成一套自我照料的方式了。”
陆清宇说得云淡风清,但白霜染却从他心弦的波动间感受到许多由喜怒哀乐交错而成的感觉,原来掀开固执的外表,底下藏的是一颗认真的心。
他用认真的心与态度去处理与面对每一件事,认真去过他的每一天。
她心里对他的怨,不自觉地又少了一点点。呃,好吧,那未来要帮他找的老婆条件,先拿掉暴牙这项好了,不过,其它的麻花、斜眼、歪嘴,还是不能少。
“好,冲着你这番话,我决定帮你帮到底了。”心里才想的话,下一步就脱口而出,说完话,白霜染竟是捣着自己的嘴,满脸的惊讶与不可署信。
“多谢,白靖,谢谢你。”陆清宇高兴得连声道谢。
有了恩人的承诺,陆清宇心头大石顿时落了地,这么一来,他就可以尽早寻医治眼,恢复光明。“好啦,这本来就是我”的任务说着说着,白霜染发现她差点说溜嘴,赶忙改口道:“举手之劳,反正我也正好要离开栖云山,到山下去游历一番,带你是顺路啦!那你再来的打算呢?”
“先治好我身上的剑伤,再到山下寻访名医治疗眼伤。”
“好,你刚刚说过你认得一些基本的葯草,那不如就由我带着你在这山里绕绕,找齐葯草,先治好你的外伤,然后我们再下山,如何?”
白霜染的提议,马上获得陆清宇的赞同,随后她拉起拐杖,引导陆清宇行走,两人开始在林间寻找治伤的葯草去了。
江南容阳城都府前
一大清早,大街上已有做生意挑担的百姓出没,熙来攘往,本来井然有序行走的人们,在经过都府门口后,都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人人停步驻足,对着门口一名五花大绑,一脸惊慌,口中喃喃自语的男子指指点点,议论纷纷。“鬼鬼,妖妖怪,有妖怪”男子似乎被什么给吓破了胆,嘴唇不住颤抖,从头到尾说的就只有这句话。
这人怕是坏事做多了,遭到报应,才会在青天白日之下猛喊见鬼了。一人群里有人先下了评断。
“对、对!有道理,所以说坏事不能做。有句话不是说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吗?这人活该!”另一人出声附和,一旁聚集的百姓们亦纷纷说话,深表同感。
稍后都府大门开,差役走出,瞧见门边五花大脚的男子,吓了一跳,唤了都府师爷出来察看。
“此人乃江北恶棍鹰煞的结义兄弟鹰三,为年前追捕的漏网之鱼,今逮捕到案,交由都府大人审判处理,陆清宇留。”师爷拿起绑在绳子上的书信,缓缓念出里头的内容。
“哈哈哈,原来是陆捕头。太好了!鹰三落网,鹰煞此案总算可以终结,陆捕头这次又立下大功一件哪!来人啊,把这个人犯押进地牢候审。”
师爷一声令下,差役把神志昏乱的鹰三给拎了进去。关上府衙大门前,师爷拈着胡须疑惑着,奇怪,这平常抓到人犯,陆捕头都是亲自提交到都府的啊!怎么这次只把人犯给丢在门口,自个儿却不见踪影呢?
而被丢到地牢里的鹰三,则是过了两天才恢复神志。他怎么也没想到,为非作歹,逍遥江湖多年,最后居然会栽在一名落难仙子的手上,被送进牢里吃牢饭。
这真是所谓的恶有恶报“老天”给他的报应啊!
