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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琸把她抱到坐榻上半拥了她放下, 摸了摸她被风吹得有些发凉的脸颊,也没有说话, 只握了她的小手在自己手心,等着她自己说。
姜琸的手粗粝而温暖,和他冷厉的气质完全不同。虽然在她面前,他也向来是温煦宠溺的。
静姝有些不自在,抽了抽手,却发现完全是徒劳, 反是让他握得更紧了些。
静姝撇了撇嘴,抬眼瞅了瞅这个在自己面前最会装的家伙,心里的气却也消了一些。
她自然比不过他的耐性, 一直这样坐着也气闷不自在得很, 便开口出声问道:“那个,那个容唯嘉,你知道她换了身份变成了朱容真吗?那个真正的朱容真去了哪里?”
声音娇嗔中带了些委屈, 听得姜琸的心莫名就软了一软, 想着,她对自己有这么些小性子也可爱得紧,反正他也丝毫不介意, 反而喜欢得很。
他喜欢她在自己面前任□□娇的一面, 这大概本来就是他宠出来的。
只是他微微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她最先问的不是“容唯嘉跑到我家里认亲你知不知道?”,她最关心的竟然是那个朱容真……
他稍微一思索,便想起了一事, 他的小姑娘很早以前,第一次跟自己说那个什么容唯嘉的时候,曾经说过她做梦,那女人在梦中夺了她的身份,可她身边的所有人却都接受了那女人,仿佛她不存在般,最后还为了那女人,毒杀了她……
想到这里,思及此次那女人联合前朝余孽杀了朱容真取其身份代之……
姜琸的脸色就是一寒,那梦境一事委实蹊跷,但他也有些明白了他怀中的小姑娘愤怒从何而来了。
他带了些探究看着静姝,慢慢道:“真正的朱容真,被容唯嘉和前朝之人喂了药,在去渭地的路上,被凌国公府派去的人当做容唯嘉杀死了,连尸骨都扔下了悬崖喂了山中野兽。”
静姝的脸色瞬间转为煞白,眼睛里迅速有水光泛起。虽然早已猜到,此时听到,也仍是一阵刺痛袭来。
不是她有多同情从未见过的朱容真,实在是前世被坑杀的阴影太深。
姜琸看她的样子,便立时猜到那所谓的“梦境”怕不是当初自己以为的她只是编来给自己为何会知道容唯嘉的理由。
他抱了她,慢慢帮她擦了擦泪水,柔声道:“姝儿,对不起,是我疏忽了。是我没想到她竟然会到蜀中来投亲。”
虽然他有派人监视容唯嘉,但主要还是监视她和前朝之人的联系,一般的事情并不会让暗探日日来回报自己,非紧急的,只会隔一段时间听暗探首领回报一次。
“她换了身份之后,在来蜀中之前去了豫地,目的应该是搭上姜珏……也的确成功了。这件事我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没想到她们会又改道来了蜀中。想来是为了提高身份砝码,想借你母亲之力,带她去京城,届时再和姜珏再续前缘吧。”
“现在想来,从她们的角度,其实她们这么做是非常正确的选择。姜珏不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他可能会对个女人生情,但若只在渭地,也仅就如此罢了,不会有什么后续的。回到京中,将来再见在有心人的推动下就很难说了。”
静姝听言,有些赌气道:“我管她们想做什么,可是难道为了诱出前朝之人,我就要忍受她吗?还要眼睁睁的看着她在我面前做那些伤天害理之事而只做视而不见吗?我不管,我不想见到她,我一看见她那张脸就恨不得剁了她。”
姜琸难道听她说这样孩子气,纯属赌气而不是小心谨慎经过深思熟虑的话,他看着她气鼓鼓的表情,黑色宝石般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自己,又委屈又恼怒,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他实在喜欢她这样在自己面前毫不遮掩的说话,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哄道:“我又没有说你一定要忍她,你只要不弄死她,想怎么做都行。”
顿了顿,又道,“不,如果她真的让你不舒服,弄死她也没所谓。虽说少了个诱饵,但我也自有其他的法子,不过是个棋子而已。”
静姝抬眼看了看一开始还只是哄着他,渐渐却神色认真的姜琸,知道他这般说并非完全是哄自己,他大约就算哄人,说话也都是算数的。
静姝靠进他的怀中,想想今天冲他发脾气委实有些无理取闹,他,哪里就欠了自己?
她怎么能因为自己的无能就迁怒于他呢?只因为仗着他喜欢自己?
她伸手绞了绞他袖子上的衣服,看那衣服皱起,才细细“嗯”了声,想了想,便低声说了几句,然后问道:“这样可以吗?”
姜琸笑,道:“这样很好,不过最重要还是你开心,不必为了我的事委屈自己,她还没有那么重要。”
他知道她最初接受自己的感情是感恩信任和被动于自己的强势多于真正的男女之情,现在他一步步看她在自己面前表达真正的自己,看到她因为对自己产生了越来越多的男女之情而各种不安却不自知。
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让她慢慢适应。
*****
第二日一早,静姝就寻了母亲说话。
容唯嘉的事,静姝从来没有开口跟母亲说过,并不是有心隐瞒,而是她刚回蜀中才几日,她原以为父亲认祖归宗,与白家那边了断后,容唯嘉必不敢再靠近过来,那事也就差不多了了,哪想到这位竟是咬住了自己家不放,竟是变了身份也要靠过来?
