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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薇被温暖的阳光缓缓叫醒,她伸展一下身体,全身酸痛不已。她微微笑了笑,这就是不知节制的后果。
礼明没躺在身旁,应该是起床了,看这阳光少说也接近中午。
她急于想看到他,披着睡袍闲晃,从浴室找起。
他不在楼上。她咚隆咚隆地下楼,起居室、书房都没有他的人影。也许他在吃饭,匆匆跑进饭厅,看见管家正在摆设餐具一人份。
原来他肚子饿了,她开心对着管家说:“我肚子也饿了,顺道帮我准备一份吧。”
避家没抬头,持续手中机械化的动作。
“我知道,饭已经准备好了,待会儿就可以开饭了。”
看来这副餐具是为她准备的,礼明呢?对了,今天是星期一,他应该上班了。
“唐先生上班了吗?”
避家微抬头,眼睛却是低垂着。
“唐先生今天早上回美国了。”
李薇胸口一紧,不安的恐惧爬上心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回美国呢?”
避家终于看着她,眼神流露出一丝怜悯。
“今天一早的飞机,老张送他去机场的。”
李薇整个人呆愣住,管家也沉默了,将已然整齐的餐具又调整了一次。
许久,李薇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唐先生有交代什么吗?”
“没有,什么都没有,只说他要回美国了。”管家稍微弯了下身,随即匆忙地离开餐厅。
李薇扶着把手坐下,整个人靠在高高的椅背,双手紧捉住睡袍的衣襟,鼻头一酸,她用力眨了眨眼。
他还是走了。
即使她咋晚悔过地告白,即使她将完整保留的自己交给他,即使他们欢愉度过“新婚之夜”他还是选择离开她。
为什么?他还在恨她吗?这也是他复仇的步骤之一吗?
她不知道。
昨夜的热情是伪装的吗?不,不可能。李薇迳自摇着头。
迷惘与痛苦之中,她决定等下去。也许,他是因为急事才回美国,过一、两天会打电话知会她。
李薇在唐家足足等了一整个星期,时时刻刻竖着耳朵,一点小声嫌诩会惊吓她,但是,电话铃声一直没响过。
第二个星期,她开始正常上班,但整个人如同游魂一般,没花多少心思在公事上。每到下班时刻,她就赶着回去唐家别墅,询问管家是否有礼明的消息,答案都是否定的。
他就这样消失,也没有交代这边要如何处理,整件事就像没发生过。
她从黎伟处拿到唐氏集团在美国各分公司及总公司的电话,一一打电话询问,都没有他的踪影,打到唐家大宅,仆人说他出去了。
有一天,她碰碰运气又打到总公司,礼明的秘书说他正在开会,李薇兴奋地留下讯息,请他务必回电。她睁大眼睛足足等了一整夜,他仍是没有回音。
直到那一刻,她才真正明了他是刻意遗弃了她。
所有的热情与需求,都是他复仇的手段罢了。
那天起她不再等电话,也不再打电话,但仍不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她开始数着日子,希望那夜的缠绵能幸运地怀孕,让他们之间有一个共通的联系。
负责的礼明绝对不会丢下自己的小孩,届时,她可以正大光明的要求留在他的身边。他也说过,生下小孩后走与不走随便她。只要留在他身边,她就还有机会可以再次赢回他的爱。
她每天提心吊胆地害怕月事会来,每远离预定来潮日一天,她就兴奋异常。其实,她可以简便地买个验孕剂测试,但她就是鼓不起勇气,情愿每天等着,感觉希望仍在。
到了第十天,月事毫无警讯来了,她在床上哭了一小时,明白自己再也没有任何藉口与理由留下了。
麻木无知觉地收拾行李,隔天她又搬回原来的住处。
一切都恢复到原状,如同这两个月从未发生变化一样。她还是照常上下班、拜访客户、接新的案子,回复到以往那个坚强冷漠的女强人。
只有思丝企业的变化有留下礼明的痕迹。
“李薇,还好吗?”黎伟的声音透过电话线传来,有刻意淡化的关切。
“不错。”面对朋友的关心,她强打起精神。
“唐礼明回美国了?”这句话不像是询问礼明的踪迹,反倒像是探询李薇对他离去的观感。
“嗯。”即使黎伟是好朋友,但李薇仍觉得感情的事很难对他倾吐,更何况她和礼明之间的关系实在大过复杂了些。
“他前几天透过律师联系,要将手中思丝企业股票以低于市价的价格全数卖给我们。”
思丝企业的股票是礼明拿来威胁李薇的工具,现在他却主动放手。这代表着他正在撤出这场战局,再也不和她有瓜葛。
“价格非常合理,我们已经开始进行这件事了。”
“对不起,这场无妄之灾让你忙了一遭。”
“别提了,我们根本没受到伤害,你呢?”