白霜染与陆清宇两人在栖云山待了四五天。
凭着陆清宇对草葯的认识,由白霜染当他的眼睛,两人在山里四处寻找,顺利采得葯草治伤,敷了几天,陆清宇身上的外伤已痊愈得差不多了。
最让白霜染讶异又佩服的是,陆清宇竟然在短短几天就完全适应了黑暗,并建立起新的生活方式,虽然有时脸上难免也有落寞伤怀神色,但大多时候,陆清宇面对白霜染的都是他那抹温文无害的招牌笑容。
而她偏偏最抗拒不了他这个笑容,算算这几天下来,她心里头对他的怨一次次减少,连她为他开出未来老婆的条件,在扣掉暴牙之后,她又心软再剔除了歪嘴、斜眼两项。唉,教谁叫她是瑶池出了名心软的菊花仙哪,
第四天下午,伤势复原,陆清宇体力恢复不少,吃了几天山菜野果,可让他受不了了。
“再不吃点好的,我会疯掉的。”陆清宇对白霜染如是说道。
“荒山野岭,你想吃什么好的?”牛不是吃草就好了?他还挑什么嘴啊?白霜染睨了他一眼,心里暗笑他嘴叼。
“荒山野岭,好吃的才多着呢!”陆清宇又露出招牌笑容,对着他判断的方向直笑。
白霜染一见,脸上一热,别开了头,她没发现陆清宇似乎已经可以明确辨别她所在的方向了。
“白靖,你会不会烤东西?”陆清宇又问。
“烤呃会,我当然会。”白霜染答得有点心虚,她当然会烤,只不过是用法力来烤。
“那就没问题了。来,我们出去弄点好吃的。”陆清宇摸起身旁的拐杖,向前递出,白霜染极有默契接住,领着他,两个人连袂步出山洞,去找陆清宇所谓“好吃的”去。
秋风习习,秋日暖暖,撇开琐事不谈,今天还真是个适合散步的好天气。
白霜染拉着陆清宇在林荫小径间穿梭,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其实是白霜染想聊,却被陆清宇制止,害她一路走得闷,嘟起一张嘴,走得十分不情愿。
“白靖,你抬头看看上面的树梢是不是有鸟窝?还有这附近的地是不是比较平坦,树丛也比较矮呢?”走着走着,陆清宇突然停住脚步问道。
谤据风的流向和他的感觉,这里应该是飞禽出没之地没错。
“呃对啊!你怎么会知道的?”白霜染一脸惊奇。
“呵,先卖个关子,来,我们到树下去。”他笑着催促白霜染带他去。
只见两条人影走到树下蹲下来,四只手开始东挖西挖,洞挖好之后,白霜染又依照陆清宇的交代,取来落叶、树枝等,将陷阱布置妥当。
“喂,陆清宇,挖这个能够抓到什么东西啊?”白霜染拍掉身上的尘土质疑道。忙了大半晌,她只觉得挖洞好玩。
“我肯定一定可以抓到东西,至于能够抓到什么,我现在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你还拉我来挖洞干嘛?你存心戏弄我啊?”白霜染抗议。
“白靖,别心急,明天我们再过来看,我敢跟你保证一定有东西。”陆清宇说得信心满满,白霜染却是满腹狐疑,根本不相信。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陆清宇故作神秘,又催促白霜染回去。
隔天中午,炊烟已息,山洞里犹散着烤肉的香气。
白霜染闲适窝在一旁,看着陆清宇大口吞下最后一只山鸡腿后,他提起衣袖,抹去嘴上油渍,也不管衣服上的尘土会污了脸,一脸心满意足,笑得开怀。
看着他的招牌笑容,白霜染也感染了他的好心情,跟着笑了。
没想到陆清宇说的还真准,昨天下午他们弄了半天所布置出来的陷阱,今天早上再去看时,里头已经躺了两只昏倒的山鸡,还挺肥的。
宰了一只,烤了,全进了陆清宇的肚子,另外一只绑在外头,不过注定看不到今天的夕阳,那是陆清宇今晚的晚餐。
“吃饱了。”陆清宇拍拍肚子,喝了口茶,标准的“茶足饭饱”白霜染看他的模样,摇了摇头苦笑,吞下一整只肥山鸡,如果还吃不饱,那她也没辙了。
“啊,糟糕,白靖,对不起,我只顾自己肚子饿,都没留给你吃”
陆清宇填饱肚子后才猛然想起白霜染还没吃,一脸不好意思,赶忙道歉。
“无妨,我只要有山菜野果,简单果腹就行了。”其实她只喝露水,就足以维持元气,人界的食物都沾了凡间的气息,她可是敬谢不敏。
“东西好吃吗?”白霜染问道,瞧他吃得开心,可她却闷得慌啊!心下思索着,她已经一天又三个时辰没寻这头牛开心了,一会儿是不是该来讨点“利息”呢?