静姝觉得自己母亲虽然善良宽和,却并非没有见识固执古板的深闺妇人,更不是那等没有脑子经不住事的,所以仔细想了想,便把事情整理了一番,寻了母亲有针对性的说了。
她没提前世的事,而是把容唯嘉的真正身份,白家和凌国公府曾想逼父亲认其为女,然后父亲归宗,凌国公府欲杀容唯嘉灭口,容唯嘉借前朝余孽之力夺朱容真身份取而代之,勾引姜珏,想借自家之力回京等事都一一跟陈氏细细的解说了一遍。
只听得陈氏心惊肉跳,面色先白后红,着实气得不轻。
天高皇帝远,她对前朝公主之女什么的并不那么敏感,也不觉得是个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她姓容,是容家的女儿,抄家灭门还罪不及出嫁女呢,更何况她是出嫁女在别人家生的女儿?她自家夫君刚了祖归了宗,陛下也没揪住前朝之事不放,还给自己女儿赐婚了皇家子弟。
可这容唯嘉和那前朝之人竟然这般歹毒,为着一己之私拿别人的命当草芥,当真是令人深觉厌恶和不齿。
尤其是昨日还听了朱容真一家的悲惨故事,没想到那可怜的女孩竟是已经被害死了……
陈氏好一阵才勉强消化了这些事,然后转眼看女儿,就道:“这些事,是三公子跟你说的?”
静姝点头,道:“母亲,女儿曾在京中千叶寺见过她,因那时她生得和女儿有些像更是特意留意了,此次她虽然乔装了,但还是认了她出来,对这事又迷惑又诧异,所以才特意询问了三公子才知道她竟是这般丧心病狂的。”
陈氏皱了眉,道:“这事,三公子怎么说?”
要陈氏的第一反应,这种事自然是要交由官府处理的,可仔细想,她们却并无丝毫证据,且牵涉甚广,弄不好还得惹来杀身之祸,那群丧心病狂之人,真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不过三公子既然一直有监视容唯嘉,想必有他的计划,这事,交给他去办,才是最妥当不过的。
静姝便道:“三公子要留着她引那些前朝之士出洞。可是母亲,那些前朝之人最是心狠手辣,若是知道我们识破了她们,谁知道会做些什么事出来,依女儿只见,我们现在也不能直接怎么着她们,不若……”
静姝跟母亲细细商议了一番,陈氏点头,此事便定了下来。
这边静姝在和母亲说话,另一边厢住在客院里的容唯嘉起身,原本想着去给容二夫人请安,也去刷刷存在感和好感,却不想刚起身就一阵的天旋地转。
容唯嘉感觉到不舒服,但还想强撑着去给容二夫人请安,这边就有下人送来了饭菜,告诉她夫人早上都是忙着的,让她用过早膳之后再说,容唯嘉也觉得头晕眩的厉害,便点头应了。
只是她用过膳之后,就直接晕倒了。
待她醒过来,念姑派了一直跟着服侍她的小丫头就跟她道,大夫已经来看过她了,道是她这些日子因为太过劳累,心思又太重,忧劳成疾,这才一到陈府放松下来,就倒下了。
容唯嘉皱眉还在想着怎么这么不巧,眼看着就要过年,她这一刚到人家府上就生病,着实会让人不喜……
她只是想着会让人不喜,却万万没想到这日刚用了午膳,喝了药,就有管事嬷嬷领了人过来让她收拾了东西搬出府去。
容唯嘉大惊失色,这?她知道跟个管事嬷嬷也没啥好说的,便塞了银子给她,求她让自己见见自己的表舅母容二夫人。
管事嬷嬷皱眉,刚想跟她说道说道,就有人说是小姐过来了。
静姝领着冬影千梅进了屋,管事嬷嬷就乖觉得退到了后面。
容唯嘉忙唤了声“表妹”,道:“表妹,这,刚刚这位嬷嬷说要让我搬出去,这,这是怎么一回事?我……”
说着还不由得咳嗽了几声。
静姝站在她的床前,看她那一副病弱的样子,面色淡漠道:“朱姑娘,我问过大夫了,道是你这病是慢疾,我弟弟尚幼,不可和病人同住,所以还麻烦姑娘搬到外面去住。我母亲心善,已经让我替你安排好了一个小庄子,想来姑娘住惯了庄子,必不会不惯的。”
容唯嘉大惊,道:“表妹,我,我只是一时劳累……”
静姝皱眉,带了些微厌恶道:“朱姑娘,说来你父亲刚丧,父孝三年,你父孝未满,实不该现在就出门投亲。我母亲善良,并不计较此事,但眼看着就要过年,我看姑娘还是住到庄子上去为好。”
又道,“你放心,我已经命人送信去了大同朱家,年后我们就会启程先去豫地再回京,届时会请了朱家在豫地接你回去。”
容唯嘉对着静姝那副居高临下的样子,那张让人嫉恨的脸,心中恨极,但面上却是一派凄惶模样,落泪道:“表妹,表妹,昨日你也听到了,我……”
静姝“呵”一声笑出来,道:“少拿那副哄我母亲的那一套在我面前装模作样,你不愿回朱家那就不回呗,我们又不会逼你,到了豫地你自便就是了,或者就是你提前想走,我们也是不介意的。姑娘你能从孤身一人从西陵跑到豫地,再从豫地跑到蜀中,想来是个十分能干的。”
“你都说了,这些事情了了,将来也是或回以前的庄子上或者就去哪个庵堂了却此生,现在不过是委屈你先住到庄子上,免得过了病气给我弟弟,怎么就不肯了?”
到了庄子上,你且好好享受吧!
容唯嘉看着静姝,一时之间都迷怔了,她在蜀中住的那几年暗中观察到的容静姝,是十分单蠢易骗好哄的,到了京中,她也是个被白家赶到庄子上的可怜虫,哪里能和面前这个一脸恶意蛮横无理又油盐不进的人联系到一起?
原来这竟是个两面三刀之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