李薇苦笑着问:“哪一方面?”
“各方面。”黎伟谨慎地挑选字句,李薇又回到以往过度保护自己了。有一阵子,他和海儿曾经带领她离开孤僻的城墙,这一次唐礼明又硬生生将她推了回去。
“都很好,谢谢你的关心,黎飞还好吗?”
“还可以,过几天他要离开台湾。最近思丝企业迅速地在海外市场扩展,需要专人在世界各地处理海外事务。黎飞一直想接手这些案子,所以,可能会出国几年再回来。”黎伟将黎飞的离去说得极为公事化,彷佛这件事完全在规划行程内,与李薇没有关系。
李薇听了却是难过无语。
她为什么伤害这么多曾经爱她的人?
自食恶果是应该的。
办公室外有不寻常的嘈杂声,李薇从满桌的公文堆里抬起头,是女同事们聒噪的交谈声,还有受到压抑的惊呼声。
显然的,外面有令人兴奋的事情正在发生。
她的女秘书小跑步的冲到门口,一手扶着门框,脸颊泛着红晕,两眼放射出晶亮的光芒,很不端庄且气喘吁吁地说“李总,思丝企业的黎总来了,您要请他进来吗?”
她早该想到是黎飞来了。他来的次数不多,但每次总是引起极大的震撼与回响,这群娘子军对黎飞的笑容完全没有招架能力,他微微一笑,对方的腿就软了。
已经好一阵子没看到他,从黎伟那知道他即将出国,但一直没有勇气为他送行,他还怨她吗?
黎飞穿着一身休闲装,挂着吊儿郎当的笑容进门,爽朗地向她问好,潇洒地丢了一盒巧克力给她。
“送你的,今年情人节我不会回来了。”他双手按在桌面,倾身与她对望,以笑刻意掩饰眼里依存的深情。
李薇接过巧克力,感谢他没有在她的拒绝后,断了所有的情谊,依然如往常一样体贴。
“谢谢你,过去一年你的巧克力是我唯一的情人节礼物。”她半开玩笑回答。
“我知道。”他夸张地扬起眉毛。“我一向特别照顾弱势族群,直到你结婚前,巧克力是少不了你这份的。”
“看来,你要送我一辈子情人节巧克力了。”李薇含蓄的暗示自己的情况。他应该从黎伟那听到些片段。
黎飞突然正色地看着她。“李薇,从我这拿巧克力绝对弥补不了你对情感的需求,想要一个完整的自我,就自己去争取。”
李薇拉下了脸,她不喜欢讨论这个话题。
“少装那副脸吓我,我还是要讲。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既然找到了,就不要轻易放弃。”黎飞摆出长官训话的姿势,当李薇是个犯错不知悔改的下属。
“黎飞,你不懂。”
“是吗?”
“我和他之间的恩恩怨怨涉及大多环境因素、家族问题,很多事情发生了,就无法弥补。”
“是吗?”黎飞双手抱在胸前,对她的话极不认同。“那为什么我和你之间没有环境因素干扰,我们全家人都喜欢你,我们两人相处也很愉快,可是我们却不能在一起呢?”
李薇顿时哑口无言。为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我长得不够帅吗?”
李薇看着体格一流、五官俊秀的黎飞,实在无法说谎,办公室外十多位同事会义不容辞地为他背书。
“你帅呆了。”她叹口气,无奈地回答。
“我不够体贴吗?”
“你比圣诞老公公还会送礼物。”李薇用手摸着包装精美的巧克力,银色的半透明包装纸,结上金色的彩带,他连她的品味都摸得一清二楚。
“我没钱吗?”
李薇认命地翻着白眼。“你富可敌国,可以吗?”
“不错,我喜欢这个形容词。还有,我没有情调,不够浪漫吗?”
对一个吃饭喜欢点蜡烛,饭后喜欢听古典音乐的男人,如果说他没有情调,实在会遭天谴。
“你和唐璜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了吗?好了,这话题结束,我们已经讨论出你的优点了。”李薇没好气地说。
“最重要的,”黎飞放低的声调,倾身对她柔声说。“我不够爱你吗?”