“好吃,你的手艺真不赖!没想到你这么会烤东西。”陆清宇真心称赞道。
“嘿嘿,我们认识不过五天,你当然不知道。”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白霜染贼笑,在心里加上一句。
“嗯,这是我这辈子除了成音煮的东西之外,吃过最好吃的一次。”心情大好,陆清宇说得顺口,不自觉柳成音的名字便脱口而出。
不过,话说完,山洞内却陷入一片沉默,白霜染端端看着他,不想开口。
“白靖,怎么了?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
“对,你说错话了!别拿我跟你那位‘成音’相提并论。”不知为什么,见陆清宇提起柳成音时的眉色飞扬,就教白霜染心头一阵别扭,很不舒坦。
就算柳成音是如欢的女儿,算来跟她颇有渊源,但白霜染就是克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她不想陆清宇拿她跟柳成音做比较。
“啊,为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对成音有敌意?她是个好心肠的姑娘,人长得漂亮,煮得一手好菜,又擅长唱小曲,人见人爱,我相信你若见了她,一定也会喜欢她的。”陆清宇嗅不出白霜染话里的酸味,继续这个话题。
这头大笨牛,真是个白痴!
白霜染闻言眼一翻,心头怒火陡生,好半晌她才压抑住想掐死陆清宇的冲动,勉强自己以最“平稳”的声调解释道:“我我没见过你那位成音,也不会对她有敌意。我不想你拿我跟她做比较的原因是因为我们初见面那次,我不过探了探你的心思,拿成音这名字寻你开心,你就对我发脾气。从那次起,我就想成音是你的禁忌,想不跟你吵架,就别去揭这个疮疤。”
白霜染解释归解释,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损了陆清宇。
相处几天下来,她早已摸清楚他的脾性,只要不提柳成音,不踩他这个痛处,一切都好商量。
反正她也只是个过客,她该做的就是帮他牵回红线,找到一个相守一生的伴侣,圆满完成任务之后,她就可以回天庭,继续当她的逍遥仙子去了。
想到这里,白霜染心里突然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好像不希望任务尽快完成似的,她暗骂自己一声,别忘了下凡前老君跟她有约定,她还要回天界,等着在蟠桃盛宴上灌醉老君呢!
刚刚一番话出口,白霜染本想依照陆清宇的拗脾气,大概又要跟她吵架了,可没想到
“啊,对不起,白靖,真的很对不起。我知道我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太硬,脑筋太直,成音妹子也常常这样念我,可我偏偏就是改不了”
他真的是白痴唉,叫他别提柳成音,他还讲!白霜染又瞪了他一眼。
“总而言之,我为我那天对你不礼貌的态度道歉,请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我这头固执的牛,好不好?”陆清宇向白霜染道歉,说完大掌抓了抓头,俊脸上居然浮现了赧色。
“牛”听见他称呼自己是牛,与她背地里骂的不谋而合,白霜染忍不住笑了,而且笑得很开心。“好啦!我是个修道人,看待世事本就淡泊,不会为这种事情跟你计较生气,不过,看在你这么有诚意道歉的分上,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嗯,你不跟我生气,真是太好了!”陆清宇也笑了,他笑得像个孩子一样,纯然而没有心机,教白霜染一看,一时又傻了眼。
就在白霜染犹愣在陆清宇的笑容里,尚未回神时,陆清宇的脸突然在她的瞳孔里放大,吓得白霜染尖叫出声,整个人像遭雷击一般,迅速跳开。
“你你你突然跑到我面前想干什么?你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吗?”白霜染拍拍心窝,惊魂犹未定,人吓仙,仙一样会被吓死的。