李薇的话梗在喉头,只能睁着大眼望他。
“我有这么多优点,可是你还是拒绝我,因为你不爱我,是吗?”黎飞自嘲地说。“所以,你看,面对一个条件这么好又爱你的人,你无法接受他也就算了。可是,当你遇上一个你不顾一切困难,失去理智疯狂爱上的人时,你又不花点力气去争取,我说你简直不是普通的笨。”
黎飞说得义正辞严,语气肯定得令人无法反驳。李薇明白他使用的是激将法,显然他看不惯她每天像鸵鸟一样躲在公事堆里。
“黎飞”
“李薇,爱一个人却不能和他在一起,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如果有机会的话,就放大胆子去试试看吧。”黎飞感性低沉的声调,触动她的痛处,也说出自己的心底话。
李薇瑟缩了一下,她一向自认是胆子大、勇往直前的现代女性,但遇到感情的匿逐,都是踌躇不前已,害怕受伤,害怕没有完美的结局,害怕再次遭到拒绝。和勇于表达爱意的黎飞相比,她比黎飞懦弱许多。
看来,黎飞今天来不是强迫她试着接受他,反而劝她去找寻自己的真爱,这份恩情她又要怎么还呢?
黎飞望着她痛苦的神情,知道今天是来对了。他深爱着她,无法看她一辈子躲在龟壳内肩我疗伤,即使数年后她可能会考虑嫁给他,但他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好了,说得够多了,今天来是和你道别,我这次出去没有一年半载是不会回来的,你短期内很难看到我亲切友善的脸孔。”
“什么时候走?”
“明天。”
李薇沉吟了半晌,诚挚地说:“保重。”
“偶尔想想我吧,不要断了消息,我们的关系没恶劣到那种地步。”
李薇想到他送的戒指,赶紧打开抽屉拿出来。
“这只戒指还你,不论如何,还是谢谢你。”
黎飞接过戒指,拿在手指间绕了一圈,又递回去给李薇。
“先寄放在你这边,总有一天我会要回来的。”他的笑容有着一丝的凄凉,这毕竟是他付出去的爱,虽然不被接受,但至今心仍是在她身上,没必要也无法这么快收回,就让戒指留在她身边,直到他的心找到新的主人为止吧!
李薇略微恐惧地又接过来,不知如何处理。
“暂时帮我保管,等我找到对象时,你再还我吧!”
黎飞倾身在她额头上轻吻一下,允许自己的唇多逗留了一秒,随即洒脱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特意回头看了她一眼,满是柔情与不舍。
“李薇,爱一个人就是要看她活得幸福快乐,你就成全我这个愿望吧!”
黎飞说完走出办公室,马上被一群垂涎的女人包围。
李薇听着吱吱喳喳的声音,怅然若失地想,她何德何脑粕以得到他的关心是如此不幸无法接受这份爱意。
许多事就是勉强不来的。
黎飞的话句句是箴言,她的确是怯缩了点。
许多疑点她都无法释怀;那夜礼明为什么要在耳鬓厮磨时叮咛她记得自己的承诺?他为什么在缠绵过后断然离开她?他为什么那天要放她和黎飞走?
大多的疑点搁在心底,她决定要去探寻原因,为的是不让这些疑云困扰自己一辈子。
唉,也算是给黎飞一个交代,回来时可以告诉他,她真的努力过了。
美园
加州唐家大宅
唐家大宅还是一如记忆中的宏伟、冷清,肃穆得令人生畏。
不让自己有反海的机会,黎飞一出国门,她就上了飞机直奔美国。现在,李薇站在唐家大门外,两手紧张得发冷。下午时刻,加州热情的阳光却无法温暖她。
礼明现在在哪里,其实她也没个底,唐家企业遍布全美,她不可能搭飞机和他玩捉迷藏的游戏。直觉的,她又回到五年前离开的地方。
见了礼明要说些什么,她还没想出来,她只知道必须来这一趟。他会直接赶她出去,还是嘲弄她一番?他的女朋友茱莉亚呢?他们在一起吗?
唐家大门应声而开,仆人告诉她,礼明出外洽公,要到晚上才会回来。
她决定在唐家大宅等他。
整个唐家异常冷清,仆人说唐夫人也不住在这里了,虽然没有女主人,整个大宅还是有条不紊的运作,丝毫不见散乱。
一人坐在大厅内,李薇用不同的心境看这个多年前改变她命运的地方。依然是古色古香的中国式家具,画龙点睛的字画,不知是不是没有了唐夫人的影子,李薇对这栋大宅竟感觉亲切。
如果她从小生长在这种环境,血液里一定充满对家族的使命感,怎么也摆脱不了。这次礼明是因为无法割舍对家族的责任,才要回美国吗?还是单纯为了报复她的遗弃,让她尝尝他曾经熬过的苦涩?
从落地窗往外望,庭园里林木茂密,娓娓道出唐家在这陌生土地的扎根历程。
李薇满腔的勇气,从下午等到晚上一滴一滴流失了,大宅的灯火“啪”地全开,李薇却愈来愈恐惧,瞬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她从来不做这么没把握的事,五年前也是因为没量礼明会选择她,才会毅然离开,选择可以马上拿在手中温热的支票。
万一礼明对她非常冷淡,她能够承受得了吗?万一他已经和茱莉亚结婚,她岂不是自找羞辱?心里一慌,她急忙抓起皮包冲向门口。
踏出门口,就在庭院间与踱步过来的礼明碰个正着。
礼明看见门前熟悉的身影时,几乎抑制不住心底的兴奋,快要放弃的期待与希望又被点燃。
那天与李薇缠绵后,她很快地熟睡,他在晨曦中凝视她,打不定主意要如何破除他们之间的隔阂与猜疑。她欠他的不只是一个迟来的道歉及“新婚之夜”她对他的爱也不是口头说说就可以令他信服的。
他需要的是长久、稳定的关系,而这样的关系必须维系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下,他无法每天过着猜忌的生活,害怕每一次出门后回家看不到她的身影。
上一次的分离他已经用尽所有复元的能力,他不想再一次受到伤害。
如果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倒不如在感情尚未全数重新投入前,斩断一切。
就这样,他在天亮后离开了台湾。他不敢期待什么,只希望她欠他的,能够先还清。
他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是希望她出于自愿来找他。当管家告诉他她搬离别墅的消息时,他的心一下子被打入谷底。
原本以为这段缘分就此结束,却意外的看到她伫立门旁,旁徨无助的神情,似乎在等待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像极焦急等候新婚夫婿的妻子。
五年前,当他返回大宅时,满心期待的景象总算出现了。
礼明停下了脚步,情绪澎湃翻腾,他站在阴影处掩饰住自己的脆弱与激动。
“嗨!”李薇怯声地打招呼。“嗨!”礼明的声音平静如唐家大宅的夜,暗夜中李薇看不到他脸上的企盼。
“好久不见。”李薇两手慌乱地拉扯皮包肩带。
“一个多月。”礼明说出两人分开的正确时间。
两人相隔十步远的距离,相互凝视,两旁高大的树木在夜风徐徐吹送下,发出嗡嗡的声响,大宅一片寂静。
李薇清清喉咙,反正现在要逃也太迟了,倒不如将事情间清楚。
“这边有什么事吗?赶着回来,连再见也没说。”李薇冷得双手环胸,抱住自己。她看见礼明发亮的双眼,其他的表情在树影晃动下模糊一片,但,他的声音是冰冷的。
“我去台湾也快三个多月了,很多事情要处理。你呢,过得还好吗?”
饼得还好吗?要告诉他她曾守在电话旁两个星期,不时的四处拨电话到他公司,还是要告诉他她非常期待能有他的小孩?李薇苦笑地想。
“还好,又有新案子进来,比较忙一点。”
两人又静默了一会儿,突然同时开口。
“黎家”
“茱莉亚”
李薇紧张地牵动唇角,点头示意礼明先问。
“黎家还好吗?”离开台湾后,礼明便撤销对李薇的监控行动,这一个多月来他只从管家那知道她何时去上班,何时搬离别墅,其他的事他都不清楚。与黎家的联系也都透过律师处理,倒是黎伟行事的爽朗与魄力,令他印象深刻。
如果他们单纯在商场相识,他应该会欣赏黎伟。
“很好,喔,谢谢你将股票卖回给黎伟,他提过价格十分优惠。”
“是吗?纯粹是商场交易,唐家在这次炒作上也有获利。”礼明淡淡地说。
“茱莉亚还好吗?”李薇尽量不让声调泄漏出自己的紧张,他和女朋友住在一起吗?