这些天来,虽然两人共处一地,但陆清宇从未脑瓶她周身太近,一半是他失明,另一半是白霜染故意的;“似是而非”的法术只能扭曲结界,改变人说话的事实,却无法让她的身子看起来,或摸起来像个男人。
所以她只能与陆清手保持一定距离,才能避免她的性别跟身份曝光。
“你果然是在这个方位。”陆清宇唇边扬起一抹深浓的笑意。
“我‘果然’?”听出他话里的肯定,白霜染这才发现失明的陆清宇竟能准确辨认出她所在的位置。“陆清宇,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居然能猜出我坐在哪个方向?快跟我说,你是怎么判断的?”白霜染又惊喜又好奇问道。
“这几天揣摩学会的啊!就靠声音、感觉,还有风的流向。”不知道他还必须跟黑暗搏斗多久,因此他以最快的速度让自己习于黑暗,从中学会方向辨别。
“原来如此,那你突然接近我,想做什么?”白霜染边说,悄悄起身,往旁边挪了两步,拉开她跟陆清宇之间的距离。
“你站了起来,而且向右走了两步,对不对?”陆清宇笑道。
“我”白霜染闲言一惊,当场愣住,不知如何回话!这太可怕了!她偷偷挪个身子,他居然能够猜得出来,这人的感觉很灵敏。
多日来轻松和谐的相处,让白霜染对陆清宇卸了心防,但经过刚刚陆清宇的举止,白霜染恍觉她太大意了,日后得机伶点,多小心才是。
“我吓到你了吗?”陆清宇又挪了挪身子,再次“正确”面对白霜染问道。
“呃可以这么说,我不习惯跟别人太接近,请你下次别这么做。”她真的是被他吓得心差点掉出来!
“对不起。好,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的。刚刚我会突然接近你,一方面是想证明看我的方向辨别能力准不准确,再来”他那双无神的黑瞳直直瞅着她望,对她温文笑着:“我只是想摸摸你,想知道我的救命恩人长什么样?没恶意的。”
“嘿嘿,不用了,你不必对我存有太大的好奇心,我长得跟你一样,都是一对眉毛,一双眼睛,一个鼻子跟一张嘴巴,没什么特别的。”
他的气息会让她心慌,他的笑容会令她失神,他的靠近会让她心跳骤然失序,白霜染深觉这头牛仿佛天生就和她犯冲,两个人还是保持距离最好。
仙就是仙,不识情爱,哪知这已是动心动情的征兆?
“喔,这样啊!那好吧!”陆清宇闻言,无奈允诺,失望写在脸上。
“陆清宇,你你别这样啦!”看他失望的表情,让她有些过意不去,白霜染清眸一转,随即有了主意,把气氛转为轻松。“我不让你接近我是有原因的。”她一副神秘兮兮的口气说道。
“什么原因?”
“呵呵,原因很简单,因为”白霜染闭气提步,走到他面前,大声说道:“你、很、臭!”
呼息间传来一股沁人的菊花馨香,陆清宇马上辨别了香味来源,伸手一摸,一双大掌正巧覆上白霜染的小脸,他兴奋喊着:“呵,我摸到你了”
可这分兴奋并没维持多久,随着碰触传来的温热感受,两人竟然都不自主红了脸,陆清宇的手像被热水烫着一般,马上缩回,而白霜染则是俏颜酡红,又羞又急,躲至一旁大喊:“陆清宇,你这个混蛋,我不是才讲过不许你靠近我吗?你居然把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可恶!”
“白靖,我”一双手停在空中,手中依然残留那股温润的感受,掌心所触得的肌肤细滑柔嫩。他不敢相信,刚刚那一碰,竟让他心神微漾,这白靖可是他的恩人,而且是个男人哪!
山洞内陷入一片沉静的死寂,两人各怀心事,各据一方。
稍久,陆清宇犹是怔然,白霜染看着他,想到此行的任务,贝齿一咬,强迫自己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陵动,故作轻松,打破沉默:“陆清宇,你你已经五天没洗澡了,好臭,整个山洞里都染上你的味道,真是不好闻。你再不去把自己清洗干净,我就把你一人丢在栖云山不管了。你跟前放了套我的衣服,你拿着,快些清洗去!”纤指一点,陆清宇跟前出现一套月白男子服饰。
说完,心头依然怦然,白霜染悄悄施法掩了身,往洞外树梢上窝了去。她想,此时此刻,惟有清冷秋风可以平抚她心中那股令她心慌的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