“她很好。”
“她住在这吗?”李薇的心坪抨地跳,这个问题困扰了她一个多月,光是想到他在美国每天与女友相倚相偎,她的心就抽紧。
“是,她住在这里,刚出去散步,待会儿就回来了。”
李薇如遭雷极,眼底泛着泪光,他们果然是住在一起,她怎么会痴心妄想他会在美国等她呢?她对自己苦笑着,既然如此何苦再留下来。
她微低头,不让他察觉她红了眼眶,向前走几步,慌张对礼明说:“嗯,我只是顺道过来看看你,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低头急速地走过礼明身边,朝唐家大门走去。
她的泪水夺眶而出,泪珠串串滴落,视线一片模糊,颠簸地走在石子路上。
走了几步,她听到礼明的叫声,她走得更快了。
礼明追过来,一手拦住她的肩头。“薇。”
李薇仍低着头,不想让他看到她的泪水。
礼明站在她的身后,手中拎着她刚刚掉落在地上的皮包,一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她的身体似乎在抖动。
她在哭吗?为什么?她不是大老远跑来找他吗?为什么赶着回去?
他不知如何开口,傻傻地将皮包交给她。
“薇,你的皮包掉了。”
李薇一把抢回皮包,又朝大门跑了过去,忍不住低声啜泣。
礼明愣了一会儿,快步追过来,从她身后拦腰抱住她,将她的身躯贴在自己身前。天啊!他就是不忍放她走。
李薇被紧紧搂住,她将头靠在礼明宽厚的胸前,透过泪水两眼迷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唐家大门。再几步路,她就会再一次离他而去,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勇气跨过那个门槛。她不想走,她想留在他身边。
李薇咬住嘴唇,不让哭声逸出。身体因为强力压抑情绪,而颤抖不已。
礼明用脸颊摩掌着她的头顶,低声问:“薇、薇,告诉我,你为什么来?”礼明掩不住急切的声调。
“我我不知道。”李薇边哭、边摇头。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他一定要知道答案,这对他们俩来说太重要了。
“我我怀孕了。”李薇撒了谎,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藉口。
“你骗我。”礼明马上拆穿她的谎言,他们之间最不需要的就是虚伪。
“没有我真的”
“你没有怀孕,管家都告诉我了。”礼明在她月事来的第一天,就接到管家的讯息。
“对,”李薇摇晃着头。“我记错了,好吗?我没有怀孕,我我根本不记得为什么要来了。”李薇忍不住吼叫出来,他为什么不藉着这个理由留住她?
她恨透他的无情,转身用拳头击他,打累了,就倒在他胸前放声大哭。
“我恨你。”
李薇不停的抽噎,泪水滴在他的衣襟。
“我知道,你还是没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礼明对这问题紧咬不放,他要知道这个答案。
李薇泪水渐渐停了,身体仍颤抖着。
“我想来。”
“为什么?”这答案仍太模糊了。
大哭过后,她觉得好累、好疲惫,无力再伪装下去。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离开我。”
“为什么?”礼明柔声问,不断地来回抚摩她的背脊。这答案很接近了,但还是不够。
“你到底要知道什么?”李薇被逼急了,抬头对他发怒。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大老远跑来这里。”礼明心疼地看着她满脸的泪痕,却不让自己心软。
“我不要脸可以吗?我根本不在乎你的金发女友,我要你回来,我要在你身边,我爱你。”李薇说到这里,又哭了出来。“不要离开我。”
被了,这样就可以了。礼明将她抱在胸前,内心激动不已。这就是他要的,这几年她欠他的就是这些。
现在,她全还清了。
他的下巴抵住李薇柔顺的秀发,微微发痒刺痛的感觉呼应他内心的呐喊。他对她的爱从以前到现在未曾改变。
“薇,我不会再离开你了,从现在开始,我也不允许你离开我。”
“可是”
“没有可是了,所有都过去了,从现在起我们重新开始。”
李薇静静地倚偎在他的胸前,脸颊贴近他的体温。这个熟悉的臂膀令她的心与生命完整,她一度轻易地放弃他,失去后她才发觉自己的不完整。
她再也不会重蹈复辙。
门外传来轻快的脚步及女孩吹口哨的声音,茱莉亚,他们全忘了礼明这位外国女友,难道是茱莉亚回来了?
李薇赶紧从礼明的臂弯挣开,转身紧盯住门口,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很快乐,天啊!她居然可耻到想要不顾一切抢回旧情人。
礼明镇定地站在她身边,气定神闲看着门口,似乎两位情人碰面对他而言是意料中的事。李薇一面不安地睨视他,一面紧张地等待对方现身。
一位黑发的女孩拉着一条狼犬走进唐家大门;五官高挺分明、身体曲线丰满,看得出是中美混血,年纪相当轻,只有二十出头。她一看到礼明就绽放出天真灿烂的笑容,笑起来相当甜美。
见到这女孩,李薇仿佛被推入冰窖,有着十足的无力感。对方不是成熟世故的女人,倒像是位刚出社会的新鲜人,她顿时觉得自己已历尽沧桑。
礼明突然两手拍掌,大声地喊:“茱莉亚。”
女孩旁边的狼犬奋力地跑来,直冲向礼明,吓了李薇一跳。礼明半弯腰抚摩狼犬的头,女孩则慢慢地走到他们跟前,澄亮有神的大眼端详着李薇。
“你是李薇?”中美混血的女孩操着字正腔圆的北京话。
这女孩除了一半是美国血统以外,其他都相当中国化,礼明却只为了她的血统不肯和她生小孩?
“你认识我?”李薇反问。
“当然,五年前我见过你。”
“五年前?”李薇非常诧异,那时这小孩顶多才十七、八岁吧,难道唐家时兴童养媳?
“在大厅里,我躲在玄关那边看到你,老夫人不准我们看新娘子。”
礼明站起身,狼犬乖乖地趴伏在他的脚下,温驯地贴近他。
礼明含笑对李薇说:“来,见过茱莉亚。”
李薇深深吸了口气,向女孩伸出颤抖的手。
“茱莉亚,你好,我就是李薇。”
礼明和女孩瞠目而视,两人随即笑得前仆后仰,喘不过气。李薇尴尬地站在一旁,感到莫名其妙,倒是狼犬兴奋地直摇尾巴,呼呼地吐气。
“我的天啊,我是茱莉亚,哈,哈!”女孩笑得极为夸张,清亮的笑声响遍大宅,几位仆人探头出来看。
礼明看见李薇的不悦,强忍住笑意,对女孩说:“是我的错,我回台湾后一直跟她说我要和茱莉亚结婚,只不过不能有小孩。”
女孩闻言“噗”地一声又笑开。“这还真妙,你的确不能和茱莉亚有小孩。”
李薇两道眉都全聚拢了,她显然是整个笑话的主角。
礼明这时又叫了一声。“茱莉亚。”
狼犬又兴奋地上下蹦跳,急于取悦主人。
礼明伸手摸着狼大的头,转身对李薇说:“它才是‘茱莉亚’。”
李薇感觉到脸上一片燥热,她嫉妒的对象居然是一只狗,可恶的礼明居然开这种玩笑。
“你说过‘茱莉亚’是你的心灵伴侣。”
礼明笑着回答。“它是啊,你离开之后没多久,有一天它就趴在大门口,那一阵子都是它陪我度过的,养了这么多年,它听得懂我说的话,不是心灵伴侣是什么?”
“那她是谁?”李薇看着还在肆意狂笑的女孩。
“我的表妹,丫丫。”
“嗨,我是丫丫,因为中美混血,在唐家的地位很低,仅高于丫头一级,所以叫丫丫。”女孩大方地解释自己的名字,礼明眉宇间的唐家气势在她身上也十分明显,是个很有主见、很有自信的女孩。
“‘茱莉亚’是一只狗?”李薇仍兀自呢喃着。
“是的,薇。”
李薇脸上夹杂震惊与如释重负的表情。礼明对这结局显然非常满意,他用力搂住李薇,往唐家大宅走去,这一天也累了。他的脚步比往常都轻快许多,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当年对未来充满期待与热情的男孩又回来了。
经历过这一切,学会的就是珍惜。
“你和一只狗成为心灵伴侣?”李薇顺从地跟着礼明走入大宅,仍处在混乱中,台湾的女强人到了美国居然成了柔顺的小女人。
“是的,你也是我的心灵伴侣。”礼明正经地说。
“你的意思是,我和一只狗都是你的心灵伴侣?”
“完全正确。”
“唐礼明”
唐家大宅传出罕有的嬉闹声,一男一女的追逐战,一个女孩在旁敲边鼓,大声吆喝。
当然,还有狗吠声。